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說是生受是因為她從來都覺得自己這些在戰場上拚性命的人不能跟那些隻會耍嘴皮子的人一概而論,她能安然接受黃大年的禮,卻對龐嶺的見禮受之有愧,自己在他們眼裏不過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憑什麽叫他們行禮。


    龐嶺淡淡地說道:‘王妃太多禮了,王爺特地交代了我等好好安置王妃,就請王妃跟我走吧。’


    他還是沒有什麽表情。


    探春默默扯了扯嘴角,由侍書扶著跟他下了船。


    她看到張媽媽和他的丈夫依舊留在船上,忍不住問道:‘張媽媽他們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龐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他們還要回城中。’


    又是回城?探春不知道他們一個兩個的為什麽都非要回到城裏去。


    她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難不成他們還有什麽任務?”


    龐嶺淡淡地答道:‘下官不知。’


    探春在心中默默吐槽,多說一句話會死嗎。


    但她還是乖乖地跟著他往前走,探春他們走了大概要有半個時辰的功夫,龐嶺才在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了下來,院子從外麵看起來是半新不舊,但是還挺大的。


    探春感覺到侍書在自己身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可算是到了。’


    龐嶺輕扣了三下門,就有人來給他們開了門,龐嶺跟開門的人說了兩句話,那人伸出頭來看了探春他們一眼,才把門徹底打開叫探春他們進去。


    探春進去之後才看清楚開門的是一個很老的老人,之所以說很老,是探春懷疑他都老到眼花耳聾的地步了,走路也是一腳深一腳淺的,似乎腿部還受過傷。


    探春他們一路沉默著跟著他走進院子裏,外麵看起來這院子很不起眼,但是裏麵的格局還是很不錯的,比起典型的江南人家來說,多了一份大氣的感覺,裏麵的房子也是按照北方那種四合院的格局建的,房間不少,在這種地方出現這樣一座房子,探春才不會傻到認為這是水彥尋他們臨時找到的。


    那老人把探春他們帶到了東邊的房子裏,龐嶺說道:‘王妃以後就住在這裏吧。’


    探春笑著點頭;“多謝龐將軍。不知這位該如何稱呼?”


    探春看著那老人問道。


    “這是夏老爹,不過他又聾又跛的。”他的意思是這樣一個人也不會跟她有什麽交集,所以不知道也沒有什麽關係。“等我回去之後會送一個可靠的人來照顧王妃。”


    探春笑道:‘如此就多謝龐將軍了。’


    他們幾個人確實是不方便出門,而這位夏老爹看起來也不能出門買東西。


    “王妃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告辭了。”


    又一個要走的?


    探春已經習慣了,果然這人也是不住在這裏的,隻是探春問道:‘龐將軍住在哪裏?’萬一出點什麽事也好給他送個消息。


    龐嶺卻忽然沉默了一會兒,趙風想了想說道:‘王爺與王妃是無話不說的,龐將軍不必如此見外。’


    龐嶺看了趙風一眼才說道:‘我們就駐紮在離這裏不到二十裏的地方,不過地方有些隱蔽,就算跟王妃說了王妃也不見得能找到,若是真有什麽事,我會派人來聯係王妃的。’


    探春點頭:“那龐將軍多加小心。”


    他沒有什麽廢話,聽到探春如此說轉身就離開了。


    探春對著侍書笑道:‘好了,咱們也進去吧,侍書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餘糧,也不知道龐將軍送的人呢什麽時候才能到。’


    侍書答應著出去了,趙風跟著進來問道:‘姑娘,你可知道王爺的打算?’


    探春搖頭:‘我並不知道,隻知道他要留在城裏救那些大人們出來。’


    趙風點頭:‘我有件事要跟姑娘商量。’


    探春搖頭:‘我知道趙大哥想說什麽,你是覺得我現在已經安全了,打算進城去幫王爺,不是我不想放趙大哥走,實在是你留在外麵比進去要好的多,若是你們兩個都陷在裏麵可就真的沒有後路了,我現在不比往日,自顧不暇,也幫不了你們。’


    趙風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那就聽姑娘的吧。”


    當天晚上就有一個年輕的小兵來到了院子裏見過探春,說是龐將軍叫他來的。


    探春他們在的地方離北門不遠,不過是在鄉下,鄉民們沒有單獨的集市,米麵都是自家備的,蔬菜也多是自己種的,每日有漁船往來,會去河邊買些新鮮的魚蝦,侍書去廚房看過了,裏麵的糧麵夠他們吃至少一個月的。


    探春在這裏住著就像真的與世隔絕了一樣,雞犬相聞卻彼此不見麵,每日她的活動範圍就僅限於這個院子,為避免惹人注意,探春連門都不會出。


    在這裏過日子有種不真切的感覺,不知今夕是何夕,若不是因為擔心水彥尋他們,探春在這裏過的其實還算不錯的。


    說起水彥尋,探春來到這裏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就連龐嶺也沒有再來過,他派來的那個小兵叫平勇,他經常去河邊買魚蝦,杭州城內似乎並沒有任何的動作,一切都還跟之前一樣,平靜地讓探春有些心慌,她甚至懷疑水彥尋不會被他們暗殺了吧,不然怎麽會到現在都還沒有一點兒消息,這都已經五日過去了。


    但其實是探春低估了水彥尋的能力。


    自然那晚水彥尋把探春送出去之後的第二天早上黃大年就得到了這個消息,他聽到探春逃跑的時候氣的摔了整套的茶杯,但是他得到消息的時候探春他們早就出了城了,而且沒有任何消息表明這就是水彥尋做的,雖然黃大年心知肚明這件事除了水彥尋也不可能是別人了,但是當水彥尋一臉無辜的問他為何發這麽大脾氣的時候,黃大年還是撒了個謊。


    他現在搞不明白的隻是若是水彥尋把探春救走了為何不一起出去,還留在這裏不是又給自己送了一個人質嗎?


    他從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派人在各個出城的關卡嚴加盤查,另外在杭州城內也加大了搜查的力度,重點就是林子清和潘望舒的家裏,自然他現在還不能公然進入他們的家中搜查,但是卻已經在兩府門前派人蹲守了。


    對於他這樣的大動幹戈,水彥尋看在眼裏卻假裝不知道,隻是偶爾過一兩天就問一次自己何時才能見到自己的王妃,對於水彥尋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黃大年真是恨的牙癢癢。


    但是人家至少還維持著表麵的和諧,黃大年也不敢就對他做什麽,之前兩江總督何大人特地交代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武。


    就這樣水彥尋在城裏又跟他糾纏了幾日,另一邊那其餘的四萬多人也在一步步推進,林子清和潘望舒也帶著幾個人打算找個機會出城去。


    黃大年在找到水彥尋的駐紮之處的時候就派人在那裏守著了,如今見到大軍開動,自然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麽,先是把林子清和潘望舒的府上都嚴密控製了起來,就是水彥尋的一舉一動也完全在他的監視之下。


    黃大年已經坐不住了,不止林子清和潘望舒,還有幾個跟他們走的比較近的小官都已經蠢蠢欲動,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不是總督大人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若是現在動手還能抓住先機,先把水彥尋留在城裏再說。


    在請示過總督之後,黃大年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兩江總督親自坐鎮杭州府,讓黃大年秘密抓捕水彥尋。


    水彥尋自然也不會傻到等著他們來抓自己,在把探春送出去之後他就替自己找好了藏身之處,就等著他們一發動就藏起來,前些日子還在外麵活動是因為林子清他們還沒有出去,他正在安排,目前還沒有安排周到。


    黃大年是忽然發難,本來水彥尋的打算是叫林子清在百姓麵前宣讀黃大年和何總督的罪狀,待他們的罪行昭告天下之後再動手,但是他如此忽然的動作,叫水彥尋他們措不及手,林子清一家人是在一個天還未亮的早晨被黃大年的人帶走的,本來水彥尋就打算當天讓林子清來宣讀黃大年的罪狀,然後就由那一百人護送他們離城,但不知道是不是走漏了消息,在他們行動之前叫黃大年搶了先機。


    林子清一家都被黃大年直接帶到了大牢裏,這是擺明了不打算善了了,至於潘望舒一家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潘望舒那些示好在來到杭州之後很快便被黃大年他們識破了,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放他在外麵,不過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竟然還特地給潘望舒一家安排了相對更好的牢房。


    另外那幾個想要跟著一起走的官員也是舉家被抓,無一幸免。


    隻有水彥尋,因為早就有所防備,他們一時找不到他的藏身之處,而外麵的人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告訴了水彥尋,要找他就更不容易了。


    水彥尋此刻有些後悔沒有早把他們送出去,別的不說,就是林子清的那位妹妹,據說體弱多病,若是因為這次的事出了什麽差池,自己跟探春和趙風都沒辦法交代。


    但是一百人是不可能去大牢裏救出他們這些人的,也不可能隻救一家,別的全不管。


    還好的是現在他們應該還不會殺掉林子清他們,水彥尋站在他們的立場想,這個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把那些貪贓枉法的罪名都按到這些人的頭上,叫林子清他們替他們背這個黑鍋,當然了,自己也是其中關鍵的一環,自己大概會給一個意圖謀反的罪名,然後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抓住自己,並且跟自己帶來的那五萬大軍動手了,至於真相是怎樣,皇上心中自然是有數的,但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若是自己真的就這麽敗了,皇上一時也不可能再找到足夠的力量來徹底除掉他們,所以就算心中明白,也隻能裝糊塗,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現在水彥尋擔心的是他們能做到哪一步?是直接把人全殺了,來個死無對證?還是給皇上一個麵子,先留住他們的性命,送到京城審理?


    現在整個杭州城與外麵的消息幾乎是完全隔絕的,杭州城外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如此大的巨變,他雖然派了人去給程穆柯送消息,但是人到底能不能出去他也不能確定,黃大年的手段也不容小覷。


    他與外麵傳遞消息靠的就是張媽媽的那條船,在林子清被抓的前一天他得到的消息是他留在外麵的五萬大軍已經到了城外,這也是他決定要動手的原因,看來這個消息也讓黃大年他們知道了,所以才提前動了手。


    水彥尋現在下不了決心要不要就真的開始攻城,自古以來攻城那都是最殘忍的打法,遠古時候兩個國家兵戎相見都是約定好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平原進行的,雙方先禮後兵,提前約定好出多少兵,離的多遠,什麽時候開打,什麽時候停戰,這都是有規定的,就是怕傷及無辜,或是戰爭太過殘忍。


    水彥尋看兵書的時候很欣賞這樣的打法,卻也知道在今天這種做法是不可能實現的,現在講究的是兵不厭詐,勝者為王。


    但是這攻城和守城之戰注定是最慘烈的,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何況杭州城內兵力不少,至少是跟自己帶來的人不相上下,這一仗注定是個持久戰,就算杭州城糧食富裕,一整座城,若是真的被困死,那受苦的還是百姓,每次攻城之後都是滿眼白骨,更不必說還有之後一定會爆發的疫病,就算目前是在冬季,也不能保證不會爆發瘟疫。


    杭州城能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很是不容易,一場戰爭很可能就把他徹底毀了,水彥尋就因此拿不定主意。,


    所以他叫五萬大軍駐紮城下,卻遲遲不肯下命令攻城,即便他知道黃大年已經部署好了守城的兵力,自己再不下命令無疑是給他更多的時間準備的更加充分。


    到時候他若是真的打敗了這一仗,功過還不是任由黃大年他們的嘴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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