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王上沒空!”白虎不耐煩的一手攬住她,望向大殿上相偎的兩人,使勁將墨北往外推。


    墨北如磐石般不動不進,隻是愣在遠處——沒有空嗎?


    是因為殿前那個女子?


    滾燙的夏陽印在後脊,燎的她火辣辣的疼。


    “出去!”冰冰涼涼的語氣響徹了大殿,看似咫尺,卻如天涯。


    墨北覺一個拳頭重重擊在心口,痛得她鼻息紛紛似被抽空,說不出話來。她滿臉慘白,滿眼澀然,看著那個美似春水的少女,再看了一眼座上寵溺萬千的帝王,忽地在口中嚐到了一絲甜腥,澀得讓她整個人似冰水潑上一般。


    想想也對,他幾時說過歡喜。


    大抵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墨北啊墨北,你果然是這世上最傻的人。


    他說不讓你走,你就當真不走了。


    他與左小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冷庫裏便是知曉的。


    怎生就看不透了呢!


    不放棄也不勉強,倒頭來終歸是得個負字。


    她的情意綿綿敵不過國王帝家。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放情。


    明明不願想,可眼中的淚意,卻如洪流般。


    墨北昂起頭。


    還嫌不夠丟人嗎?


    真沒出息!


    左染夢看不到兩人的暗湧,隻是搖晃著耶律千梟的手臂:“梟哥哥,你莫要凶,動了氣會傷身子。”


    耶律千梟一笑,融去所有冰霜,攬過她的腰杆,同是一處落座:“朕聽愛妃的。”


    愛妃兩字出口,左染夢立馬俏紅了臉,小手害羞的輕拍他的胸膛:“小夢還不是。”


    “就快了。”耶律千梟有意無意的掃過堂下的人,哪怕隻有一次能讓他看到她的在乎也好。


    墨北卻是深吸一口氣,噗通一下,兩腿落地:“小的追隨王上一個月,整整三十日不多不少,隻求陛下能放太子一條生路。”


    太子?燃著的光徹底被熄滅,她去而複返為的就是太子!


    耶律千梟緊擁著懷中的嬌軀,滿目猩紅,全身的力氣都幾乎撐不住身子的重量:“你再說一次?”


    “小的追隨王上一個月,整整三十日不多不少,隻求陛下能放太子一條生路。”墨北一字一頓說的極為沉穩,有誰能知曉吞下的血淚。


    “求?你有什麽資格求朕,朕記得可是付了銀子的。”似是所有的溫情被摧毀,耶律千梟邪佞一笑,寒人心扉:“你看重的不就是錢嗎?”


    墨北一愣,垂下眸,深深淺淺的睫毛打在俏臉上:“這世上終歸有些東西比身外之物來的重要。若是放了太子,銀票錢袋定將如數奉還。”


    啪,啪,啪!


    大殿響起了一陣掌聲,耶律千梟直勾勾的看著她,冰冷擰唇:“朕還以為隻有金銀珠寶方能入你的眼。”


    “嗬,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心!”


    墨北假笑:“是人都有心,小的也是人。”


    “若朕不許呢?”耶律千梟揉捏著白紗,傷了的雙拳溢出點點腥紅。


    左染夢驚呼一聲,連忙抱住他的腰杆:“墨公子,你還是先退下吧,等明日再與梟哥哥說話可好?”在這樣下去,肯定會耽擱治傷的時間,皓齒咬上紅唇,滿是天真無邪。


    “愛妃既是這般說了,這件事朕就不在計較,出去!”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耶律千梟咬的牙根都破了,他怕自己一個失手會捏碎堂下之人的喉嚨。


    墨北也不抗拒,果真就是出去了,隻不過倔脾氣上來,誰都拗不過的。


    直勾勾的走到殿外,雙腿繃的直,落地重音,鑿的耶律千梟半響回不過神來。


    “墨北,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她抬頭,清冷一笑:“小的既然打擾了王上皇妃,就跪在這殿外,陛下一日不答應,我便不起。”


    “太子殺不得。”


    “小的生平便隻求王上這一次。”


    小的生平便隻求王上這一次。一字一句仿若利刀般割著耶律千梟的心,她心中既沒他,他又何必在乎。


    “愛妃,走,逛園子去!”


    丟下這一句話,便是沒有回頭望過一眼。


    墨北腰板挺的直,到了這一步,連她自己都曉得在堅持什麽。


    隻聽到他說,小夢小心些,怎生就像小時候一般調皮。


    心口便猶如鞭藤繞了一圈又一圈,緊的她喘不過氣。


    轟隆隆!


    天際一道明雷,劈開了夜。


    起初是細微的雨滴,慢慢的如眼淚般的雨滴打在墨北的發上,肩上,衣衫上。


    “墨公公,你這又是何苦呢?”青龍執傘走過來,小心的勸道:“別和王上擰了,咱先回園好不好?”


    墨北不語,隻是楞愣的看著手中的千紙鶴。


    “北北,在這裏藏著喔,哥哥去給你偷麵包,不要亂跑!”


    那時候的她很小,四五歲的小人兒,隻是傻傻的點頭直笑:“北北等哥哥,吃麵包,要巧克力的,嘿嘿!”


    “乖,”少年哄著她,折好一隻紙鶴:“讓它陪你玩,哥哥很快就回來。”


    很快就會回來?


    她躲在小巷裏一夜,對著紙鶴說到嘴巴都幹了,還在抱怨哥哥是個大騙子。


    明豔豔的陽光下,一起身走到街頭,入目的便是滿眸的血。


    “北,北,麵包。”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寧願自己餓肚子,也不要承受這一世的孤寂。


    太子不能死,縱然不是那個人。


    也不能死!


    墨北張張幹澀的唇,又熱又冷的體溫讓她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啞:“青龍,告訴他,不要殺太子。”


    “讓我做什麽都好,不要殺太子。”


    青龍這下也惱了,丟了手中的油傘:“墨公公,王上說的對,你根本,根本就沒心!”


    萬籟此都靜。


    墨北渾濁的頭,淋的不甚清醒。


    ““到了廖城,本王在慢慢幫你找南瓜。”


    “你身手就算再好,這天下之大你要去哪裏尋?”


    “何況你這比起這般倔,凡事又愛強出頭,嘴上功夫了得,卻沒有內功修為,若如遇到惡人,保證會吃虧。”


    “屆時本王又不在你身邊,就你這小胳膊小腿,能自保到何時?”


    單憑這些話,墨北曾就想過,無論日後遇到什麽事,她定要想盡辦法助他為王。


    她丟掉自尊,丟掉驕傲,丟掉全身的刺。


    將整個心托付在他手上,任君揉撚,隻為保護兩字罷了。


    是她犯了糊塗,偏偏就忘了。


    她對於他隻不過是一枚棋子。


    用時,寵。


    不用時,棄。


    嗬。


    她即便是傷了,累了,死了。


    怕也惹不來他一個側目。


    殿內的笑聲細語,如同夏日的蟲鳴,不大不小,卻能將心全數淩遲。


    “梟哥哥,墨公公都在外麵跪了兩日了,嗯,嗯,能不能聽小夢一言,放了他吧。”左染夢磨著墨,雖不解梟哥哥為何要為難一個太監。不過落姐姐拜托的事情,定是要幫的。她就盡量試試吧。


    耶律千梟不語,隻是看著窗外,看著雨下半跪的身子,冰冷別絕:“放了她?除非朕死!”


    “梟哥哥。”左染夢歎口氣,拉過他的手,上藥換藥。


    耶律千梟隻是凝眉,寒徹的藍眸蕩著一層又一層的怒火。


    “王上。”青龍推門進來,戳在一旁。


    十指撫上紙鶴,耶律千梟沉聲道:“她說什麽了?”


    “墨公公說,說。”青龍猶猶豫豫,開不了口。


    耶律千梟一道淩厲的目光射過去:“難道你也想去外麵跪?”


    “稟王上,墨公公說讓她做什麽都好,隻要不殺太子!”


    嘭!


    貴妃椅的碎去一方,耶律千梟大笑出聲:“好,好,好!”


    “讓她跪!”


    “朕倒要看看,她能為那個男人做到什麽地步!”


    “誰敢扶她一下,求一次情,殺無赦!”


    墨北在殿外聽著,亦跟著他同笑,笑著笑,淚便出來了,點點墜在肌膚上,抹不去的傷。


    昏昏沉沉便又是一日。


    太陽升的老高,上殿的文臣武將,來來回回,指指點點。


    “看見沒,就是他。”


    “沒想到看上去端坐,骨子裏這般浪蕩。”


    “真當王上寵他了?”


    “依我看呐,陛下不過是看重了他的偷術。”


    “甚是甚是!”


    “男不男,女不女,惹了天顏,活該如此!”


    墨北一笑,燦如初陽破曉:“小的礙了大人們的眼,最起碼小的有偷術,大人們又有什麽?”


    “你,你。”幾個文官喘不過氣,這太監張狂無禮,早有耳聞,沒想到竟是這般不識抬舉。


    啪!


    一個耳光甩過去,其中一個官員豈受得了這種鳥氣,拽起她的頭發,惡狠狠的說:“到了今天你這個死太監還囂張,我呸!”


    “隻不過是王上玩膩的棋子,還真當自己是爺了!”


    墨北冷然抬起頭,跪了三天三夜的她,手腳早已冰麻,既是還不了手,隻是冷冷一笑:“你叫什麽?”


    “你,你。”似是被她的殺氣所震撼住,那人竟是一動不動,更別說報上名諱了。


    墨北又是一笑,猶如地獄裏走出來的死神:“這巴掌我記住了!”


    啪,碰,碰!


    那官員氣不過,又有其他官僚在看,總怕丟了麵子,拳打腳踢,一甩長發,從嘴中吐出兩個字:“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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