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次三番的努力之下,徐氏終是得償所願上了老太太的馬車。


    雖然她說是有大事,但她並沒有想著當眾講起這些。在車上她環顧四周,看了看向媽媽和於姨娘後最終選擇了沉默不語。


    老太太心裏有事自然不會主動開口,原本最能說的徐氏也沒說話,結果一路回去都車內靜寂無聲,隻聞外頭的馬蹄嘚嘚聲響。


    車子搖搖晃晃,讓每個人的心裏都起起伏伏忐忑不安。在緊張了許久之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重老太太看徐氏一直不肯說話,先前又說有重要事情要講,這便明白那些話當著大房的人不太好開口了。左右於姨娘已經回來,無論和重廷川一同去的人究竟是誰都沒法再見到她,重老太太心下輕鬆就讓她和向媽媽先回了國公府那邊。


    徐氏看重老太太讓大房的人先回去獨留了她去香蒲院,心道老太太終究還是看重她的,心裏頭不免歡喜了幾分,也更有底氣了些。


    進到屋子裏的時候,徐氏下巴是微微揚起的。她左右看看伺候的人,最終視線落在了呂媽媽身上。呂媽媽又望向了重老太太。重老太太點頭允了,呂媽媽就帶人全部退了出去。


    待到偌大的屋裏僅僅有她們婆媳二人的時候,徐氏卻一改之前那自信滿滿的樣子,忽地就紅了眼眶,拿著帕子擦拭眼角,“老太太,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重老太太之前因著於姨娘的事情而心情煩亂,突的這麽一聲哭號在她耳邊不遠處響起,讓她甚是惱火。饒是她平日裏看著和藹,這個時候聲音也嚴厲了起來,“好好的說話!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得一鬧二哭三喊。這般惺惺作態給誰看!”


    平日裏老太太雖然也帶著威嚴,卻從不會說話這樣嚴苛,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刻薄了。


    徐氏的呼吸滯了滯,心裏想起來今日的目的,底氣到底是很足的。她慢慢收了帕子,輕聲與老太太道:“母親,我委屈得很。老爺不疼自己的孩子,非要偏疼那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讓我心裏頭不服氣。”


    先前徐氏就含沙射影的罵過杉哥兒是野種之類的話。老太太再聽到這樣的言語,頓時氣極,當即就要喊了呂媽媽來將這人趕出去。


    徐氏這才發現了不對勁,意識到今日老太太的脾氣格外大,忙道:“母親您聽我說,這事兒可是實打實的。杉哥兒真不是咱們家的孩子,穩婆可以作證的。”


    聽聞“穩婆”兩個字,重老太太這才將心思真正開始擱在了這件事上頭,“你說,什麽?什麽穩婆?”


    “就是給孟女接生的那個穩婆。”徐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道:“今兒我去梅大奶奶那裏的時候,才發現跟著梅大奶奶的那個穩婆就是當年給孟女接生的那個。她說啊,孟女生下杉哥兒的時候可是足月那麽大的,偏孟女說那孩子是不足月的。您說,這事兒蹊蹺不?”


    她故意隱去了當日二老爺也說那孩子是足月的。她相信就憑二老爺那水平,孟女說那孩子是什麽時候的他就信什麽時候的,肯定是聽了那女人的話才這麽說。


    重老太太先前就知道杉哥兒是早產,也正因為這個,那孩子瞧著瘦瘦弱弱的她也會有點憐惜他。不過,她倒是頭一回聽說杉哥兒剛生下來的時候就跟足月的孩子似的那麽大。


    還沒聽誰家的孩子早早產下來的也能這樣兒的。


    “您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重老太太莫名的有些心裏不得勁兒了。


    徐氏就將韓婆子的那番話講給了老太太,“……您也知道的,那路平巷的金老爺和金太太就是老爺和那個不要臉的。時間也對的上,地方也對的上,人也對的上。那韓婆子說的可不就是他們。”


    重老太太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任誰都不願意給人白白養個孩子養那麽多天。重二老爺曾經當眾說起過他和孟女相遇的時間。倘若孩子果真不是早產的話,那就絕對不是重家的人!


    老太太氣極之下當即就要讓人把二老爺和孟女、杉哥兒他們叫來。那幾個人本就沒跟著去觀賽,如今就在府裏。


    徐氏看出了老太太的神色變化,決定再加點柴再添把火,“我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


    “蹊蹺?”重老太太頓了頓,“怎麽說?”


    “老太太,您想啊,倘若那孟女不是叫孟蔓羽而是叫別的,老爺哪裏就被她迷惑了去?您說,這事兒怪不怪?”


    “是有點怪。”重老太太喃喃的兀自思量著,“這孟蔓羽,到底是個什麽人?”


    這事兒可真有點不對勁。


    哪就那麽巧了。剛好就叫蔓羽,剛好就懷了身子時候遇到了老二。


    偏這姓孟的還是西疆人……


    說實話,一想到那香奴和阿查是從西疆回來的,她心裏就隱隱的有些不安。可是她讓人觀察過,那阿查去了酈南溪那邊好幾回,也見過於姨娘,並未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她的心就又稍稍放回去了些。


    應當不會的。


    雖然阿查也是西疆人,雖然年齡差不多能對的上,但於姨娘應該不是那個阿瑤。應該不是。


    於姨娘原本的名字……究竟是什麽來著?


    重老太太怎麽想也想不起來了。


    那時候那個帶著異域風情的少女,在她看來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棋子罷了。留她一條命也不過是為了積福而已。


    “老大家的現在在哪裏?”重老太太下意識問道。


    徐氏沒料到這個節骨眼兒上老太太居然會問起大太太梁氏來了。她有些奇怪,老太太應當知道大嫂現在在江邊觀戰才是。但既然說起來了,她也不能不答,於是道:“大嫂應當還在江邊上。”


    “江邊。”重老太太的雙唇漸漸繃緊,“我得讓她回來一趟。”


    這個時候她忽然就有些後悔了。


    當年就不該把事情完全交給了梁家母女去處理。如今她想要知道其中的一些細節,卻也無從知曉了,隻能去問梁氏。


    當年侯爺去世後,山哥兒和曼雨相繼去世,老二兩口子爭執不休,梁氏想要趁機奪了川哥兒的世子位置,家裏亂的一團糟。


    可是即便那個時候,老太太的心裏也是安穩的,是鎮定的。隻因她知道無論家裏怎麽樣,她都是家裏的老太君、都是皇後娘娘的母親,任世子換成了家裏的誰,她的位置都是牢不可破的。


    但此時此刻,許是因了今日重廷川來時身邊的那人,許是因為那孟蔓羽的西疆人身份,她的心裏莫名的有些發慌,有種掌控不住的無力感。


    “讓大太太回來。”重老太太急急的喚來了呂媽媽,“讓大太太快點回來,我有話問她!”


    徐氏沒料到重老太太沒有當先處理杉哥兒並非二老爺親生的問題,反倒是將大太太叫了回來,忙道:“老太太,倘若杉哥兒不是老爺——”


    “你住嘴!”重老太太厲聲嗬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心裏有數!”


    當今之際,最急切的莫過於確定一下當年的事情。


    她要再問一問梁氏,於姨娘是否還是沒記起當年的事情。是否知道於姨娘身份的那些人盡數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這是當年她同意梁氏嫁給大兒子之前,要求梁氏和她母親必須做到的。其中哪一環出了問題,恐怕都要出大亂子。


    她必須再確認一遍才行。


    就在香蒲院這邊急急派了人去叫大太太梁氏的時候,酈南溪也應坐車回了國公府。


    酈南溪原本打算在那裏多待會兒的。不過她收到了一個小男孩的話,知曉那“姓於的”應當就是於姨娘。再看於姨娘不在梁氏那邊伺候了,這就尋機也提早回來,生怕於姨娘再受難為。


    緊趕慢趕,在不影響身體的狀況下好不容易回到了府裏,讓郭媽媽打聽了下,聽聞重老太太回來後已經讓於姨娘回了國公府,她心裏提著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酈南溪就並未再過中門那邊去,直接回了石竹苑。


    稍作梳洗的功夫,於姨娘來了她這裏。在外靜等了一會兒,見酈南溪已經收拾完畢出來了,於姨娘趕忙迎了過去,歉然道:“原不知老太太突然叫我回來是為了什麽,所以麻煩六奶奶了。沒料到沒什麽事,卻害的您早些回來,這可真是——”


    不等她道歉的話說出口,酈南溪就握了她的手笑道:“我倒是該和您說聲謝謝。我身子重,正想著怎麽能早些回來呢,可巧尋到了個借口。說起來倒是該謝謝您。”


    於姨娘知曉酈南溪這是寬慰她。


    若酈南溪不想去參加這個盛事的話,一開始不出門就是。重廷川和酈南溪安排了那麽多這才保證無恙得以輕鬆出門,哪裏會是想要早些回來的?


    再說了,酈南溪若是和梁氏她們說個借口早些回來,也斷然會護著她不可能提到她。所以那“可巧尋到了個借口”也是在安慰她。


    心中百感交集,於姨娘也握了握酈南溪的手。想到之前的種種擔憂,她最終和酈南溪坦然道:“六奶奶,老太太讓我提早回來,我這心裏頭不太踏實,就讓人跟您說了聲。”


    “就該如此。”酈南溪懇切的道:“幸好姨娘讓人和我說了聲。您想想,若是我觀賽半途發現您不見了,那該多著急?即便問了太太,可太太的話我又能信幾分?往後有了事情您盡管與我說,我定然會幫您想法子的。”


    於姨娘知道她這話並非虛言。知道川哥兒媳婦在意她,於姨娘的心裏頭又是高興又是感慨。明知這個時候該和川哥兒媳婦保持距離為好,可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關係,一想到自己被小輩這樣關愛著,這心裏頭就止不住的歡喜起來。


    於姨娘訥訥半晌後,最終舍不得拒絕這樣的溫暖。她被酈南溪看的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輕輕的“哎”了一聲。


    “這就對了。”酈南溪莞爾,“您和我客氣什麽。”


    “也不是客氣。”於姨娘辯解道:“國公爺……也不容易。我又幫不上他什麽。少添亂就是了。”


    酈南溪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再繼續下去的話於姨娘又要推辭離去了,索性什麽都不多說,直接攜了於姨娘的手坐下,讓人上了甜湯兩個人一起吃著。


    這邊兩人差不多吃完一碗甜湯之後,大太太梁氏也回到了國公府裏。隻不過人還沒站穩,就被老太太身邊的呂媽媽給請了去。


    說實話,梁氏的心裏是十分不痛快的。


    今兒她好不容易尋機和家裏人聚一聚。雖然妹妹和妹夫沒過來,雖然父親也沒過來,但是好歹母親到了。之前龍舟賽開始前兩人才說了一小會兒的話,原本打算的是賽事結束後再一起用膳。哪知道比賽才剛開始沒多久,老太太就派了人去把她叫回來。


    這可真是掃興。


    若不是旁邊有別家的太太看到了重老太太派人叫她回來,梁氏斷然要拖一拖時間的。偏偏當時還有旁人在,未免有人說她不孝,她隻能答應下來往回趕。


    看到呂媽媽後,梁氏的臉色很有些陰沉,說的話也不太中聽:“不知老太太今兒是怎麽了?我剛才不是讓人跟著過來了?怎的還不行?”


    呂媽媽仿佛沒有發現她的語氣不善,依然笑著說道:“我哪兒知道老太太的想法?太太不若自己去看看罷。”


    梁氏也知道呂媽媽雖然得了老太太的器重,但老太太有些話是斷然不會和呂媽媽說的。抱怨幾句後也就往香蒲院那邊去了。


    重老太太端坐在屋中,神色很是冷肅,手中捏著珠串一點點的挪移著,眼睛緊盯著眼前的地麵神色不悲不喜,似是在出神,似是在沉思。


    呂媽媽說了句“大太太來了”,這便退到了外頭,將門合上後守在了屋簷下。


    梁氏心裏頭不順暢,自顧自的撿了最近的椅子坐下了。


    重老太太抬眸看了梁氏一眼。


    梁氏仿佛沒有察覺到其中的寒意一般,神色自若的道:“不知老太太今日尋我所為何事?”


    “我且問你。”重老太太沉聲道:“那些事情,你們可是真的已經辦妥了。”


    聽她這話後,梁氏倒是有一瞬間的茫然,“什麽事兒?”


    “自然是當年之事。”重老太太垂眸冷冷的道:“你和你母親去做的那件。”


    “您這話說的。”梁氏也有些氣了,臉色不太好看,對著老太太的時候沒有了平日裏的恭敬,“您和我母親可是多年的好友,不然的話您也不至於將事情交給我們去做。怎的當時說的好好的,如今卻有不信我們了。”


    梁氏忍下滿腹怨氣,好不容易才讓自己耐著性子去解釋:“您一早就叮囑了我們該怎麽做,我們都一一照做了。您又說她八字和皇上反衝不能讓皇上見到,不然重家必有災厄,我們也都聽了,一直沒問緣由的小心著。您剛才說讓人即刻跟您回來,我也同意了。如今您吩咐的一件件一樁樁我們沒有不做到的,您還有什麽不滿意?”


    重老太太看了她這樣子也是來氣。但是當年自家老爺尚在人世,她做事多有不便,隻能拜托了梁家母女。因為梁大將軍常年在外征戰不在家中,梁家母女出入都十分隨意方便。


    重老太太把手中珠串啪的拍到了身邊桌子上,“我不過是問你一聲確認一下,倒是沒料到你有那麽多的話。”


    “老太太別嫌我話多。隻不過您既然不相信我,為什麽又要讓我們去做。要知道這事兒我們也是擔著風險的。”梁氏說著就扭過頭去望向門邊,神色十分不耐煩。


    “那些無關之人,可是全都死了?”重老太太再次確認道。


    倘若和當年的於姨娘有關的人盡都處理掉了,那什麽紅奴、香奴、阿查之類的應當就是和她無關的。這樣好歹能夠放心些。


    梁氏見到老太太這般在意,反倒回頭過來笑了,“認真算來,咱們當年這事兒也算是個十分妥帖的交易,我們幫您做事,您讓我入主侯府。隻不過成果好壞,要看咱們這交易做的好不好。”


    她問老太太:“您覺得您待我好不好、答應我的有沒有做到?倘若您待我好,他們就是死了。倘若您待我不好,他們就是活著。”


    “你這是在威脅我?”重老太太怒極,卻依然將聲音壓低,“你說,他們是不是還沒死幹淨!”


    梁氏奇道:“老太太,您問這話,是覺得您待我不夠好麽。”


    “你——”


    “您別問了。”梁氏的語氣漸漸淡了,“我們該做的,已經都做了。其餘的事情,您就別多問了。反正您讓我們好過,我們就讓您好過。您不給我們臉麵,我們就也沒什麽需要遮遮掩掩的。”


    語畢,梁氏再不理會老太太的臉色如何,轉身朝外行去。


    重老太太喝道:“你給我回來!”


    梁氏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停下,依然朝著前麵行去。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重老太太盛怒之下一把拂過桌麵。桌上的茶盞茶壺叮叮當當相撞在一起最終落了一地,俱都碎裂成片。


    “愚鈍!”重老太太恨聲道:“這母女倆就是個不成器的!”


    她們根本就不知道於姨娘意味著什麽!


    倘若她們知道當年還是太子的皇上為了這個女人不惜在皇上皇後麵前下跪,又幹等了數月不見人影方才答應迎娶太子妃,她們就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了!


    瓷器被打碎的聲音傳到了外頭,驚得簷下守著的人俱都身子顫了顫。


    向媽媽在梁氏回來的時候就迎過去了,此刻也在廊簷下候著。看梁氏出來,她就快步跟了上去。待到兩人遠離了香蒲院方才敢開口說話。


    “不知老太太尋您過去所為何事?”


    梁氏剛才狠出了口惡氣,心裏正舒坦著,隨口道:“沒什麽。就是問問人死透了沒。”


    向媽媽自然曉得她這是什麽意思,聽聞後心有餘悸,“太太,您說老太太發那麽大的火,倘若知道齊茂和紅奴她們都還活著……”


    “不可能。”梁氏斷然說道:“她隻給了我們藥,又說讓我們滅口,所有的事情她都一點沒沾,她去哪裏知道那麽多。”


    語畢,梁氏輕嗤道:“也不知道那女人當初偷了她什麽東西,竟然讓她下這種死手。”


    好在母親當年機警覺得這事兒透著蹊蹺,把那幾個人都暗中留了下來沒有殺死。不然的話,看老太太如今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如果沒點把柄在手裏,她還指不定要怎麽被拿捏呢。


    “如果老太太一意孤行,還這麽向著重六和他媳婦兒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梁氏冷哼著說道。


    她本來想著讓重六絕了後從暉哥兒那裏過繼子嗣。但是看重六和他媳婦兒那麽好,重六媳婦的胎又那麽穩,這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了。


    既然如此,她隻能再觀望一小段時間。如果事情還沒半點轉機的話,她打算破釜沉舟,拿著當年的事情來要挾老太太一番,讓老太太和皇後、皇上說一聲,想法子讓這國公府的主人換一換。


    不然的話,就別怪她不客氣。


    她看那西疆人阿查見過了於姨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沒有認出來他妹妹,居然一直平靜無波沒有掀起什麽浪花來。不過認不出來也沒關係,到時候讓紅奴指認一下就能輕易解決。


    阿查的部族族人眾多且驍勇善戰。倘若他知道自己妹妹被老太太下了藥這麽多年都不知蹤跡……


    這事兒可就有趣多了。


    “再等等罷。”梁氏口氣輕鬆的說道:“如果老太太一直待我這樣不肯幫我的話,再說也不遲。”


    有些事情,總得選了合適的時候說出來方才妥當,不然效果不夠震撼。


    向媽媽還是有些擔憂,“太太,剛剛收到消息,說是齊茂和曲紅已經消失了好幾天了,您看這事兒該怎麽辦?莫不是出了什麽岔子吧?”


    “不用擔心。”梁氏很有信心的道:“沒有我的幫忙,他們不敢走遠。許是去哪裏進貨了也說不定。”而且那杏花胡同遠在冀州,又那麽偏僻,那些人哪裏能尋到那裏去。


    向媽媽聽聞後點了點頭,眉間的鬱色稍微消減了一點。


    ……


    二太太徐氏最近很有些惆悵。


    她好不容易拿捏住了孟女和杉哥兒的把柄,誰料老太太這兩天並不關注這個,反倒是和大太太梁氏更為熱絡些,沒事就尋了梁氏說話。搞得好像她先前說的那一番是謊話似的。


    由不得徐氏不多想。


    任誰家的長輩聽聞自家養了多時的孫兒不是親血脈都不會這樣鎮定。偏重老太太不太當回事,隻初初聽到的時候詫異了下,平時除去不再讓杉哥兒去香蒲院玩之外,其他的依然如故。


    無奈之下,徐氏隻能自己去想辦法。首先要查的就是孟蔓羽的戶籍。


    既然孟女原先是“香奴”,那麽一定是有人幫忙脫了奴籍。那麽查戶籍那邊許是就能尋到蛛絲馬跡。


    徐氏的娘家在外地幫不上忙,隻能從京中相熟的人家入手。她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酈家的二太太鄭氏。酈家二老爺是禮部員外郎,不過酈二老爺和戶部的一位員外郎極其熟悉,托了他們幫忙許是能有辦法。


    這天徐氏就邀了酈二太太鄭氏在醉香樓裏相見,把這個事兒與她提了。


    原本鄭氏搭上了徐氏的這條線就是為了女兒的親事,自打女兒和衛國公的婚事沒能成後,鄭氏就漸漸的和徐氏疏遠了。乍一收到徐氏的邀請,她很是詫異,不過還是來赴約。


    聽聞徐氏拜托她讓二老爺幫忙尋人查戶籍,鄭氏趕忙推脫,“這我可做不了主。我們老爺也做不了主。二太太還是尋旁人幫忙罷。”


    徐氏找鄭氏也是有緣故的。再怎麽說兩家也是親家,這種私密的事情找旁人還是不夠妥帖,不然被旁人漏了口風出去可是不妥。


    但酈家是親家的話可就不同了。酈家不會將這樣的醃臢事情傳出去。


    徐氏就索性半遮半掩的將孟女做的那齷齪事情與鄭氏講了。


    這話可是讓鄭氏大驚失色,不由得身子前傾朝徐氏那邊湊得更近了些,“怎麽還有這種事情?孩子還能冒認、身份還能隨意更改的?”


    “可不就是說麽。”徐氏說到這個也是萬分歎息,“原也不想麻煩您。隻不過這事兒與旁人說也真不妥當。”徐氏握了鄭氏的手道:“您就看在那時候我也出過不少力的份上答應了我罷。”


    鄭氏心一軟差點就點了頭,畢竟徐氏隻是想尋些蛛絲馬跡罷了,隻要在戶部有相熟的官階不算低的官員就能成。而後她一想不對,警惕的看著徐氏,“你們大太太的妹夫不就是戶部侍郎?他去做這事兒比誰都要容易。何苦找我們來著。”


    大太太梁氏的妹夫正是酈南溪的舅舅莊侍郎。他恰好是在戶部任職。


    徐氏苦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太太與我不和。這樣的事情找她豈不是麻煩。”


    鄭氏怎麽想怎麽不妥當。既然是關於重家聲譽的大事,沒道理不去求助於大房的人反倒是來找她們這些個親家。


    思來想去鄭氏還是將這事兒給推了,隨便扯了點別的話題說了幾句,這就急忙尋機離開。


    徐氏暗恨不已卻也無可奈何。猛灌了幾杯茶,這才悻悻然的離開了醉香樓,思量著再怎麽想法子為好。


    她坐在馬車上百無聊賴的想著對策,時不時的撩開車窗簾子往外頭瞧一瞧。就在經過金水的時候,她遠遠的瞧見了一輛熟悉的車子。


    那車子雖然看著不太起眼,但她知道那裏頭裝點的極其溫暖舒適,上麵甚至厚厚的鋪了三四層的錦褥,為的就是坐在上麵的人能夠少受一些顛簸,坐在裏頭能舒服點。


    那分明就是國公爺給國公夫人準備的車子。


    徐氏讓車夫將車子駛了過去,撩了簾子問剛剛下車的酈南溪,“六奶奶這是往哪裏去?不若一起走走罷。”


    她想著既然鄭氏不肯幫忙,就直接尋了酈南溪,讓酈南溪找莊侍郎幫忙得了。


    ……當然了,如果這位六奶奶肯的話。


    酈南溪沒料到在街上能夠遇到徐氏,就道:“我和姨娘出來走走,順便裁點布做新衣裳。”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與徐氏道:“您也看到了,我現在是隔幾天就得換身衣裳,實在不夠穿。”


    徐氏還欲再言,就見於姨娘從車子另一旁繞了過來。她這才想起來酈南溪剛才說的是“和姨娘出來走走”,想必說的就是此人了。


    雖然徐氏很想找酈南溪幫忙,可她知道於姨娘對梁氏十分衷心,倘若於姨娘聽到了隻字片語的話,少不得要被梁氏知曉。


    徐氏這就棄了即刻來尋酈南溪幫忙的主意,強笑者說道:“改日我再和奶奶一同說話罷。你先忙著,我回去了。”語畢也不等酈南溪開口,立刻放了簾子催促車夫快走。


    酈南溪見她走得快,非但沒有不悅反而鬆了口氣。


    說實話,她這次和於姨娘出來,是特意帶於姨娘過來看看的。雖然阿查兄妹相認了多日,但於姨娘一直不曾想起往事,這讓大家都很是焦急。


    酈南溪便想著,既然於姨娘一直十分在意“金玉橋”這個地方,不妨帶了她過來看看。見到心心念念想著的去處,或許能夠記起一點什麽來。兩人這便到了金水處,打算一路往那金玉橋行去。


    由於酈南溪有孕的月份大了,所以重廷川吩咐了國公府的手下,倘若酈南溪出門的話,無比要來稟與他一聲。若是他覺得不妥當的話,還可以增派些護衛跟隨。


    這邊酈南溪出了門,另一邊重廷川沒多久就也收到了消息。


    此時重廷川正好巡視完一圈有了些許空閑。


    洪熙帝正巧批閱完奏折準備小憩片刻,見重廷川無事,就喊了他一同到禦花園裏走走。


    這個時候正是百花盛開之際。禦花園中群芳爭豔香氣怡人。洪熙帝忽地起了心思想要對弈,就喊了重廷川陪他。


    兩人當即喊了人來擺好棋盤,重廷川就與皇上一同去了院中涼亭相對而坐。


    認真說來,重廷川的棋藝要比皇上好不少。但與帝王對弈,自然是不能輕易贏也不能輕易輸的。


    重廷川心中自有主意,且戰且退,留給了洪熙帝足夠進攻的機會。可即便如此,洪熙帝每落子一次也要思量許久。


    “皇上,皇上?常大人來了。”周公公在旁輕喚道。


    洪熙帝正因著下一步的落子而仔細掂量著,聞言問道:“哪個常大人。”


    “常安大人。”


    “哦……常安啊。”


    洪熙帝抬頭看了眼,正好瞧見常安腳步急促的往這邊趕著的情形。


    洪熙帝知曉這樣的狀況下應當是有事情稟與重廷川。他隻掃了一眼就繼續盯著棋盤思量著下在哪裏好,又朝重廷川擺了擺手,“盡管讓他過來說就是。不礙事。”


    重廷川就朝常安點了點頭。


    常安拾階而上走到階梯的一半,先是朝皇上鄭重的行了個禮,這才朝重廷川揖禮說道:“爺,奶奶和姨娘去了金玉橋。要不要增派人手?”


    重廷川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旁的洪熙帝卻是捏著棋子抬起了頭,“什麽姨娘?金玉……橋?”


    帝王問話自然不能不答。


    常安忙躬身道:“是國公府的於姨娘。國公夫人和於姨娘一同去了金玉橋遊玩。就是金水之上的那座橋,叫金玉橋。”


    洪熙帝拿著棋子的手不由得就攥緊了。


    “原來是那個橋啊。”他的聲音有點茫然,眼神有點怔忡。


    沉默許久後,洪熙帝忽地笑了。


    他將手中棋子丟到了一旁,站起身來說道:“今兒天氣不錯。我想那河邊的景色應當極好。”又朝著重廷川笑了笑,“川哥兒怕是想你家媳婦兒了罷。不若我們也過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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