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三叔……”兩聲輕柔的呼喚在元極的耳邊響起。


    元極回過神來,額上一滴汗珠劃過眼瞼,帶來一絲輕微的刺激之感,他正待轉身,隻感覺身上衣物一陣粘連,竟是不知何時已是汗濕衣襟,自從修道以來,這是多久沒有過的體驗。


    元極定了定神,眼中的迷惘重新化為平靜,嘴唇微動,身上一陣白光微閃,衣物歸複平整,額上的汗滴也似從未出現過一樣,隻有眼瞼處輕微的刺激之感時刻告訴著他,方才是多麽的失態。


    “三叔,咱們可得快點了,不然老祖他們可得等急了。”琳琅兒輕笑開口,站起身來,元極方才回神,卻是沒有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悲意。


    琳琅笑笑,說道,“三叔,我們在這可是歇息得有那麽一會兒了。”


    元極暗暗一驚,手在袖中暗自掐指一算,在溪邊停下之時到現在竟是過了三刻鍾之久,這怎麽可能,一入神間竟是過了如此之久,額上方才消散的汗珠隱隱中又是滲了出來。


    元極深深地看了眼琳琅,那雙深淵般的眼眸,好似有著一種魔力,能夠看穿別人的內心。元極晃了晃頭,竟是有一種再度入神的感覺,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他的心中,精神秘術,琳琅對我釋放了精神秘術,他咬了咬舌尖,為什麽,他想知道什麽。


    “三叔,走吧。”琳琅催促道。


    元極看著前方的少年,那種魔幻的感覺已然消失無蹤,就像方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錯覺一般。然而他很清楚的知道,那都是真的,這位十幾年來,第一次走出翠竹林的少年,修為可能已經高過了自己,那一夜發生的慘劇看來是時候讓他知曉了。


    “少爺,其實你想知道些什麽,可以直接問我。”元極沉聲說道。


    琳琅沒有正麵回應,而是擺了擺手說道,“三叔,直接叫我琳琅就好,怎麽說你都是我的長輩。”


    元極心中暗自一悶,暗暗念叨,真心當我是長輩,又怎會暗中施法。不過一想到那一夜的情形,元極隻覺得一陣心悸,轉念想想,他不願詢問自己也是正常。


    “的確是耽擱了不少的時間,少爺,你可要跟上我的速度了。”元極提起身法,化為一道清淡的煙霧,隨風而動,眨眼之間便是幾十丈之外,這是雲煙步,一等一的輕身功法,段氏四尊者之一的龍水所創,較之上古法門光龍閃,風王步,在速度上雖有不如,但於對敵之間卻是神乎其技。修煉大成者可以化為一道煙霧,無影無形,一般的法術根本無法傷及其身,光是速度而言雖非頂尖,卻也是第一隊列的法門了。與之前的秘法相比,那就是,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了。


    元極有心想要試一試琳琅的修為,全力而為,十息間便是來到了中庭,要知去竹林時雖快,同樣的路程可是走了足足一刻鍾。


    元極立於中庭前,轉念一想,那琳琅才十幾歲的年紀,就算再如何天資聰慧,打娘胎裏就開始修行,到如今也就十幾年的修為,自己光是這麽一個雲煙步就修行了百年,想想自己平日也是性情平穩之人,而且還是他的長輩,怎的今日和個孩子這般計較起來,不禁暗自懊惱。


    雖說不知覺中就中了那小子的道,可是仔細想想,這孩子怎麽也不可能真有高出自己的修為,可能是運用了什麽較為特殊的法門吧。元極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隻能再回去一趟,把他接回來了。


    無奈之下,元極再度化為一道雲煙,同樣是十息的時間,回到溪邊。隻見琳琅靜靜地站在那裏,一頭烏發用一條翠綠竹枝隨意打了個結,束著,風吹動他月白色的長袍,大袖隨風而擺,露出一節白皙纖細的手臂,他的臉上掛著一抹淺笑,看起來一副隨時都會乘風而去的模樣,他身上那獨有的幽靜之感,猶如一朵靜靜悄悄,盛開於溪畔的木槿花,溫柔而堅韌。


    他果然還是個孩子啊,元極暗暗歎息一聲。


    又是十息,南朝孔雀王國,段氏大院中庭之前又是出現了一朵煙霧,煙霧散去,其中走出了兩個人影,一個是一身黃色長衫,略顯瘦弱的中年人,正是元極,而另一個纖瘦一些的身影,自然就是琳琅了。


    此刻的中庭之中,人頭湧動,既瞧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也瞧不清他們是誰。隻見他們各站一堆,該是按領前“段”字的顏色而分。平日裏空曠的中庭此刻顯得有些擁擠,就連過道之上都是站滿了統一服飾的段氏族人。


    擁擠卻是有序的,族人們有意識的留出了一條通道,從這中庭正門,直通那七彩祭壇。琳琅兒跟隨元極的腳步,走向那不知前途的命運。


    四周的族人注目於二人,眼光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著,這其中有好奇的眼光,有複雜的眼光,有的激動,有的平靜,看似千變萬化,各自不同。


    琳琅沒有注目於這四周的族人,也沒有瞧著那祭壇後,高台上站著的數位長老,更是沒有看向這院中的紫金牡丹,赤紅雪蘭,他的眼中隻有一個物件,那懸浮於祭壇之上的黃金小人。


    黃金小人身上散發著一股驚人的生命之力,都不需要特別用心去體會,肉眼看去,那身上閃耀的光芒,就像是黑夜中唯一的一朵火光,是那麽的刺眼。


    “琅兒,你來了,怎花了這般長的時間。”之前自稱為朕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目光上下打量了琳琅一眼,剛毅帶有威嚴的聲音,他笑道,“這一轉眼間,琅兒可就長大了。到得今日可有十六了吧。”


    琳琅同樣是微微笑道,“見過大伯,再有一月,就是十六了。”這位龍袍男子正是琳琅的大伯,名為段元龍,自稱為朕,自然便是這孔雀王國的國王,“來來來,大伯帶你認識認識與你同輩的孩子,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你。”


    隻見這位國王大袖一招,便是有七個看起來與琳琅歲數相差無幾的少年少女擁了過來,這七人之中,兩個穿著大黃蟒袍的男子,一位身強體壯,一位弱不禁風。另有三位長相一致,猶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她們穿著同樣是精細縫製的黃花小裙,舉止端莊,一看就是大家族裏的女子。


    還有兩位女子,就要特別些了,一位全身上下珠光閃閃,看起來十分華美,手中拿著把青梅竹扇,一臉古靈精怪的模樣。另一人身著僧衣,看其樣式竟是僧伽黎,九品大衣!她一臉冰寒,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奇怪的是,這位女子一頭柔順青絲,竟是未曾剃度。


    這七人之中,兩子五女,在元龍的介紹下,兩位蟒袍男子名為明哲,明傑,這二人體態雖相差巨大,性情卻是十分一致,兩人均是一臉的倨傲,隻是對著琳琅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見過,琳琅不以為意,認真抱拳回禮。


    三位花裙女子的名字卻是有些意思,加起來是為“秋夜涼”,也就是,明秋,明夜,明凉。隻見這三位女子微微一擺長袖,露出白蔥般的玉指,雙手置於一側腰間,雙膝微曲,香額微頷,步調出奇的一致,一來就是三個一模一樣,堪稱完美的頷首禮,琳琅微微錯愕之下,同樣是一一回禮。


    還未等元龍開口,手持青梅竹扇的女子便是搶先一步握住了琳琅的衣袖,一臉的笑意,猶如黃鸝鳥兒般動聽的聲音隨即傳來,“琳琅弟弟,我叫明鸝。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他們的大姐。”一邊說著,她一把拉過旁邊的禪衣女子,繼續說道,“她叫明禪,你看,你看,是不是名如其人,也不知道幫她取名兒的人是不是可以預知未來,真的是特別的符合。”


    “明禪,你倒是也說兩句話啊,一天就知道悶在那破禪室裏麵,一句話不說,念經敲木魚,哆,哆,哆,我要是你,可是一天都受不了。”


    明鸝搖晃著明禪,嘴上不停,說道,“喂喂喂,好不容易請得你出來一趟,剛剛過來的路上就一聲不吭,真像個木魚一樣,現在都到這了,還突然多出了個這麽可愛的小弟弟,怎麽還不說話呢。”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輕輕地敲了敲明禪的額頭。


    “你小時候可不這樣,哦,對了,忘了說了,琳琅弟弟,明禪是我最小的妹妹,比你還小一歲,你可不許欺負她。”


    嘰嘰咋咋的,真是隻鸝鳥呢,你的名字也很符合啊,琳琅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刻意一字一頓的說道,“大姐,知道了,我是琳琅。”


    “我知道,我知道,對了,以後可別叫我大姐,我看起來很大嗎?以後要叫鸝姐姐,知道了嗎?”明鸝眯著眼睛笑道,眼睛彎彎得像兩個小月兒一樣。


    琳琅展顏道,“知道了,鸝姐姐。”隨後對著明禪認真地行了一禮,明禪在明鸝地擺動下一臉的無奈,看到琳琅行禮,她板著個臉,小巧的嘴中,冷冷地蹦出兩個字,“明禪。”說完,便是別過頭去。


    “小明禪,你幹嘛,第一次見麵就板著個死人臉,琳琅弟弟別介意啊,她對誰都這樣的。”明鸝捏了捏明禪的小臉,試圖把一張嫌棄臉轉變成一個大笑臉。明禪無奈之下,隻好扯了扯嘴角,強行扯出一個比哭還不如的笑容。


    三胞胎,“秋夜涼”也是被眼前的情形逗樂,笑的花枝亂顫。


    “好了,鸝兒別鬧了,琅兒,待朕領你上去麵見老祖和諸位長老。”元龍咳了一聲,眼色嚴厲。


    “爹爹,讓我帶琳琅弟弟上去好了,您就在下麵歇息吧。”


    “胡鬧,今日可是家族大事,平日裏任你如何鬧騰,爹爹都不會管你,今日你要是敢胡鬧,看事後你母後怎麽收拾你。”說完,便是領著琳琅朝高台走去。


    明鸝撇了撇嘴,在元龍背後做了個鬼臉,一臉氣悶地玩著明禪的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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