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休整並自閉了三日,明檀總算幹起了正事。


    她著人分好帶回來的手信,親寫了短箋,命人送往京中各家,又遣人去昌國公府和周府,邀白敏敏與周靜婉來王府一敘。


    深秋的上京,晌午最好賞花,天光清朗,風也溫涼。


    三人坐在王府園中的涼亭中,小丫頭提來爐火與茶壺,在一旁搖扇煮茶。


    “此番南下數月,如何?是不是很好玩?”白敏敏一心就想著玩,見了明檀便好奇地問東問西。


    周靜婉倒是細細打量了她一番,溫聲關切道:“瞧著似乎清減了不少,這幾月是不是累著了?”


    “當然累了,可別提了,這一路我住過漏雨的屋子,住過破廟,還在林中露宿過,在全州還有三日未能沐浴呢。”


    明檀有太多話想和兩人說了,這一開口,便是碎碎念叨了近兩個時辰。


    明檀叫苦,白敏敏與周靜婉是能預見的,可沒成想她這回叫完苦,話鋒一轉,竟說起了她這一路的諸般感慨,兩人聽完對視一眼,神情亦與綠萼有得一比。


    “你們倆這是什麽反應?”


    周靜婉說話素來委婉,隻字不提她的長篇大論,隻問她這幾月在外頭是不是受了委屈,有委屈不妨說出來,別憋在心裏。


    白敏敏也咽了咽口水,忙附和道:“就是,若受了委屈,可千萬別憋著,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商量,你這樣怪嚇人的……”


    明檀聽明白了,合著她們倆也覺得自個兒是受了刺激!


    她無語地端起茶盞,連浮沫都沒撇,就徑直喝了大半。


    周靜婉忙安撫她:“阿檀,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其實依我看,王爺說的就很對,有善心、懂勤儉是好的,隻是你也不必倏然之間就對自己過分苛求,凡事過猶不及。”


    “我這不是沒苛求自己呢麽。”她支著額,鬱悶道。


    夫君說了之後,她也細想過了,真讓她苦哈哈過完下半輩子她肯定也過不來,該吃還是得吃,該穿還是得穿,隻凡事適度即可,不可明知用不上,還奢靡浪費。


    她還打算等忙完手頭這些人情往來,過些日子將自個兒那些不愛用的東西都收拾出來,變賣成銀錢,用以給苦寒之地的百姓添置過冬的物資,也算是盡份心意。


    想到這,她又遊說起白敏敏與周靜婉。


    兩人聽完,也都覺得這是好事兒,紛紛答應回去便將那些已用不上的金銀細軟都收拾了,隻待皇後那邊有訊兒,便都捐了。


    明檀這才滿意,喝了口茶,又想起什麽,忙問:“對了,光說我了,你們倆這段日子如何?”


    “什麽如何,每日不都是那些事兒,賞花喝茶看馬球學女紅……”白敏敏百無聊賴地數著,“噢對了,上上月平國公府又辦了生辰宴,你說平國公府怎的就如此邪――”


    她頓了頓,又改口道:“怎的就如此多事,生辰宴上又鬧出了男男女女那檔子醜事兒,明麵上雖遮掩過去了,可私底下議論了許久呢,聽聞平國公夫人氣得再也不允含妙辦勞什子宴會,含妙也是無辜,這與她又有什麽幹係。”


    “停停停,你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離京之時,舅母正四下為白敏敏相看人家,周家也似乎著意於陸殿帥。


    這數月不見,議親之事總得有些進展吧,白敏敏與周靜婉兩人的年紀可都不算小了。


    白敏敏與周靜婉又對視了眼,似乎都有些莫名不自在,尤其是周靜婉,麵上還飛上了兩朵紅雲。


    到底還是白敏敏嘴快:“陸殿帥與靜婉已經定親了呢,婚期就在明年開春。”


    周靜婉輕瞪了她一眼,羞得以帕遮麵,半晌才道:“可別說我。”她看向明檀,忙轉移話題,“方才敏敏說的那事兒,倒也不是全然無關緊要。”


    明檀聽她娓娓道來。


    “先前平國公府辦生辰宴,眾人都在席間用膳,可後湖園子旁卻鬧出了醜事兒,被平國公府的表姑娘給撞破了。


    “那表姑娘才七歲,還是個孩童,自是不大懂這些的,回到筵席上,竟當著眾人的麵問起了這醜事兒,平國公夫人當時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豈止是不好看啊,我都替平國公夫人心堵得慌,都是些什麽事兒啊。”白敏敏忍不住插了句。


    周靜婉繼續道:“你可知那鬧出醜事兒的是何人?正是張太師的孫女和步家三公子。”


    步家三公子?那可不就是上京城裏有名的浪蕩子麽,上門提親都會被直接拒之門外的那種,他能在別家府中鬧出醜事可不稀奇。


    隻不過……等等,張太師的孫女?


    明檀回過神,驚訝不已。


    她記得南下途中,夫君便與她說過,平國公世子章懷玉的親事,皇後已親自相看過了,定了張太師的嫡孫女,張太師就這麽一個孫女,對其十分看重。


    見明檀麵上神情,顯然是已經知曉平國公世子與這位張太師孫女的親事了,定北王殿下與平國公世子交好,周靜婉也不意外。


    她繼續道:“聽聞此事皇後娘娘知曉後,怒不可遏,張太師一把年紀,本已在京中頤養天年,隻待身後配享太廟。


    “可因著此事,還為自家孫女入了宮,脫帽素服,痛哭流涕,在勤政殿外向皇上告罪,還聲稱治家不嚴,家風不正,請聖上收回配享太廟之殊榮。”


    明檀想了想:“張太師乃三朝元老,清正廉明,功載史冊,皇上定不會因此事就收回其配享太廟之殊榮的。”


    周靜婉點點頭:“不僅如此,聽聞聖上還好生勸慰了張太師一番,請太醫一道陪同張太師回府,為其請平安脈。隻不過出了這檔子事兒,聖上也不能拂了皇後娘娘還有平國公府的麵子。”


    那不用想,遭罪的隻能是步家了。


    “步大人丟了官,步家三公子是個沒心沒肺的,還有心思去花樓喝酒,然一覺醒來,竟被人給閹了。”


    周靜婉覺得此事頗為不雅,說到此處,還掩了掩唇。


    “張家人也親自上門,去平國公府賠禮道歉,礙著張太師的麵子,平國公府壓著火,倒也沒多鬧什麽。當然,婚事定然是不成了。”


    說了半晌,周靜婉也掩袖喝了口茶,潤了潤了嗓子。


    “平國公世子年紀也不小了,皇後看的這門婚事黃了,再看其他人家就愈發挑剔。前些時日京中辦馬球賽,有豫郡王上場,大家紛紛壓豫郡王勝,唯獨敏敏,壓了平國公世子勝,結果你猜如何?”


    “平國公世子勝了?”明檀邊猜邊小口用著新鮮瓜果。


    “怎會,豫郡王可是大顯一等一的馬球高手,自然是豫郡王勝了。”


    “……”


    明檀用一種“那你賣什麽關子”的眼神看著她。


    “可皇後娘娘聽聞此事,覺得敏敏甚有眼光,這一月便召了昌國公夫人入了兩回宮。”周靜婉打趣著看了眼白敏敏,“想來皇後娘娘,多半是看上敏敏做弟媳了。”


    “你都混說些什麽呢!”白敏敏羞惱,“我也想壓豫郡王的,若不是章懷玉那廝私下尋我,讓我壓他充充麵子,回頭十倍賠給我,誰要壓他!就他那馬球水平,還想贏過豫郡王,真是青日做夢!”


    周靜婉:“那他為何不尋旁人,偏要來尋你?”


    “你!你家陸殿帥還不夠你操心的嗎!淨琢磨些渾事兒!”


    “嗝~”明檀看著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鬥著嘴,倏然不雅地發出了吃撐瓜果的打嗝聲。


    見兩人望向自己,明檀忙示意兩人繼續,並端起茶盞喝了一小口,眼中劃過一抹滿意神色。


    很好,不愧是她的小姐妹,大家整整齊齊,都沒閑著。


    -


    晚上,江緒回府。用膳時,明檀和他說起周靜婉與白敏敏的婚事。


    周靜婉那兒,離京之前就已八.九不離十了,聽聞已然定親,明檀並沒有多意外。


    倒是白敏敏與平國公世子,她的確沒想過,這兩人還能湊一塊兒。


    江緒顯然也已知曉此事,他邊夾菜,邊淡聲道:“平國公府與昌國公府門當戶對,議親也實屬正常。不過你表姐性子跳脫,其實並不是皇後心中的最佳人選,但皇後隻有章懷玉這麽一個嫡親弟弟,凡事都會以他的喜好為先。”


    說到這,江緒頓了頓,看了明檀一眼:“是章懷玉告訴皇後,他屬意於你表姐。”


    明檀:“……?”


    “聖上也勸了勸,反正她先前千挑萬選出來的張太師孫女德行也不過如此,還不如遂了章懷玉之意,皇後聽了,覺得很有道理,所以近日才頻頻召你舅母進宮。”


    明檀:“……”


    她也覺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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