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闈,很快便到,之前跟鳳姐兒定好了的,要替巧姐兒相看,如今探春也算是忙了起來,這相看講究頗多,消息打聽要全,還要準,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巧姐兒身子不好,探春更不敢大意,又怕自己選了滿意的,鳳姐兒卻不願意,格外麻煩一些,賈府和王府裏頭兩邊跑,便是鳳姐兒覺得過意不去,非要親自過來王府,探春也是忙的很,這一忙,倒是將對水彥尋的想念忘了大半,若不是特意提起,倒也能平安無事地過下去。


    鳳姐兒雖存著攀龍附鳳的心,但總歸是個明白人,又隻有巧姐兒這一個,是不肯真的叫她受苦的,所以在揭榜之前就已經跟探春商量著定了幾個人選,大都是京城人氏,探春知道她這是放心不下巧姐兒,她身子不好,鳳姐兒是怕她將來到了婆家受人欺負,隻好將人留在自己身邊。


    探春憐惜她一片愛女之心,自然要想辦法讓她如願,皇榜一出,探春就去了賈府了找鳳姐兒商量了,鳳姐兒看了看,之前她們看中的那幾個大多在榜單之中,其中一個還中了甲等,隻是聽說他家族頗大,鳳姐兒不放心,便選了下麵的一個,也是家在京城的,雖說隻是個乙等的名次,但是做官嘛,也不是隻看這科考結果的,這一點鳳姐兒倒是自己想的明白,難得的是這人家中人口簡單,隻有他這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妹妹,在鳳姐兒看來是再合適不過了,探春也覺得滿意,兩人定了下來,又去找老太太商量,老太太先笑了:“你們兩個早就背著我偷偷地商量好了,還用的著我多什麽嘴呢?”


    鳳姐兒笑道:“咱們再怎麽看,也是年紀小,不如老太太看事情全麵,總歸還是要老太太親自過了眼才放心的。”


    賈母笑道:‘你們一個是她的親生母親,一個是她的姑母,還能害了她不成?’雖是這樣說著,賈母還是將探春遞過來的冊子接了過去,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賈母心中自有一筆賬,這些年,璉兒做的過分,若不是自己壓著,指不定會怎麽對鳳丫頭呢,都說她是個厲害的,賈母卻知道她不容易,賈府現在是什麽樣,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所以擔子叫到鳳丫頭的手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不知道她貪,但這個破敗的賈府,除了她,也真沒有第二個人能支撐起來了,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賈府還未倒,外人看起來依然是風光無限,鳳姐兒功不可沒,隻是這些年,她受的委屈也不少,因為太過操勞,當初流掉了那個男孩兒,之後也沒再有了,隻有巧姐兒這一個丫頭,還是病懨懨的,如今她的心思都在巧姐兒身上了,賈母心中明白,早就想好了,府中沒有銀子了,她自己的私房都拿出來給巧姐兒做嫁妝,知道鳳姐兒這些年手裏攢下了不少,但是為了補償鳳姐兒,自己該給巧姐兒添一份豐厚的嫁妝,對於巧姐兒的婚事,她一早知道探春送過來的消息,也說了要她負責的,知道探春這丫頭心熱,對著府裏頭的人沒有一個不好的,所以她也放心。


    看過了冊子,賈母將冊子順手放到了一邊笑道:“我看就很好,也不用我再多問的。”


    鳳姐兒長舒了一口氣笑道:“老太太也滿意就好,可見我們沒有看走眼。”雖說現在說沒看走眼還早,但他們這一家子的人精拿的主意,還能真的看走眼,鳳姐兒也是不信。


    賈母笑道:‘行禮,如今你也算是放下一件心事了,巧姐兒的嫁妝,你也不用擔心,我老婆子的那些私房,到時候一半都給巧姐兒添妝,必定叫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雖說她不算是養在我身邊的,但你在我跟前伺候了這麽多年,隻這一個丫頭,她當年幾個姑母嫁人的時候也沒有虧待過他們,如今輪到她,更沒有寒酸的道理。’


    鳳姐兒聽了還是有些感動的,主要是老太太竟然舍得將一半的銀子都拿出來,要知道那寶玉和黛玉才是她的心頭肉,如今黛玉出去了,寶玉娶妻之後也不大來這邊兒了,老太太竟然想起巧姐兒來了,不管怎麽樣,有了老太太這句話她就放心了,本來她還有些擔心人家會看不上巧姐兒,如今有老太太親自肯定這門親事,又有南安王妃做媒,想來沒有任何問題。


    探春心裏明鏡兒一樣,老太太這是年紀大了,心也軟了,想起鳳姐兒這些年的好處和辛苦來,想著補償到巧姐兒的身上,若是放在早幾年,老太太才不會輕易將銀子拿出來送給她們。


    探春見她們都高興,便順嘴問了問何時去那邊遞個消息,如今榜單一出,說不定有許多人都盯著呢。


    鳳姐兒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她就怕有變數,這個如意女婿被別人搶了去,老太太也覺得早點定下好,探春便答應了下來,回去便寫個帖子去楊府拜訪。隻是楊府雖也是官宦人家,但楊楨父親官職不高,與王府自然沒有走動,與賈府也無往來,所以不便貿然登門拜訪,不過她既然去了,想必楊府就能明白。


    從賈府那裏回來之後,探春便叫侍書寫了個帖子請人送到了楊府,當天便收到了回信,措辭很是客氣,說是敬待探春的到來。


    探春看了看,笑了:“這楊府果然也都是聰明人,咱們還什麽沒說呢,隻怕人家就已經明白咱們想做什麽了。”


    侍書也笑道:‘姑娘慣來與人家沒有交集的,如今忽然要去拜訪,這可並不難猜。’


    探春無奈點頭,早晚要知道的,他們既然先明白了,也省的自己要張口為難。


    第二日稍晚寫的時候探春才去的楊府,且去的時候靜悄悄地,沒有人知道南安王妃今日去了楊府。


    楊府在城郊了,離王府不算近,探春到了之後下了馬車,抬頭就瞧見一座小院,從外頭看,這房子很是簡單,也並不大,跟賈府必定是差的遠了,想起鳳姐兒那樣一個愛攀比愛虛榮的人,最終竟還是為巧姐兒挑了這樣一個人家,探春就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一個母親,終歸還是惟願自己的女兒過的好,至於自己的那些要求,在女兒的幸福麵前都要後退的。


    楊府管家應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探春來之後根本沒用通傳,便被請了進去。


    進到裏麵,探春才發現,這楊府的格局倒是有些像自己之前在杭州城郊住的那所院子,一樣是小小的,裏麵也簡單,前麵三間屋子,進到後院,中間一溜房間,兩側是耳房,小巧精致,難不成楊家祖籍也是南方,探春心想,這點自己之前沒有打探清楚,倒是疏忽了。


    她還沒等走到內院,楊夫人便快步迎了出來,還沒有走到探春跟前便行了大禮,探春今日過來是要跟人家結親家的,自然不敢托大,連忙還了半禮,快走了幾步,來到楊夫人麵前,笑道:‘夫人不必如此多禮,我貿然來訪,恐怕叨擾夫人了。’


    走近了看,這位楊夫人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不過三十多歲,本還是年輕的年紀,隻是麵上平和沉穩,叫人不會將她看輕了,她聽了探春的話連忙笑道:‘該是我去拜訪王妃的,反倒偏勞王妃走這一趟,是我的不是了。’


    探春笑了笑,也沒繼續說話,跟著她進了客廳。她請探春坐上座,探春雖身份比她高了些,但她年紀比自己大,不肯上座,她也不肯坐在上麵,最終兩人隻好坐了兩邊,空了上首的座位。


    探春抿了一口下人端上來的茶,笑道:‘我貿然來拜訪夫人,也就不繞圈子了,實在是有點事想來向夫人您請教。’


    楊夫人一聽她開口,連忙擺了擺手,將屋裏的下人都遣了出去。


    笑道:‘王妃說請教,真是折煞我了。’


    “今日一見夫人竟然是這樣和氣的人,後悔沒有早些結交,如今也隻能厚著臉皮開口了。”探春笑道:‘我是受人所托,來問問,楊府的這位公子。’


    楊夫人聽了也沒有特別驚訝,昨日接到南安王妃的帖子,她就在想這位與自家素來沒有任何交集的王妃為何會忽然說要來拜訪,之前自家夫君不過是京城的一個小官,在京兆尹手底下管理城中治安,這樣一個小官,在京城這樣的地方,自然是排不上號的,也沒想著與什麽王府有關聯,所以之前她也隻是知道這位王妃是當年南安王還是世子的時候親自去求的婚,皇上賜婚,從榮國公府的一位庶出小姐,一躍而成四王府的之一的南安王府的王妃,她是一個謹受規矩的婦道人家,不知道他們這些富貴人家都是怎樣的,這王爺怎麽就能去親自求婚,但這與她並無關係,所以除了知道這些京城中人大都知道的一點兒八卦,別的她是一點兒也沒有關注過,所以王妃親自送貼說來拜訪,她昨日還特地緊急去打聽了這位王妃的事跡,可惜自己認識的人也有限,更沒有跟他們這些人有什麽接觸,所以知道的並不多,隻聽說京兆尹如今的那位女婿當年原本要娶的是南安王府的郡主,後來不知怎麽得就退了婚娶了京兆尹的千金,但是兩邊都沒有鬧,外人也並不知道其中原委。另外再打聽,卻是什麽也打聽不到了,多是些謠傳,自己是不會信的。


    打聽不到消息,她就開始想自家最近發生的大事,有什麽是能跟這位王妃扯上關係的,很快她就想到了自家兒子的身上,自家兒子參加了科舉,前幾天剛放榜,雖說不過是乙等二十三名,但在她看來兒子已經很是不錯了,她也不想要他做什麽大官,就希望他能安安穩穩地,待在自己身邊最好。


    這個時候王妃來拜訪,她想到的就是要給自家兒子做媒了,隻是王妃身份高,自己雖然對自家兒子感到驕傲,卻也知道他並非多麽出色,並不夠入王妃的眼,所以她還是有些奇怪,這位王妃這次是要替誰保媒,竟然找到了自家府上。


    她身份尊貴,想來一般人家,她是不會保媒的,但若是身份比南安王妃還高的,怎麽會看中自己家,想來想去,她也想不明白了,暗怪自己早先沒有多了解些外麵的消息,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兩眼一抹黑。


    好在她不算是鑽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也就想不明白,等王妃來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在跟自家夫君說過之後,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說是等人來了便清楚了。


    所以她今日一大早就起來了,但等著探春過來,倒是沒想到她來的竟然這樣晚,她甚至以為她今日上午不會過來了呢。


    如今從探春嘴裏得到肯定的答案,楊夫人也連忙笑道:‘楨兒他這幾日剛看了榜,經常外出與幾位同窗遊玩,好在今日還是在家的,不知王妃可是要見見他?’她本能地以為以探春的身份,她要保媒,一定是要先看過自家兒子之後,滿意了才肯開口說更多的,所以先問她是否要見。


    自家兒子是什麽樣子,沒有人比她這個做母親的更清楚,若是王妃看中了,固然是他造化,若是看不中,也並無什麽可惜的,心中並未存著一定要攀附這門親事的打算,所以事情做起來就大方許多。


    探春笑了,她這樣說就是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來意,她之前打探的清楚,這位楊公子並未聽說定過親,如今看來正如自己打探的一樣:“我也要先跟夫人你交個底,才能看楊府公子不是?”


    結親家,自然是要兩家人都滿意才好,她從未想過拿身份壓人,何況是在這件事上呢,雖然她心中覺得這楊府應當不會拒絕這門婚事,但若是人家有自己的顧慮,真的要拒絕,探春也不能逼著人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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