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蚰煙不是貪得無厭的人,她自小生活艱難,能聽到這樣的話心中已經感動:‘承蒙姨娘不嫌棄,肯照顧我這樣一個孤女,蚰煙感激不盡。’


    周姨娘笑道:‘姑娘太客氣了,我真的沒有幫上什麽忙,姑娘若是不嫌棄,以後有什麽盡管來找我。’


    探春笑著接到:‘有姨娘這句話,我也就可以放心了。我就怕之後我不在府中,邢姐姐受欺負,姨娘好歹也算是老人,心腸又是再好不過的,邢姐姐交給你照顧,我最放心不過。’


    邢蚰煙聽了感動不已,原來她不僅僅是送自己東西而已,就連自己走了之後自己的後路都幫自己鋪墊好。說起來,兩人是真正的萍水相逢,她卻能如此待自己,邢蚰煙忍不住眼中蓄了淚水:‘三妹妹如此待我,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探春笑道:‘你看,邢姐姐,你這樣愛哭,可不是讓我不放心麽?’


    周姨娘也笑道:‘邢姑娘不必想太多,三姑娘待人向來這樣好,既然她把你托付給我,咱們之間也就不必客氣了,你有什麽需要的,便來找我,我即便是做不到,還有你三妹妹呢。’


    探春點頭:‘你別看我出去了,我說的話老太太他們還是聽的。’豈止是聽,想必會更加言聽計從。


    探春此次帶著邢蚰煙過來就是讓兩人正式結個交情,中間見證人是自己,想必兩人會相互扶持。


    不過隻有這樣自然是不夠的,周姨娘雖在賈府待的時間不短,但她的策略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躲起來,這樣的策略保護自己也還算勉強合格,但是照顧兩個人,還有大太太摻和在中間,明顯她們需要一個更強勢的人。


    於是探春又準備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和吃食,讓小嬋送到了尤二姐那裏。


    自從上次她在賈璉身邊替迎春說了話,探春與她之間的關係也並沒有斷。


    就像上一次,她的孩子一周歲的時候,探春不僅自己送了禮,還說動了賈母送了一個長命鎖過來,雖然賈母人沒有親自到,讓她親自到也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如今她還要依仗鳳姐兒,這個麵子不能不給她,但是有東西送過來就已經算得上是看重了,畢竟府裏頭這麽多庶子,能入得了賈母的眼的也沒有幾個。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探春如今身份不一般,既然她能說動賈母,那將來自然可以說動更多的人,她可是看到賈環是怎麽從一個庶子一躍進入上書房的,她作為一個母親,不能不為自己孩子的將來打算,所以她對探春的態度一直很是巴結。


    探春大概也能猜得出她所求是什麽,不過她不怕她的企圖,若是她足夠聰明,自己不介意幫她一把。


    果然小嬋回來的時候拿了幾件衣服過來,這衣服自然不是給探春的。


    是尤二姐給邢蚰煙的,卻讓小嬋帶了過來,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探春笑著問道:‘你這丫頭,讓你去送禮,怎麽還帶了東西回來?’


    “這是尤二姐要送給邢姑娘的,說是天氣冷了下來,怕邢姑娘來的時候匆忙,沒有準別過冬的衣服,她那裏正好有幾件年輕的時候穿的衣服,希望邢姑娘不要嫌棄。”


    尤二姐果然聰明。“那為何要你來送,她既然要給,自己去送不就是了?”探春假裝嚴肅地問道。


    “她說聽說姑娘今日剛給邢姑娘送過東西,她自己過去不方便,怕與邢姑娘的聲譽有損,就勞煩姑娘再跑一趟。”小蟬認真地回到,她跟在姑娘身邊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問清楚就把東西拿過來。


    在姑娘讓她給尤二姐送東西的時候,她就猜到姑娘此舉是有一定的目的的。


    尤二姐在接過東西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問起姑娘在那裏的時候,小嬋抖了個機靈,特地說明她們姑娘去看了邢姑娘,又說如今帶著人去了周姨娘那裏。


    尤二姐聽過後便把東西拿了出來交給了她。


    她如今確實是聰明了,知道探春這樣的人在府裏根本沒有要自己幫忙的時候,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所求,但還肯與自己交好,一定是還有別的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今日聽了小蟬的話,她瞬間便明白,這個時候探春派人送東西過來不過是想做個交易,她算是給了自己想要的,那自己也不能讓人家失望才對,凡事有來有往,交情才能繼續下去。


    小嬋略一思索便知道尤二姐這東西雖然是送給邢姑娘的,但是她一個寄住在賈府的孤女,並沒有什麽巴結的必要,所以這個好兒是賣給探春的。


    於是她在問清楚了之後便不動聲色地把東西帶了回來。


    探春聽了她的回答笑道:‘你這丫頭,越來越聰明了,既然如此,也不可辜負了尤二姐的一番好意,你把東西給邢姑娘送過去吧。’


    這邊小蟬答應著把東西送了出去,侍書笑道:‘姑娘,尤二姐果然是聰明人。’


    探春不在乎地笑道:‘她如今也是做母親的人,總不能還任人拿捏,她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她的孩子好好打算。’


    “那姑娘可知道她打算的是什麽?”侍書認真地問道。


    “不過是看著環兒眼熱罷了。”探春笑道。“我能把環兒送進上書房,她的孩子也不是沒有機會。人有的時候總是要留有一點兒希望的,既然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妨給她這個希望。”


    侍書搖頭:“我看她這個打算不妥,環哥兒能進上書房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哪是那麽容易進的,就怕到時不能如她所願,反倒給姑娘帶來麻煩。”


    “不必擔心,這不過是她的念想而已,她的孩子還小,將來怎麽樣還是兩說呢?不過,”探春笑道:“人家既然對我抱著這個希望,我總不好生生地把它掐斷。”


    侍書心中明了,姑娘這是先利用尤二姐達成自己的目的,至於之後的事,姑娘不會虧待他們,但是至於能否讓他們如願,這就不敢保證了。


    探春也不是一味善良的人,有時候不得不利用人心做一些決定,不過,她總不會害人就是了。


    就像當初利用了趙淩急於尋求外援和缺錢的境況為湘雲爭取一個盡量好的結果。


    當然了,探春不會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她很快便給寶釵寫了一封信,告訴她府中來了幾位新的姐妹,信中特地提起了邢蚰煙的境遇,以寶釵的性子,一定會對她產生同情,探春的意思是寶釵能想到主動提醒薛姨媽為薛科求娶邢蚰煙。


    寶釵接到信的時候有些莫名,探春一般不會給她寫信,何況並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是家中來了幾個姐妹而已,沒有必要專門寫信告訴自己。


    於是她拿著那封信看來看去,除了對邢蚰煙的境遇表示同情之外也想不出來探春此舉是何意。


    潘望舒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寶釵正拿著那封信,托著腮,一副深思的模樣,她向來處事自若,倒是難得見她如此為難的時候,潘望舒上前輕輕抽走了那封信。


    寶釵感覺到動靜,忍不住一驚:‘望舒,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沒有人通傳,嚇我一跳。’大概是兩人感情好,寶釵與他的相處也隨意起來。


    潘望舒笑道:‘今日事情結束的早,我回自己屋裏還要什麽通傳?倒是夫人你,在想什麽,想的這樣認真?’說著把信拿起來草草你瀏覽了一遍。


    寶釵指指他手中的信:‘我在看三妹妹給我送的信,卻不明白她此舉是何意。’


    潘望舒收回想要放下的信又拿到麵前仔細地讀了一遍,笑道:“夫人可認識這位邢姑娘?”


    寶釵疑惑:‘並不認識,她也是這次來到賈府的姐妹之一。你也覺得奇怪麽?為何三妹妹特地提起她?按說,寶琴才是我的妹妹,就算來信問候也該是提起她更多。’


    潘望舒笑道:‘我看你這位三妹妹,心思可是不淺,大概是想請你幫忙照顧這位邢姑娘。’


    寶釵皺眉:‘可是我並不在賈府,三妹妹不會做這種不可能的打算。’


    潘望舒仔細想了想:‘那可是想讓你的母親幫忙照顧?’


    寶釵福至心靈:‘把信拿過來,我再看一看。’


    潘望舒看著難得如此著急的寶釵笑著把信遞到她手裏,果然信中在提到來了幾位姐妹的時候還提到了薛科,說是送妹妹進京成婚,這件事寶釵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探春在信中特地如此交代,又有潘望舒的點撥,寶釵一看便明白了,笑道:‘我這位三妹妹,當真是,精巧的心思。我知道她要托我做什麽了,看來我最近要回去一趟了。’


    潘望舒笑道:‘夫人你明白什麽了?可否告知一二?’


    寶釵笑道:‘三妹妹這是做媒上癮了。你當她打的是什麽主意?你再看看那封信裏還提到了誰?’


    潘望舒結果寶釵遞過來的信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到:“夫人果然聰明。”


    寶釵笑道:‘我都看這封信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我這位三妹妹這回是怎麽想的,表達的這麽委婉,差點就看不到她的深意了。’


    “那夫人可要成全她?”


    “自然是要的。”寶釵停頓一下:“不過,我還是要先回去看看。”


    她雖然相信探春的眼光,但還是要親自看過才能放心。


    “那可用我跟你一起回去?”潘望舒問道。


    “不必了,這樣近,我自己回去便好了。”寶釵笑道。


    她是典型的賢內助,就怕潘望舒為了自己耽誤了正事。


    潘望舒隻好悶悶地說道:‘其實,最近,朝中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


    寶釵笑道:‘那,要不,你陪我回去吧?’


    “那最好不過。”潘望舒笑道。


    第二日寶釵帶著潘望舒回去的時候薛姨媽還有些驚訝,倒不是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而是她覺得寶釵回來的似乎太多了些,而且每次回來幾乎都有潘望舒作陪,她怕潘望舒會嫌麻煩,卻並不知道這是潘望舒自己求來的,對於寶釵肯帶他回來,他非常高興,雖然每次來到這裏,都被薛姨媽很是殷勤地叫薛蟠招待自己。


    還好的是作為官場中人,又是在戶部做事的,什麽樣的人都能應付,何況,薛蟠並不是精明的人,性子簡單直爽,每次來都能把他哄得高興的不得了。


    寶釵看過薛姨媽後自然是去了賈母那裏。賈母看著自己一早定為寶玉媳婦兒的人如今已經嫁做他人婦,更加感受到要盡快下手,免得黛玉也成為別人家的人,至於王夫人,賈母看了她一眼,就算她有個做貴妃的女兒又如何,自己想做的事,她,恐怕還攔不住。


    雖然在賈母這裏已經見過了探春,但是人多眼雜,什麽都不能說,好容易從賈母那裏脫身,寶釵跟著探春來到她的屋裏,一進屋便笑道:‘三妹妹,你跟我打什麽啞謎?有什麽話不好直說的,你可知道那一封信,我看了多少遍才知道你的深意?’


    探春笑道:‘我就知道寶姐姐聰明,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寶釵笑道:‘你少給我戴高帽子,我若是看不懂你的信,也不回來,看你怎麽辦?’


    探春拉著寶釵坐下“若是寶姐姐都沒有看懂,那一定是我沒有說好。”


    寶釵拉下挽住她的胳膊的手:‘你這丫頭少嘴甜。’


    探春笑道:“那我跟寶姐姐說正事。寶姐姐今日見到邢姑娘了?”


    寶釵點頭:“你看人的眼光向來不錯,邢姑娘平和溫厚,性子不錯。”


    探春謙虛:‘還是寶姐姐最會看人,不過一麵之緣,便知道人家性子如何。不過,寶姐姐說的不錯,我與她相處的不短,性子是沒得說的。’


    探春停了一下才說道:‘隻是,我在信裏也大概提過,邢姑娘,家世不夠好。’


    寶釵歎氣:“這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對我們這樣的人家來說,不怕說句大話,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什麽嫁妝,我們家都不在乎。隻有一點,這中間牽扯到大太太。”


    她並未說完,探春就知道她擔心什麽,無非是怕薛科娶了邢蚰煙卻給薛家惹來了一個大麻煩。


    探春笑道:‘我就知道寶姐姐不是那種看重錢財的人。既然這樣,那我請問寶姐姐,薛大哥是來做什麽的?’


    寶釵莫名:“自然是來送寶琴妹妹成親的,你信裏不是已經寫過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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