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潛懷中攬著阿狸一路回到自己將軍府中,下馬之時,阿狸猶自揪著那馬鬃不放,仰著笑臉意猶未盡:“大將軍,我還要騎馬!”


    葉潛將他抱起,溫聲道:“改日再騎,現在先下馬。”


    阿狸點頭:“好!”小胖手放開馬鬃,改抓住葉潛的胳膊。


    葉潛抱著這團軟糯,一路走入府中。府中下人見葉潛懷中抱著一個滾圓的水靈靈小娃兒,紛紛好奇。這其中有認識的,知道是長公主家的小侯爺,也是納悶,這是唱得哪一出啊。


    進入院中,葉潛放下阿狸,牽著他的手來到自己的房中。阿狸好奇地東瞧西望,忽然想起個問題,仰臉問葉潛:“大將軍,若是你和我的母親成親了,到時候咱們就一起住了。”


    葉潛想到將來的情景,唇邊便泛起笑來,看著阿狸白嫩小臉上那雙單純稚氣的眸子,點頭道:“是。”


    阿狸聽到這個,泛起了疑惑,兩隻小肥手攥著葉潛的大手來回蕩悠,一邊蕩一邊念叨:“那咱們以後住哪兒呢,是大將軍府上,還是繼續住我家裏啊?”


    葉潛挽唇,用另一隻手握著他不老實的小手:“你愛住哪兒都可以。”


    阿狸兩眸放光:“那太好了!那我就有兩個家,到時候惹母親不快,我就跑到另一個去。”


    葉潛聞言,想起白日的事情,當下撫著阿狸的發絲,沉吟片刻後,終於問道:“阿狸,今日在宮中,到底是為了什麽,你怎麽和煦兒打架了呢?煦兒又是怎麽受傷的?”


    阿狸一聽,頓時撅起了小嘴,兩眼提防地望著葉潛,脆生生地道:“大將軍,你可是要做我的父親的啊,那我就是你的兒子,那你說,是兒子親呢,還是外甥親呢?”


    葉潛雖然心中不明所以,但見他這麽問,當下一笑,溫聲道:“自然是兒子親。”


    阿狸聽了,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那就是了,今日我和阿狸說話,我說以後大將軍就是我的父親了,以後我會跟著你出去騎著大馬打仗。可是阿狸不信,他說你是他的舅舅,自然會帶著他,不帶著我。”


    葉潛啞然:“這有什麽好爭的。”


    兩個小娃兒,一個阿狸,生來王侯,他的母親隻願他一生順遂做個富貴閑人,不會讓他出門打仗的。另一個呢,如今更是天子唯一的骨血,將來自然是要繼承大典君臨天下的,這樣的身份,也決計不會親自騎馬征戰。


    阿狸卻不這麽想,他仰望著葉潛,認真地道:“大將軍,那一日你抱著我回家,他眼饞,心裏就生我的氣呢,所以今日才故意找我茬。”


    葉潛望著胖乎乎的阿狸,盡量放緩語氣:“呃,後來呢?”


    阿狸握了握嫩生生的小拳頭,氣鼓鼓地道:“後來不知怎麽著我們就打起來了,他推我,我就推他,宮女和嬤嬤嚇得都跑來了。煦兒身邊的容嬤嬤來了後,拉著我的手不讓我打煦兒,結果煦兒還是打我,我就氣了,這分明是欺負我嘛!”


    葉潛望著阿狸的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阿狸不服氣地哼了聲:“我當然生氣了,我就把嬤嬤推倒在一旁,然後用腳踢他。”說到這裏,阿狸挑了挑小眉頭,不以為然地樣子。


    葉潛蹙眉:“於是你把煦兒踢傷了?”可是煦兒臉上看樣子是擦傷。


    阿狸狹長明亮的雙眸斜斜瞅著葉潛,挑眉道:“怎麽,大將軍,你是心疼他,所以生我的氣了嗎?你果然是向著他說話的。”


    葉潛聞言一怔,望過去時,隻覺得眼前白胖軟糯一團的小小阿狸,明明和那個曼妙妖冶的女子截然不同,可是那斜眸間的神韻,那挑眉時略帶不屑的語氣,竟然如出一轍。


    他啞然失笑,伸手觸碰了下阿狸的臉頰,入手幼滑嬌嫩。他當即忍不住將斜目挑眉的小阿狸抱起,將他放在自己的腿上,柔聲道:“阿狸,我不是心疼他才生你的氣。”


    阿狸猶自不信:“那是為何?”


    葉潛沉吟片刻,卻撇開這個話題,問道:“阿狸,為什麽你現在害怕母親責罰?”


    阿狸見葉潛提起母親,頓時眼珠左右滴溜轉,不情願地道:“還不是母親曾教導我說,煦兒是兄長,又是太子,平日一定要讓著他些。”


    葉潛挑眉笑了下,繼續問道:“那你的母親為何這樣說?”


    阿狸鼓著胖嘟嘟的腮幫子,悶悶地道:“我哪裏知道啊……”他瞅了瞅葉潛,小聲道:“我還小嘛……”


    葉潛摸了摸他的發絲,溫聲道:“你的母親這樣囑咐你,並不是因為他是兄長,也不是因為你的母親向著他,而是因為——”他停頓了下,終於道:“因為他是太子。”


    太子,國之儲君,位在諸侯王之上,有朝一日更是登基為帝君臨天下。


    即使這個太子尚且年幼隻有五歲,也容不得人冒犯。


    也許太子不曉世事,隻把這一切當做孩童嬉戲,可是總是有人不會這麽想的。


    阿狸晶亮稚氣的眸子詫異地望著葉潛,半響終於低下頭,自己沉思了片刻後,終於道:“太子又如何?便是我得罪了他,自有皇帝為我撐腰,自有太後為我說話,我母親更是長公主,怎麽就怕了他呢!”皇後見了太後也是要怕的,煦兒見了母親,也是要叫一聲姑姑的。


    葉潛聞言歎息,握著阿狸軟嫩的小手,終於還是道:“阿狸,你如今是長公主之子,又有太後和皇上的庇護,自然沒有人敢把你怎麽樣。可是若是有朝一日,太後不在了,或者你的母親不在了,又或者連皇舅舅都不在了,到時候沒人庇護於你,你又該如何?”


    阿狸聞言一愣,瑩潤的雙唇微張,卻說不出什麽。


    葉潛有幾分不忍心,阿狸如此年幼,雙眸中的純潔是未染世事的稚氣,又怎麽懂得這些呢。可是他終究還是緩緩地道:“世事無常,你如今不過是依仗他人之勢,若是這些都不在,你又如何自保?你要知道,天下之大,莫過帝王,皆是你身為一方諸侯,凡是皆要受製於帝王,到那時,你可敢擺出如此囂張之態?”


    這話說得阿狸眸中越發黯然,隻低著頭不說話,小肩膀夾著。


    葉潛歎氣,輕輕拍了下阿狸的小肩膀,溫聲道:“阿狸,你和煦兒都還小,小孩子家玩鬧打架是常有的,可是平日還是要謹慎。像是今日,若是煦兒臉上真得留下傷疤,你難免遭人詬病,也連累得你母親被人記恨,以後行事萬萬要小心。”


    阿狸咬了咬唇,終於悶悶地道:“大將軍,舅母向來不喜阿狸,阿狸心裏是明白的。”他仰起臉,蔫蔫地點頭道:“你剛說的,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和煦兒打架了。”


    葉潛見他這般情態,心裏卻是發緊,今日對著一個三歲稚童這麽教訓,卻不知是對是錯,見他如今全然沒有適才的張揚和嬌憨,他不免有幾分澀然。


    誰知這時阿狸卻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疑惑地問:“大將軍,皇後是你的姐姐,你也知道她不喜歡我嗎?”


    葉潛抿唇,隻揉著阿狸的小肩膀,卻不說話。


    阿狸見葉潛不搭理自己,於是開始歪頭琢磨:“如果皇後舅母和母親如同今日我和煦兒一般打架,你會幫誰?”


    葉潛聞言蹙眉,心中卻是分外沉重,半響終於艱澀地道:“她們都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不會打架的。”


    阿狸想了想,覺得也是,便不再問了,隻耷拉著大腦袋低頭繼續想心事。


    葉潛見他如此,越發心疼,忍不住想要哄他,可是葉潛又素日沒接觸過如同阿狸這麽大的小孩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他忽想起小孩子都是貪嘴的,或許阿狸也不例外,便問道:“阿狸,你平日喜歡吃什麽,我讓廚下做給你吃。”


    阿狸聞言,擰著小眉頭抬頭看葉潛:“大將軍,真的嗎?那我想吃什麽都可以嗎?”


    葉潛忙點頭:“那是自然。”


    阿狸頓時一掃適才的鬱鬱,眼中都冒著亮光,拉著葉潛的手軟聲撒嬌道:“大將軍,我最愛吃的便是蜂蜜桂花栗子糕,我要吃這個,好不好嘛……”


    葉潛慨然道:“這有何難,我讓廚下給你做來便是!”說著就要叫來下人吩咐下去。


    可是阿狸嘟了嘟嘴,一副頗不滿意的樣子,軟糯地道:“可是——可是阿狸要吃的三道牌坊那邊的慶義樓做的蜂蜜桂花栗子糕,而不是大將軍府中的!人家慶義樓的蜂蜜桂花栗子糕可是比禦廚做出的都要好吃呢!”


    他斜看了葉潛一眼,撅嘴道:“大將軍府中的廚子,能和人家慶義樓的比嗎?”


    葉潛皺眉,看看外麵天色已經不早,便提議道:“明日再吃慶義樓的好不好?明日一早我就帶你過去。”


    阿狸小嘴頓時越發撅著,幾乎可以掛一個香油壺了,他垂著小細眸,可憐巴巴地道:“原來你剛才是騙我,還說什麽想吃什麽都可以,都是騙人的……”


    葉潛無奈,扶額道:“好,那我馬上命人給你買來。”


    這樣的小祖宗,她是怎麽養出來的,簡直比她性子還要難以討好!


    阿狸聽了這個,頓時變臉了,笑逐顏開不說,更是蹦著一把摟住葉潛的脖子,開心地叫道:“大將軍,你對我真好!果然是要當我父親的人呢!”


    葉潛聽了這個,適才的歎息頓時無影無蹤,滿心滿意隻想著他高興就好。當下招來侍衛,命其前去慶義樓買那個什麽蜂蜜桂花栗子糕。這邊葉潛吩咐著,一旁的阿狸猶自搖晃著葉潛的大手嚷道:“記住,還要新出鍋的,熱乎乎吃著最香甜了!”


    葉潛失笑,隻好吩咐侍衛務必快馬加鞭,不能耽誤了。


    阿狸當下是心花怒放,在葉潛懷裏又鑽又抱,又開始問葉潛什麽時候教他練習輕功,好不開心。正笑著時,阿狸忽看到一旁桌子上擺放著一個碧綠色的犀牛角。


    當下不由得急急從葉潛腿上蹦下來,撲上去抓住那犀牛角細細看來。


    隻見這個犀牛角怎麽看都和母親房中的那個是一樣的,隻是——


    他的兩個小肥手比劃了下,發現這個比起母親房中的那個,是小了一圈兒的。


    他歪著腦袋,好奇地問葉潛:“大將軍,怎麽你這裏也有一個犀牛角!”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公主正要趕過來。。。。然後大發神威。


    吃,就知道吃,吃壞了牙齒怎麽辦!還有你,就知道玩,這樣的東西怎麽可以給小孩玩!該揍,都該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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