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呂勝龍所料,馮紫英如今正在府裏陪著迎春呢。


    自從迎春有了身孕之後馮紫英幾乎是對她寸步不離看顧,因為她反應也很是厲害,馮府上下的人都擔心的不得了,馮府太太更是親自發了話,叫自己兒子好好陪著迎春。


    跟探春這邊比起來,接受的待遇可謂是天差地別了。


    探春那邊到現在都沒敢讓太妃知道這件事呢,雖說她不停地往府裏請大夫,但是每次都是借口身體不舒服,太妃才懶得管她身體哪裏不舒服,這件事也就瞞了下來。


    呂勝龍來訪,馮紫英知道是因為藥材的事,不得不出來應對,特地交代了迎春:‘夫人,我待會兒可能要出去一趟,給你買你喜歡的蜜餞好不好?’


    迎春說來也奇怪的很,別人都是酸兒辣女,她倒好,開始喜歡吃甜的東西,那些甜膩膩的蜜餞以前她是連碰也不願意碰的,馮紫英看她吐的厲害,那一段時間,每天都變著花樣地給她往府裏帶東西,她是吃什麽都沒有味道,獨獨這個蜜餞,一吃竟然就喜歡上了。從那以後,隻要馮紫英出府,一定會記得給她帶蜜餞,還一定要那一家鋪子的。


    迎春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要是想吃了,叫他們出去買就是了。’


    他這樣每次都特地的給自己買吃的,叫人家看了豈不是笑話自己。


    “他們不會挑的,夫人喜歡的就是我專門挑的。”馮紫英笑道。


    迎春性格內斂,對他一般唯命是從,這樣的性子擱在一個當家主母身上是不太好,但是架不住馮紫英喜歡,就是迎春這種他說什麽,她都覺得好,隻要他對她有一點兒好,她就很是感激的樣子,讓馮紫英覺得家中有這麽一位夫人真好,而且他也不敢隨便再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了,倒不是迎春管著他,迎春對他過去那些輝煌的曆史從來沒有多過一句嘴,也不會過問他在外麵的事情,他就是自己覺得自己該好好地了,不然對不起迎春。


    不能不說,這是迎春的福氣,也是他的福氣。


    俗話說各花入個眼,馮紫英那幾個朋友都誇探春精明能幹,寶釵雍容大度,各有本事,但他就覺得迎春最好。


    雖然她到現在也沒有接收家裏的賬本,自己在外麵的應酬她似乎也幫不上什麽忙,但府中有她的存在,他就覺得安心,每次隻要無事,他就願意待在府裏,待在她的身邊。


    他不願意在家中與朋友會麵,一來是他那些朋友,很多都是之前玩的時候交的,什麽樣的人都有,雖說自己變了,但他們還是那樣愛玩的性子,不能說他們不好,這是這些人不適合帶到家裏讓迎春看到。另一個就是家裏宴客的話,迎春就要花費許多的心思去準備菜式,還要想好在什麽時候出來見客,跟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


    迎春不是那種像寶釵一樣在這上麵有天賦的人,馮紫英看得出她的緊張和不善交集,所以對於這樣的場合是能免則免。


    像呂勝龍來找他,他自然是不會留他在家中的,接到信之後就跟了呂勝龍出去。


    如今呂勝龍沒有解決好長紅的是事,也不能再去她那裏喝酒,而且也沒有那個心情,知道馮紫英如今是轉了性兒,所以兩人直接就在酒樓定了一個雅間,打算讓馮紫英給自己出出主意。


    呂勝龍的難處馮紫英是親眼看見的,何況兩人的情分,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酒過三巡,呂勝龍就不勝感慨地說道:“本來以為遇到的是一朵解語花,誰知道最後陰溝裏翻了船.


    馮紫英搖頭不讚同他的話,長紅這個人他是見過,也有些了解的,確實是一朵溫柔的解語花,若是呂勝龍能放下心中對她的偏見,兩人一定可以促成一段佳話。


    不過這種事情是勸不得的,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說的。


    他嫌棄人家出身窯子,你這個時候怎麽勸都是白費力氣,既不可能改變人家姑娘的出身,也不可能改變他的想法。


    “呂大哥說這話就對不起人家長紅姑娘了。”馮紫英笑道。“咱們都是知道的,這些年呂大哥雖然也在她身上砸了不少的銀子,但人家姑娘可一次也沒主動跟你要過。跟了你這麽多年,你始終不肯給人家一個名分。”他停頓了一下說到:“這也就算了,且先不去說他,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隻是最後了,你不能讓人家姑娘什麽都撈不著,白跟了你一場。”


    呂勝龍苦笑:“你們都當我是那沒有良心的人,其實我哪裏舍得她呢,隻是你看我現在的處境,真正是內憂外患,為了她,不得不趕快出手這批貨。這還不算是對得起她麽?”


    馮紫英笑道:‘我是知道呂大哥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長紅姑娘也不是那見錢眼開的,這次人家就跟你提這麽一個要求,名分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了,你若是以後還打算跟她過下去,我勸你無論如何,這一次不要再出岔子了。’


    “馮兄弟說的我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呢,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如今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手裏沒有多少現成銀子了,她看中的那個院子又不便宜,最近我都不敢去她那裏,就怕她提起來,我沒法兒接話。”呂勝龍為難到。


    他直接說出自己的為難,是寄希望於馮紫英肯主動開口幫他一把。


    畢竟馮紫英一直以來都是仗義疏財的主兒,聽到他如此說,了,還無動於衷就是不對了。


    但是他並不了解內幕,馮紫英受趙風和潘望舒所托,要他那批貨,怎麽會主動說借給他銀子?何況就是他想借,如今大概自己手裏也沒有這麽多的現成銀子。


    當初迎春剛嫁過來的時候兩人就商量了把銀子都存在了趙風開的錢莊。


    他當時還驚奇了一下,他這位看起來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問的夫人,怎麽會在一開始就提出要把銀子存在趙風的錢莊?


    他是與趙風有些交情,但是自家夫人可沒跟他見過麵。


    還是後來相處的時間長了,趙風和水彥尋他們也故意地跟馮紫英透露過一點兒消息,馮紫英才知道,原來這家錢莊其中操縱的是探春,原來是自家姐妹,難怪自己一向不問世事的夫人忽然變得如此熱心。


    兩人是各懷鬼胎,馮紫英對他話裏的求助視而不見,笑道:‘呂大哥把那批貨出手了還愁沒有銀子麽?’


    呂勝龍歎氣:‘愁就愁在,東西出不了手,現在這個時候,各大藥店基本都已經采購完了,誰還能吃下這麽大一批貨?就是那些軍隊大多也已經備好貨了,就是還是給他們,也是一定拿不到現成銀子的,遠水解不了近渴。’


    他又繼續追問:‘之前拜托馮兄弟幫忙打探有沒有人肯接手這批貨,不知道馮兄弟打探的如何了?’


    他今日來找馮紫英就是為了這件事,自己已經托了他不少時日,他這邊卻遲遲沒有消息。


    今日自己主動過來問一問,也是想知道他這邊還能不能有點兒希望,若是真的就沒有什麽希望了,那自己也別再這兒幹等著他。


    馮紫英聽了皺眉:“說實話,呂大哥這件事不是那麽容易,你想想這個時候了,還有誰肯接手這麽大一批貨,現在南北水路發達,也不比早些時候了,現在囤貨的少了,若是過一年,貨壞了一半,那就是得不償失了,所以現在人家都是要新的貨。呂大哥你這個時候要出手,難啊。”說著他還搖了搖頭。


    呂勝龍連忙說道:“我知道難,若是容易的話也就不找你馮兄弟了。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有個商人願意收了這批貨嗎?”呂勝龍焦急地追問,他一直都等著這個人的出現呢。


    沒想到他剛提起來,馮紫英就連忙擺手,搖頭:“這個人,不提他也罷,提了沒得讓咱們生氣。”


    他可以這麽說,呂勝龍卻不能甘心,連忙問道:‘好兄弟,這是怎麽了,你跟我說說。’


    馮紫英長歎一口氣才說道:“說起來這個人,當真不算是一個君子,不知道他從哪裏打聽來的消息,知道呂大哥是急著出手的,所以就一直想要壓一壓價格,你想這種人,我能讓呂大哥跟他做生意麽?我就是認人不清,才結交了這麽一個朋友。你們兩邊都是我拉扯的,像呂大哥這樣的聰明人知道我在其中奔波為難不易,那些不知道的人,看著壓低了呂大哥的價兒還不得以為我在其中掙差價?我辛苦一趟不說,還落得這樣的下場,想想實在不值得,倒不如就算了。”


    呂勝龍一聽就明白為何馮紫英一直以來沒有給自己消息了,原來真的是價格不滿意,不管真的就是他那個朋友不滿意,還是馮紫英想在中間拿個折扣,這個時候,呂勝龍都隻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他連忙勸到:“你看,馮兄弟這脾氣又上來了不是,我知道馮兄弟的辛苦,就拜托您受累再替我跑一回,就說價格還可以商量,咱們做生意嘛,就是彼此商量著來的,從來不是誰就能一錘定音的。”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不過,馮兄弟也知道我如今的情況,還請告訴你哪位朋友,就說,我要現成的銀子。”


    馮紫英聽了仔細想了一會兒拒絕到:‘我看還是不妥,呂大哥是爽快人,我也是敞亮人,就不願意與這些亂七八糟的醃臢事摻和在一起,到時候生意成了,人家外麵的人一定要說我作為呂大哥的朋友卻幫著別人趁火打劫,我在外麵混了這麽多年,說實話,這件事我若不是不幫你呂大哥,大不了就說是沒有盡力,我若是真的這麽做了,外麵的人說我是一回事,就是呂大哥聽的多了,也會懷疑我,那咱們這麽多年的兄弟之情豈不是因為這件事就變了味兒了。’


    馮紫英是明擺著說謊,而且他處處給自己留後路,就是不讓呂勝龍之後聽到什麽風言風語再來懷疑他。


    在馮紫英心中,呂勝龍還是算一位朋友的,這種坑朋友的事情,馮紫英心中覺得自己做的確實有那麽一點兒不地道,何況他一直是以仗義疏財的身份與這些朋友相處的。


    但奈何,這件事事關水彥尋,趙風,潘望舒,還有自家夫人的親妹妹,這麽看起來的話,他沒有選擇,隻能幫著坑呂勝龍一把。


    呂勝龍聽他如此說越發覺得馮紫英真是為自己的事情盡力了,隻是人言可畏,他才一直沒有告訴自己。


    他自以為自己想清楚了,連忙說道:‘馮兄弟,你這麽想就是太瞧不起我呂某人了,我既然把這件事拜托了你,你就能替我做的了住,誰說都沒有用,在我心裏,你就是幫我忙的大恩人。’


    馮紫英笑道:‘呂大哥,你可千萬別這麽說,你看我這些日子一直都沒敢把這件事告訴你,就是怕呂大哥你豪爽不在意這些小事。’


    呂勝龍打斷他的話:‘這有什麽要計較的,馮兄弟肯幫我的忙,我是感激不盡,今天咱們話說到這兒了,我就直接也跟馮兄弟交個底,這藥材的價格,我能給出的最低價是目前的一半兒,至於那邊能給出多少,馮兄弟就看著跟他商量吧,反正我今天就把底給你撂這兒了。’


    呂勝龍這話說出來要不就是真的拿馮紫英當真兄弟了,要不就是走投無路,隻有他能幫忙了。、但是不管怎麽樣,這對於馮紫英來說,都是意外之喜,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話竟然能詐出呂勝龍的底價來,這樣一來,自己以後也就更好操縱了。


    這個時候人家已經表現的夠坦誠了,若是馮紫英還解雇推辭,就顯得太做作了。


    於是他也很爽快地說道:‘承蒙呂大哥看得起我,既然您這麽相信我,我也給呂大哥做個保證,一定不會讓他把價格壓的太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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