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興拖著自己的皮箱,四下轉著看了看,已近十點,隻有幾家餐飲商戶還亮著燈,而其他的小超市藥鋪都已息了燈,顯得很是冷清,還未出年關,小鎮上最繁華的街道就已如此安靜,可見其凋敗的程度。


    吳興挺鬱悶吳媽吳爸故土難離地守在這裏,他在一年前已在吉市給二老買了房,交通醫療都比這裏方便得多,可吳媽當時隻嘟囔著吳興瞎花錢,跟著去房子處看了看,接了鑰匙,也沒裝修,轉而就租了出去,正經的板樓,朝陽的南北通透二居,也不過才收了一千塊錢。


    吳興頗有些無耐,卻又勸不了。吳媽一句直白的話就將吳興噎得再也沒有反對意見,由著他們自由支配了。吳媽問他,是不是要回吉市來了?回來那房子肯定不往外租,留著裝修好了等他娶媳婦做新房。


    某些時候,某些問題上,老人都極為固執。這種情況,我們小一輩兒能做的,隻能是順著他們,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孝道吧?


    吳興望了望街對麵吳二哥家的串店,想了想,沒有進去,這個點兒,大概是收尾打的時間,自己去了,二嫂累了一天,還得裝的很熱情地樣子支應自己,這實在是不太好。吳二嫂跟吳媽的關係並不融洽,兩人脾氣都挺硬的,也連帶的,吳二嫂對吳二哥的兄弟姐妹也都隻是麵子情,並不會有多少真心,吳興很了解這一點,所以,他雖然回來的少,但也不想惹這個厭。


    吳家所在的那個小胡同裏隻有幾盞路燈,在這初春的夜裏顯得極為清冷。但是想到爸媽,吳興深吸了口氣,步子極快地邁了進去,所謂的家,不就是父母在哪兒哪就是嗎?


    胡同裏隻有零星幾戶人家還亮著燈,大部分的人都已早早睡下,這邊日落的早,日升的也早,所以這裏的人也都習慣早睡早起,吳爸吳媽更是如此,他們幾乎不到八點就睡下了,而第二天冬日呢,則是五點多一點就起了,而夏日,則是零晨四點。這是從前煎熬吳興的一大端,而現在,吳興想來隻會比他們醒得更早。


    吳家大門自內已是上了栓,吳興一敲門,院內的狗叫聲就極凶狠地響了起來,吳興耳聽到吳爸嗬斥了一聲:”再叫就殺了吃肉",之後才問道:“誰呀?”


    “爸,是我,小興。”吳家揚聲應道。


    幾乎是下一秒,燈就亮了,隨後就是”咣當“作響開防盜門的聲音,吳爸隻隨手披了件厚棉衣就出來給吳興開門,夜晚寒涼,吳興一麵說著”爸,你穿得太少,快先進屋,我來栓門“,一麵抬頭看他,卻正巧見著吳媽也隻披了件大衣站在門口等他。


    吳興衝吳媽笑了笑,說道:“怪冷怪冷的,媽咋也出來了?快進屋去。”


    “你咋也不來個電話?讓你哥找個車接你去呀?這麽晚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吳媽年紀漸老,但聲音仍就尖脆,衝著吳興責備道。


    “我不是怕麻煩嘛,現在交通這麽方便,不用人接的。”吳興邊說話邊將門栓好,而吳爸隻在一旁“嗬嗬”笑著,一把將吳興的拉箱包提了過去。


    到了,吳爸吳媽等著吳興一同進的屋。


    吳家幾年前從東山上搬下來,正經的兩間大磚瓦,一間砌的是鮮族大炕,一間則仍是漢族大炕,這會兒,吳爸吳媽圖緩和,住的是鮮族大炕這屋,不過燒上一灶,就能熱上一夜。


    一進屋內,吳興麵上有些僵的肌膚就有一種化了凍的感覺。吳媽吳爸是老一輩老八股的人,並不習慣表現的與兒女朋多親近,但很明顯,吳媽心裏很欣喜,她一直拽著吳興的大衣。


    等進了屋,才看清楚吳興外麵隻套著一件羊絨大衣,裏麵也隻著一件羊絨衫,便瞪眼譴道:“這麽冷的天,連個羽絨服都不穿,隻套這麽個簿簿的大衣,有啥用啊?光要個臭美,小心你老了做病,趕緊上坑來暖和暖和,這兒,炕頭坐著來。”


    吳興麵上一直帶著笑,他依言脫掉大衣上了炕,坐到炕頭,倚著牆,那牆的另一麵就是廚房,吳媽臉上紅撲撲著,看得出從心裏高興著,打量了他一會兒,才恍然道:“沒吃飯呢吧?媽給你做點疙瘩湯,熱呼的,喝點。”


    “媽,不用,不用,我吃過飯回來了,這都十點多了,先睡覺,明天咱再說?”


    “噢,也是,坐了一天的車了,他爸。”吳媽揚聲去喚吳爸“那屋你燒上了沒?”


    “燒了,又填了一灶兒的煤,今天晚上足夠了。”吳爸隔著屋子回道。


    “媽給你找被褥啊?那屋,前兩天就給收拾出來了,鋪了褥子就能睡,你爸把炕給你燒上了,用鍋裏的熱水洗臉洗腳,要洗澡,得等明天了,臉盆腳盆都給你擱那屋了,屋裏有電熱水壺,裏頭有一壺水,今天剛燒的……”吳媽一邊在炕櫃裏翻找著厚實暖和的被褥,一麵瑣碎地囑咐著。


    吳興一麵聽著,一麵應著,心裏覺得很暖很暖。


    這個世界上,真正對你無所求,無條件關愛著你的,除了父母,還能有誰?


    “小興,小興?”吳興朦朧地睜開眼,正看到吳媽一臉關切,她道:“這麽累,就直接上炕睡吧,媽都給你鋪好了,明天再洗也是一樣。”


    “唔。”吳興應著,捏了捏太陽穴,嘟囔道:“還真是睡著了。”他心情難得的如此輕鬆,聽著吳媽的絮念,竟被催睡過去了。


    “嗯,行,明天再洗。”吳興應得痛快,他也確實很累,在吉市習的賓館內,他已衝過一個澡了,所以現在,他打算先睡一覺再說。這是他去了魔都後,奮鬥了幾年,條件允許他愛幹淨了,天天衝個澡,這若是從前,不往遠了說,隻說三年前,他也得一個星期才能洗上一回澡。所以,男人嘛,偶爾可以不用那麽講究。


    吳興這一覺睡得真是踏實,自打認識了習振生,他還頭一回睡得這麽舒服,這麽適意。陽光已經透過窗簾映了進來,狗吠,豬哼的聲音便從前院傳了過來,再然後,就是吳爸吳媽細碎的說話聲,吳興眯著眼,將臉埋在被子裏,從骨頭縫裏泛出懶意來,他實在是不想起了。


    炕仍舊很暖和,睡在其上,吳興的手腳冰涼症不藥而醫,這讓他更不想動彈了。


    他就這麽縮在被子裏,聽著外頭吳爸吳媽特意壓低了的聲音,隨後,又慢慢合了眼,這一下,似乎是睡了過去,似乎又是沒睡過去,反正,待真正清醒時,吳興的身體躺的都有些僵了,他愜意地在被子裏抻了抻腰,才費力從被子裏伸手出去拿衣服。


    衣服穿好,吳興在自己屋裏洗漱過後,才慢悠悠地進了吳爸吳媽的大屋。


    吳媽一見吳興,麵上似是鬆了口氣,埋怨道:“都九點了才起,明天可不許這麽晚了。”


    “嗯,知道了。”吳興輕鬆地應了。


    吳爸將桌子安到炕上,吳媽開始廚下忙呼,一會兒就將早飯收拾了上來。


    吳興也不客氣,吳爸端上什麽,他就吃什麽,吃到一半兒,才回過悶來似的問:“爸媽肯定吃了吧?”


    “吃了,吃了,趕緊吃你的吧。”吳媽收拾完,坐到炕沿邊,一邊看著吳興吃飯,一邊說道。吳爸吳媽起的早,他們早飯通常六點左右就吃完了,不可能等著吳興這個懶蛋快十點才吃飯。


    “再吃點,再吃點,瞧你這麽瘦,工作那麽辛苦啊?要是太累,咱就別幹了,回家來,街西頭隋大夫家的勇生去年考了個公務員,一個月二千多塊,又輕鬆又舒服的,你現在不也是個大學生嗎?回來咱也考一個,離家又近,又舒服……”吳媽一邊給吳興夾著菜,一邊叨念著.


    吳興心裏苦笑了一下,嘴裏卻應道:“是嗎?他家有啥後門吧?”


    “嗯?”吳媽偏頭想了想,才接道:“可不是,勇生他舅就是縣林業局管後勤的。”


    “嗯,這就對了,沒個門路,就是考過了,也未見準被錄用你。”吳興委婉地想讓吳媽打消這個念頭。


    “唉,也是。他爸。”吳媽轉頭對向吳爸,問道:“那個,他二爺爺家不是有個姑姑,家裏有個孩子,叫啥來著,說是挺有門路的?”


    “北北。”吳爸接道:“隔著八丈遠,又沒咋聯係,你可拉倒吧。”吳爸是個實在人,這輩子就沒怎麽求過人,也不會求人,難得地反駁一句吳媽。


    吳興“嘿嘿”笑了兩聲,吳媽白了吳爸一眼,轉而拍了吳興一下,嗔道:“你們老吳家的人,死眉卡尺眼的,一個比一個死心眼兒,打聽一下又能咋地?”


    “算了,媽,我現在不是挺好的。現在的年青人,有哪個不辛苦?我這兒,算好的,你別擔心了。”吳興將碗裏的粥一口喝掉,撂了筷子,寬慰吳媽道。


    “他爸,再給盛點粥,你呀……”


    “媽,我吃完了,別盛了。”吳興連忙打斷吳媽道。


    吳媽立時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道:“你吃啥了?就吃完了?”


    “噯,我昨天下了車吃的晚,有點沒消化好,這會兒,沒什麽胃口,先撤了,我中午再多吃點。”吳興趕忙起身,邊說邊收拾碗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血色殘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穀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穀天並收藏重生之血色殘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