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苒握著秋水的手越發的用力,她努力的壓抑著自己要爆發的情緒,“葉隨,秋水也是你帶大的孩子。”


    葉隨眉眼間忽然就像是溫柔了許多,“所以到了最後,我都讓她身處在夢中,她不會痛,也不會傷心。”


    在他的嘴裏,這一場讓眾人被迫跟著走的回憶,似乎都成了他對秋水的一場憐憫。


    溫苒終於按捺不住了,“你真該死!”


    原本還身形慵懶的少年,提刀的手忽而用力,刀身泛出了寒芒,顯露出了危險。


    沈霧漆黑的眼眸看著那青衣男人,“苒苒說的沒錯,你該死。”


    葉隨做好了接招的架勢,他卻還有心思說笑一般的諷刺,“原來你是她養的狗嗎?這麽聽她的話?”


    可惜葉隨估計錯誤,這句話無法激怒沈霧,因為在沈霧眼裏,被說成是溫苒的狗,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沈霧提起了刀,帶起了一陣寒風,“你殺了我的朋友,我現在要為朋友報仇。”


    還沒等葉隨想清楚這個向來不會按常理出牌的少年怎麽也會有了朋友,他便迎來了一道擦著他臉側肌膚而過的刀氣。


    葉隨不得不承認,拿著刀的沈霧比平時看起來更加的陰暗詭譎,很難讓人預測到這個出招毫無章法的人,下一次究竟會用什麽招式,若非葉隨實現經驗豐富,在這種無法預測的情況下,他鐵定要在沈霧手底下吃好幾次虧。


    既然目的已成,葉隨也沒了理由再在這裏與沈霧耗下去。


    冷不防的,刀身隨著月色而來。


    葉隨慌忙避過,那刀身還是擦著他的脖子劃了過去,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沈霧卻沒給他喘息的機會,他反手拿刀,以一種刁鑽的角度攻得葉隨應接不暇。


    葉隨節節後退,見到了沈霧眼底裏越來越濃鬱的瘋狂。


    他對這樣的沈霧印象很深,當初便是陷入了這種瘋狂的沈霧,砍斷了他的一隻手。


    沈霧應當是妖,但他動起手來的癲狂之態,卻更像是魔。


    但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存在妖魔混血,所以他就是個怪物。


    刀劍相撞,爭鳴聲刺耳。


    葉隨握劍的手上,虎口被震得發麻,下一瞬間,他的肩膀上多了一道傷。


    如果不是他反應夠迅速,身體往旁邊一側,那麽這道傷就該出現在他的脖子上了。


    很明顯,現在沈霧出招就是衝著葉隨的喉口而去,他那幹脆利落的刀法,唯一的目的就是取他的性命。


    葉隨勉力試圖拉開距離,可他剛退後一步,身後便陡然多了一道身影。


    葉隨慌忙回身以劍相擋,卻因為提氣不足,被刀氣震傷,吐出了一口鮮血。


    血的味道讓沈霧帶笑的眉眼間,有了更燦爛的笑意,他的身體還因為興奮抑製不住的顫抖,手中的刀卻一次比一次狠厲。


    和沈霧這樣的人打架,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招式詭譎令人防不勝防,首先要承受的,便是他在深陷死亡纏鬥之時,會露出這種與常人大不相同的興奮狀態,因為太過詭異,從而會首先給人的心理上造成極大的壓力。


    畢竟這個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這樣,將生死相搏視為一場有趣的遊戲。


    時間拖得越久,情況隻會對葉隨越發的不利。


    葉隨眉目間冷了下來,他硬生生的迎著那刀光而上,身上添了數道血淋淋的傷痕,但他也得到了機會,來到了秋山身邊。


    “你的身份曝光,正道不會容你,跟我走!”


    葉隨朝著秋山伸出染血的手,但回應他的,是秋山刺入了他身體裏的一劍。


    那邊的沈勿微微歪頭,奇怪的眨了眨眼。


    長劍拔出,秋山的一劍又要落下,被咳血的葉隨用劍擋住了。


    葉隨如今已身負重傷,哪怕是秋山體力未回複,接下秋山的這一劍,也讓葉隨吃力的退後了兩步。


    他再次吐出了一口鮮血。


    就算是當初他斷了手,也沒有現在這個時候這麽的狼狽。


    葉隨抬起眼眸,“秋山……我才是保護你的人。”


    秋山大聲道:“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會因為血脈……”


    “如果我熬不住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幫助,你現在做的再多又怎麽樣?不過都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若是我娘還活著,她不喜歡你,就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葉隨神色微變,即使剛剛血戰而渾身是傷的男人,也不曾示弱過,可現在僅僅因為秋山的一番話,他骨子裏的無助像是全都冒了出來。


    原來對於某些人而言,活著隻會比死了更痛苦。


    沈霧突然就不急著殺葉隨了,他甩了甩刀上的血,身體裏的興奮感還沒有消失,他想讓苒苒和以前那樣幫自己,但在看到了蹲在秋水身邊的溫苒時,他恍然想起,他的朋友死了。


    沈霧並不知道死了朋友時,應該露出何種表情,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以往裝作沈勿時,對不同的事情露出不同的情感態度,這都是他觀察旁人才模仿著露出相應的神態。


    可是苒苒告訴他,讓他以後做自己。


    沈霧來到了溫苒身邊,他也蹲了下來,先是悄悄地觀察了一下溫苒與小白的臉色,隨後他看向了麵色蒼白的秋水,伸出了手,搭在了溫苒握著秋水的手上。


    溫苒能感覺到他的手還在微顫,這是他身體裏還沒有消失的興奮感造成的。


    但他現在願意壓抑著這種本能,努力和他們一樣的守在朋友身邊。


    一直在為秋水輸送靈力的溫苒,忽然有了種想要掉眼淚的衝動。


    刹那間,這個由回憶構成的陣法破碎。


    凝滯的空氣重新流動,一大批的人出現在了夜色裏,自天邊飛身而下。


    為首的,便是登仙府的二長老溫詢。


    溫詢掃視一眼在場的情況,秋家的小姐倒下了,他女兒和她的朋友正守在秋水身邊,其中還有一個戴著麵具的白衣人。


    另一邊,是獨臂的男人,以及臉上妖紋還未退下的秋山。


    溫詢沉聲道:“妖物。”


    與此同時,風起,周圍的花草樹木皆枝葉舒展,就連地上的枯葉也被四散開的純淨的靈氣所滋養霜,恢複成了富有生機的綠色。


    純淨的靈氣?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放在了小白身上。


    小白跪坐在地上,緊緊的抱著懷裏的人,她低著頭,黑發散落,長發還在繼續生長,猶如瀑布,鋪了滿地,閃爍的熒光點綴其間,仿若開了一朵又一朵星星點點的小花。


    小白抬起頭來,她天真的露出了一個笑容,“溫苒,謝謝你沒有放棄秋水,但是現在,該由我來保護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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