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後娘娘,寧郡王求見。”大太監平海匆匆趕到殿外,雙膝跪倒大聲報道,臉上的神色頗有幾分為難。皇後蕭氏的秉性習慣他們都清楚得很,所以即便先前的那幾個侍衛在裏頭待了這麽長時間,仍然沒有任何人敢過問。恰恰相反,這些懂得察言觀色的太監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訊息。


    蕭氏神色一凜,隨即瞥了一眼身邊的風無痕,這才淡淡地吩咐道:“你去告訴無惜,就說本宮偶感不適,有什麽事待到明日再說。”她聽得平海應承一聲離去後,又揮手示意眾人退到後殿。對於風無惜這個兒子,蕭氏清楚得很,盡管剛才的托詞能阻他片刻,但那些太監宮女定然攔不住氣頭上的風無惜。


    果然,風無痕等人剛剛躲入後殿,風無惜就氣衝衝地推開門外攔阻的下人,幾步搶進了大殿。“母後,你為何不肯見我?”他幾乎是連禮數都忘了,臉上滿是怨恨和失望,“這幾天您總是遣人安慰說立刻定下大局,卻一直拖到今日。母後,難道你在拖延時間,好等七哥趕回來?”他雙目炯炯地盯著自己的母親,拳頭已是握得緊緊的。


    後殿偷聽的眾人不由心中大震,風無惜既然有此懷疑,想必是有些察覺了皇後蕭氏的態度。先前他們已經決定了明日揭破所有大事,甚至打算今晚將九門提督張乾的勢力清除,那風無惜的存在無疑是另一個變數,這個時候,蕭氏的舉措便是決定性的一擊。


    “無惜,你這是在質問本宮麽?”蕭氏的臉上已是凝滿了寒霜,不動聲色地朝柔萍作了一個手勢,心中有數的柔萍立刻知機地退出了大殿,甚至還掩上了大門。風無惜頓時鬆了一口氣,滿心以為母親是想透露心中打算。誰料,蕭氏的下一句話讓他的心不由沉入了無底深淵。


    “無惜,你不要忘了,本宮從未給你任何承諾!”蕭氏冷冰冰地道,目光清冷而自持,“你和無痕都是本宮的兒子,也許自小你更為受寵,但如今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國之儲君!”她的話重重敲擊著風無惜的心防,“皇上病重,你身為人子,不知日夜盡孝,反倒是頻頻逼迫本宮,難道這就是嫡皇子應該的表現麽?”


    風無惜已是被這一輪猶如疾風暴雨般的打擊震得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始終對他的計劃抱著默許態度的母後居然會完全變了一個人。好半晌,他方才艱難地開口道:“母後,您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真的就不管不顧了麽?”他突然完全爆發了,幾步衝上前去,近乎瘋狂地抓住蕭氏的肩膀,大聲吼道,“還是母後根本就是在耍弄我?”


    “來人!”蕭氏早在風無惜舉止異常時便高聲喚道,“將這個逆子給本宮拿下!”即便如此,她也被這個兒子瘋狂的舉動駭住了,待到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將風無惜按住之後,她才撫胸劇烈咳嗽了一陣,許久才抬起頭來,臉上盡是陰霾。


    “無惜,這是你逼本宮的!”蕭氏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曾經最寵愛的兒子,言語中已是失卻了興致,“你若是識時務,剛才就不應該失態,那樣興許還能做一個富貴閑王。可惜,誌大才疏,你永遠都不可能染指禦座。”她仿佛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任何殘酷,“皇位歸屬早已由皇上定下了,本宮不過是代行遺命,沒有更改的餘地。”


    本是一臉怨恨絕望之態的風無惜,在聽到“遺命”二字時終於醒悟了過來。他深深凝視了母親一眼,突然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枉我殫精竭慮想要博得母後的支持,原來竟是作了您的擋箭牌!”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如利箭一般銳利,“若非是我替您遮擋了群臣的視線,怕是父皇駕崩的消息早就傳出去了吧?”他已是隱隱明白了母親當初做作的含義,因此心中積累了無窮的怨憤。


    蕭氏突然偏轉了頭,顯然不欲再和這個兒子糾纏下去。“將寧郡王帶下去看押起來,務必不能讓他接觸到任何官員。”她沉聲吩咐道。


    風無惜被帶走時,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仿佛是無聲無息地接受了殘酷的事實。然而,從他那閃著寒光的眼眸中,蕭氏看出了絕望和憤恨,然而,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要想真正保住自己和家族的地位權勢,她不得不作出犧牲一者的選擇。


    見到閑雜人等均已退去,風無痕便從後殿走了出來,臉上的神情極為古怪。從他心底來說,能獲得母後的支持無疑是登上皇位的最大保障,然而,適才的那一幕實在太過令人震驚。看到風無惜的絕望,他甚至可以想到,倘若自己的行為舉止有一點缺失,甚至也同樣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那母後的態度也許也是完全相同的。母儀天下的皇後蕭氏,需要的是一個作為強者的兒子,可以護佑她權勢的兒子,除此之外,什麽都可以舍棄。


    陳令誠扮作沈如海的模樣,匆匆趕到了兵部尚書餘莘啟的府邸。雖然九門提督張乾封鎖了各大權臣的府邸,但對於餘莘啟這個兵部堂官卻沒有多少重視。此人是文臣出身,雖然憑著資曆和謹慎升遷到了兵部尚書的秩位,後台卻並不強硬,僅僅是憑了皇帝的寵眷而已。一旦皇帝崩逝,他便不可能有幾分作為,所以這些天來,餘莘啟的府邸前愈發門庭冷落了。


    遞上自己的金質腰牌之後,陳令誠立刻感到了那幾個士卒的恭敬態度。如今的京城之中,往昔的權臣早已沒了平日的威勢,反倒是那些和風無惜來往頻繁的官員更為吃香。當然,眾官之中,倘若能得皇後蕭氏惠賜一枚腰牌,則更是平添幾分身價。幾個軍士都是步軍統領衙門中的人,早已從上司口中領教了所有禁忌,自然不會忽略這枚腰牌的含義。


    餘莘啟一見來人的模樣便愣了,他雖然和沈如海交往不多,但總還是知道此人頗得皇後蕭氏的歡心。此時此刻,這個太醫院醫正大駕光臨他的府邸,一定是領了皇後的懿旨,想到這裏,他的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隻是寒暄了兩句,陳令誠便示意餘莘啟摒退一眾下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懷中密旨。“餘大人,皇後娘娘念你一直勤勞王事,忠心耿耿,所以才把一件大事交托給你操辦,你可萬萬不要自誤啊!”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鄭重地起身捧起那密旨,“奉皇後懿旨,著餘莘啟按密旨所言行事,不得怠慢!”


    餘莘啟慌忙跪地叩首,這才接過了那卷薄薄的紙片,額上已是沁出了冷汗。待到展開一看,他更是完全愣了,臉上滿是茫然,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雙手竟是微微顫抖。“沈大人,娘娘密旨上所言過於驚人,究竟……”他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突然急轉直下,隻看近幾日步軍統領衙門的人囂張跋扈的模樣,誰會想到皇後蕭氏會突然拿九門提督張乾開刀?


    “餘大人,不必多言,皇後娘娘的懿旨就是如此,你到底是遵從還是抗旨?”陳令誠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冷肅,“本官隻是傳旨之人,到時自有人協助於你。當然,若是你執意抗旨不遵,本官也隻有回複皇後娘娘,請她另擇良臣,但餘大人的大好前程……”


    餘莘啟立刻慌了,連忙起身應承道:“下官哪敢違抗皇後娘娘的懿旨,先前不過是有些許疑慮而已,還請沈大人替下官遮掩一二。”他大約是想起了這樁任務的艱難,又咬咬牙開口道,“隻是,沈大人應該知道,下官雖然是兵部堂官,卻並無兵馬調派的實權。而九門提督張乾卻著實掌握了京城的所有防衛兵力,彼此相差懸殊。若是沒有貴人相助,恐怕下官會壞了娘娘的大計。”盡管事成之後功勞少不了,但餘莘啟還是不得不將心中顧慮吐出,他可不願意去送死。


    “餘大人放心,既然皇後娘娘下了懿旨,那自然會有人襄助。”陳令誠高深莫測地道,“下官會隨同你一起去宣旨,到時瞅準時機將他們全部拿下即可。”陳令誠並沒有透露步軍統領衙門還有其他內應,對於餘莘啟這樣的人,隻有事到臨頭讓他品味出雙方的實力對比,才能真正讓他心悅誠服。


    張乾好容易才抽出一點空閑的時間,這才有空在後衙散散心,打了一套太極拳。一整個套路打完之後,他已是感到額頭微微發汗,當下便直起身來懶散地伸了一個懶腰,臉上滿是自得的笑意。他這個九門提督雖然看似權大勢大,但卻是始終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凡事都得小心謹慎,從不敢私自串連。就是寧郡王風無惜,他也是在前年的時候才攀上關係,當初皇帝議立太子時,他失望了好一陣,後來才恍過神來。與其讓一個新人接替自己,還不如賭一賭運氣,若是能順利地將風無惜推上皇位,那他無疑是擎天保駕的第一功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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