陳喬山知道,國研中心幾年後會改為國發院,升級為北大二級學院。


    國研中心在北大是一個特別的所在,別的暫且不提,有國內imf之稱的央行貨幣委員會,每屆委員名額,清華的都落在經管係,北大的既不在經濟係也不在光華,而是落在國研中心。


    不管是學術能力還是經濟影響力,國研中心在北大都是首屈一指的。


    陳喬山對宋國清很好奇,對國研中心更好奇,卻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這個特別的所在。


    嚴教授說道:“我希望你能把心思都用到正途上。”


    陳喬山有點不明所以:“嚴教授,金融學也是經濟學的分支,我這也算是正途吧?”


    “分支隻是細枝末節,金融行業的人隻是把經濟手段當工具,你這是在浪費自己的天賦,宋國清白重恩這些人才是你該努力的方向。”


    陳喬山暗暗叫苦,他心裏清楚,人家是真神,自己充其量就是假佛,這不是努力就能解決的,不過這些理由也說不出口,隻得沉默以對。


    嚴教授看他不吱聲,不由歎了口氣,沉吟良久,他才說道:“算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不管你選擇哪條路,經濟學原理、微觀經濟學和宏觀經濟學這三門基礎課,對你將來都大有裨益,我推薦三個人,一個錢穎一,一個李稻葵,還有我們經院的劉洋,他們開的課是清北水平最高的經濟學基礎課程,有空就去聽聽,對你沒壞處。”


    “怎麽沒有光華的老師?”


    嚴教授臉上露出絲不屑,“你們學院除了李股份和差點被你氣死的那位,餘者不足論。”


    陳喬山差點笑出聲,這還真是競爭無處不在,不過仔細想想這話也沒什麽問題,他的記憶裏,光華後世也就這兩位扛旗的人了,不過一個離休一個被趕走,自此就缺一個扛鼎式的領頭人。


    該說的都說了,嚴教授擺了擺手,打發他走人。陳喬山離開之前,他又叮囑了一句:“你記住,真正的聰明人,就不要表現得太過聰明,你天賦是不錯,可學術不是一家一姓的觀點就能支撐的。”


    陳喬山認真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嚴教授這番話是金玉良言,想想還真有點慚愧,對方繞這麽大個彎子,就是想說服自己去搞經濟學理論研究,可惜注定是沒結果的。


    ……


    風波平息,光華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不過寧靜中又帶著點別的意味。


    在如今這個年代,畢業進高盛,是每個光華學生最大的追求,雖然機會渺茫,不過沒人願意放棄任何可以給履曆加分的機會。


    隨著高盛學堂的開啟,陳喬山發現,班裏議論最多的就是高盛如何如何,他心裏有點感慨,不管在哪個年代,資本都代表著實力。


    “陳喬山,你的信。”生活委員梁璐走了過來。


    “我的信?”陳喬山有點莫名其妙,誰能給自己寫信。


    梁璐看了眼信封,神色有點怪異,“喏,就是你的。”


    陳喬山有點納悶,順手就接了過來,拿起來一看,他也愣住了,這分明就是清華的信封,誰這麽無聊,會給自己寫信。


    “別發呆啊,拆開看看,這上麵蓋的可是隔壁的戳。”梁璐慫恿道。


    陳喬山可不吃她這套:“梁委員,信件是個人隱私吧!”


    “你還真夠小氣的,行吧,你就慢慢看吧。”梁璐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陳喬山也不以為意,等梁璐走開了,他才打開信封,裏麵啥也沒有,就夾著一個請柬,他仔細看了一遍,是一個晚宴的邀請函,日期2月14號,落款是隔壁經管學院的顧問委員會。


    名字很陌生,陳喬山琢磨了一陣,嚴教授剛建議自己去清華蹭課,這邊就發帖子,想來應該是嚴教授使的助力。


    陳喬山感覺有點慚愧,畢竟辜負了嚴教授的一片苦心,他想了想,還是先抽空去隔壁蹭幾節課,人家這麽大的人情,總不能一點誠意都沒有。


    ……


    打印店是個神奇的所在,清華也不例外,陳喬山隻花了幾塊錢,就順利拿到了清華經管的課程表。


    周三下午沒有專業課,陳喬山又溜號了,成績修正過了,身上背著的處分已經取消,他又肆無忌憚起來。


    即使是這樣,還是被嚴小沁指責了一通,最後的結果就是,下午的課嚴小沁也逃了,兩人決定一起到清華這邊蹭錢穎一教授主講的經濟學原理。


    “都是你,我都開始逃課了。”去清華的路上,嚴小沁嬌嗔著,把責任全推給了陳喬山。


    “放心吧,不逃課的大學生活是不完整的。”


    嚴小沁笑道:“你哪來那麽多歪理?”


    陳喬山得意地說道:“不是告訴過你嗎,嚴教授說了,我這人天賦出眾,換句話說,我是個天才。”


    嚴小沁不由笑罵道:“你可別說了,我都替你丟人,還天才,有被學業警告的天才嗎?”


    “咱能不說實話嗎?”


    兩人說說笑笑,自行車就進了清華的校園。


    清華的經濟學原理是一門大課,不光有經濟專業的學生,拿著薄薄幾張複印資料跑來上課的其他專業的學生也不在少數,也就陳喬山還背著厚厚的課本,在後排忒顯眼。


    結果有點失望,錢教授並沒有出現,來的隻是一個助教,這也不奇怪,學者教授都是很忙的,指望天天給本科生上課明顯是不現實的。


    陳喬山準備走人,他來就是想聽聽學術大拿的經濟學觀點,這些助教基本都剛畢業,聽他們講課跟在光華聽課真沒什麽區別。


    嚴小沁卻拉住了他,“你自己要來清華蹭課的,來了又嫌棄人家不專業,有你這樣的嗎?”


    助教正在講台上準備課件,教室裏已經逐漸安靜下來,嚴小沁開始還沒注意,等話出口,她才知道要遭,果然,周圍立馬就引來一群不善的目光。


    也難怪,這裏是清華,國內最高學府之一,被一個外校學生這樣評價,難免惹人厭。


    嚴小沁感覺很是難堪,陳喬山才不會露怯,又大喇喇地坐下,渾沒把周圍的敵視當回事。


    這節課主講供給定理,內容陳喬山都清楚,而且光華的課上也講過,基本沒什麽區別。


    在經濟學裏,一千個人便會有一千種觀點,不過對於經濟學十大原理而言,都已經是係統性的理論,基本不會出現太大的偏差。


    陳喬山聽得很輕鬆,嚴小沁卻有點跟不上,她畢竟不是本專業的學生,最關鍵的一點,清華這邊是全英文授課,光華大一實行英漢雙語教學,從這方麵來看,這邊無疑要求更高。


    陳喬山對這個也沒什麽意見,來都來了,他索性認真聽了下去。


    要研究供給定理,就必須弄清楚供給與需求的關係,這就牽扯到最重要的一個經濟學概念,均衡。


    作為助教,以陳喬山來看,台上那位算是差強人意,不過聽了一會,他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助教正在用一個案列來解釋供求定理,案列很簡單,是時下的熱門話題,三農問題。


    如今國家正在嚐試全麵減免農業稅,同時良種補貼和化肥補貼也正在征詢意見稿,案例正是關於農業補貼的問題。


    “政府提供補貼,會導致糧食增產,在需求一定的情況下,價格會降低,如此一來,老百姓種糧的積極性會減少,糧食減產,糧價又會上升,所以,從供給定理來看,無法確定糧食市場產量跟價格的關係,換句話說,農業補貼是沒必要進行的……”


    陳喬山坐不住了,不過想到嚴教授的交待,他又兀自忍了下來。


    嚴小沁是了解他的,忍不住小聲問道:“怎麽了?”


    陳喬山不忿地說道:“這清華的助教就是個二百五,需求曲線的變量跟定量都沒弄清楚,就敢把案例拿出來講,這不是笑話嗎?”


    兩人正說著話,前排一個高個男生站了起來,回頭怒斥道:“你誰啊,清華怎麽你了,有話當麵說清楚,背後嘀咕算怎麽回事?”


    陳喬山徹底無語了,這哥們還真是耿直,他也不怵,也直接站了起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堂課講的有問題!”


    兩人的聲音都不小,教室聽得真切,一屋子人都被驚住了。


    “這位同學,你是哪個專業的,有什麽問題咱們可以課後討論,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助教終於發話了。


    “老師,他就不是清華的學生,蹭課的還這麽理直氣壯,我看就是來搗亂的。”前桌的男生又開口了。


    這仇恨拉的,陳喬山頓時感覺一屋子人都鄙視地看向自己。


    嚴小沁哪見過這個,頭都差點鑽桌子下邊了,她很是後悔,還不如一開始就跟陳喬山早早離開算了,哪至於惹出這麽大的麻煩。


    助教皺著眉說道:“這位同學,蹭課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請不要擾亂課堂秩序,這是對清華最起碼的尊重,不然就請你出去。”


    陳喬山也惱了,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麽哪哪都不順,“怎麽的,清華就了不起?你這案例有問題還不讓說了?”


    助教看了幕布一眼,笑著搖了搖頭,“這個是李稻葵教授剛剛發表的論文,案例是我從論文上截取下來的,肯定不會有錯,這位同學,你這是無理取鬧,現在請你出去,不然我就叫保安。”


    陳喬山這回是真無奈了,他知道,這事是說不清楚的,一屋子人沒一個明白人,怎麽說?


    在一屋子清華師生的注視下,陳喬山把帶來的書本收了起來,拉著嚴小沁就準備出門,想了想,他又停下來說道:“對了,再給你們提個醒,jean的準確發音是yung,梯若爾是個法國佬,連世界主流經濟學者的名字都能讀錯,我勸你還是虛心點,說真的,你這堂課講的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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