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吳三姐升到初三,吳興就上了初一,吳大哥娶媳婦還是掏空了吳家的積蓄,足過了兩年吳家才緩過勁來,而吳媽又開始積極地為吳二哥娶媳婦而努力存起錢來。不過,此時想早早離家的不止吳興,連吳二姐也已經有了初初的想法。


    吳媽的包子攤還在繼續,隻生意已不如從前了,賣包子的人愈發多了,可買包子的人卻越來越少了。頭兩年,吳興極力勸吳媽兌個門臉房來做這個買賣,說是即使日後不做這個,做點別的也是方便,何況,自己不做,租出去也是穩賺不賠,而且,日後房價那麽高,當然,這話吳興不能說。


    可吳媽舍不得,總覺得兌了不值,先顧著兒子娶了媳婦再說,後來,大兒子娶了媳婦,手頭又拮據了,這事就更不能提了,後來的後來,吳興歇了心氣,這事就那麽回事了。吳興心裏也清楚了,自己年歲小,說話沒份量,而吳爸吳媽又不是精明的人,所以,吳家這種情況,自有他的必然性,索性,不若自己早些出來,早些起步,這倒比影響家裏要來得容易些。


    吳興初三,十五歲,這一年,對上輩子的吳興來說,是一個轉折年,關鍵的轉折年,他就是在這一年,遇到了囚困他上一生一世的夢厴,蘇鬱。


    隻不過短短的半年間,便讓懵懂無知,剛知曉何為同這個字眼的吳興一頭紮了進去,墜入其中,不能自拔,也無法自拔,為此,他義無返顧地出/櫃離家,隨著蘇鬱走了,留下年邁蒼老,滿身滄桑的父母承接這滿鎮的風言穢/語。


    這輩子,吳興自是不可能再犯同樣的傻,他計劃早一點離家,錯開那個點,隻要不遇到那個人,是否,自己的命運也會跟著改變一些?他乞願,自己能夠如願。


    “同學們,吉市棉紡廠來我們學校招工,這是招工簡章,有意向的同學可以交給家長看看。”吳興班主任將手上一遝紙傳發給各位同學後,宣布下課。


    上輩子,吳媽有心讓吳興去這個棉紡廠,她的理由是,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正經的工人,還給解決吉市戶口,市裏戶口,表示吳興以後可以留在吉市,這多好的工作啊。隻是,吳家幾個孩子都勸吳興讀高中,說那廠子工作辛苦勞累,讀了高中,即使以後不考大學,也比一個初中學曆強,那會兒的吳興懂什麽,一聽什麽苦什麽累,立馬表示再混三年高中,所以……


    這一世,吳興是要去的,即使不為了躲開蘇鬱,也為了早一步進入社會,不浪費時間。


    “媽,吉市棉紡廠招工,我想去。”吳興將簡章交給吳媽,低聲說道。


    “啊?”吳媽的反應跟上輩子一模一樣,她其實很出乎意料。吳媽擦了擦手上的水,接了過來,慢慢地看了看。吳興沒瞅吳媽的反應,他知道,吳媽心裏肯定是願意的,她的思想仍是老輩子的觀念,能做個工人,就是吃“皇糧”的,何況,大學,吳興是肯定考不上的,那個高中上不上的就變得模領兩可了,讀個中專倒是可以,隻是現在都不包分配,如今有這麽好的機會,吳媽自然是願意的。


    吳媽看完了簡章,隻說:“我跟你爸商量商量。”


    這事,晚飯後,三姐二哥就知道了,大姐沒給意見,她家裏情況不好,已經很久沒有意見了。吳大哥倒是自東城來了個電話,隻說:讓吳興上高中,所有學費他來掏。


    吳媽撇嘴:“屁,當初吳二姐吳三姐上高中時他也這麽說,隻開學給過二百塊就再也沒給過錢,什麽他掏?掏個屁。媽做主了,去。”這會兒的吳媽對吳大哥頗多怨氣,娶了媳婦,工資就不再往家交了,逢年過節給點,也不多,可自己身上卻是幾千塊的皮衣,幾百塊的皮鞋穿著,吳媽這才有些悔意,這個媳婦手散,怕是存不下什麽錢了。


    吳二姐吳三姐不敢當麵挑戰吳媽的威嚴,隻在私下裏說,什麽不上高中,半個文盲,工廠辛苦勞累,三個班的倒,晚上睡不得覺什麽的。


    吳興隻是笑笑,應道:“沒事,姐,我學習不好,想早點出去闖闖。”闖闖這個詞,還真是當年流行語。吳二姐沒再勸,她也計劃要出去,隻是還不到時候。


    吳三姐有些不甘,罵道:“以後,有你後悔的。”吳三姐有大學夢,隻是後來……


    吳興希望自己的這個小改變,可以有能力幫幫吳三姐圓夢,隻是,說這些為時尚早,一切還是個未知數,他的選擇,畢竟與上一世大相徑庭。


    吳興的紡織廠工作還真是有點小挫折,吳興生日小,早上了一年學,而工廠卡在初中畢業來招工,就是計劃著初中畢了業的同學幾乎都滿十六歲了,要知道,雇用未滿十六的,可算是童工,吳興,就差了那麽幾個月未滿十六。好在吳媽有法子,托派出所的熟人給吳興開了個證明,那紡織廠也不嚴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那是,進那廠子,還得交二千塊的押金咧,不為別的,就為這筆錢,能招來,它都得招。


    紡織廠女工招得多,男工少一些,紡紗擋車織布用的都是女工,男工,原紡車間和維修間有一些,不過卻是極少數。吳興這會兒個子還沒拉開,又瘦弱了些,便被分配到了原紡車間。


    原紡車間,就是將原棉壓成粗棉條,再將粗棉條壓上細條,粗棉條均是用大桶所裝,而吳興的工作就是看著機器將原棉壓成粗棉條,再將其搬運到隔壁。


    說實話,這工作還算可以,不是很累人,隻是三班倒著實熬人,隻要上零點班,那就會一整天睡不著吃不好,總要兩天才緩過來,將將緩過勁來,又開始輪回。單不說吳興吃得消吃不消,就是那些紡紗車間的女工,織布車間的女工,幾年幹下來,沒有一個不是靜脈曲張,嚴重貧血的,這決非誇張,幹了這行,才知道這行的苦,吳興了解了,便也更同情了,同情她人,也同情自己。當然,他也打算了,這活計,他不會幹太長,太毀身體了。


    吳興在這棉紡廠幹了二年,十八歲,戶口如願轉到吉市,隻是又花了二千五百塊。他沒再碰到蘇鬱,他的人生軌跡似乎被他自己改寫了。這時的吳興,他想離開這個廠子了。


    這二年間,他存了一些錢,不太多,學了點東西,不太紮實。他所熟悉的環境,說實話,還是上輩子那個都城,那裏機會多,機遇多,供學習的途徑也多,所以,他權衡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那裏過渡幾年,總要將自己條件夯實了,再談其他的吧。


    電話打到家裏,吳媽接的。


    “媽,我不想幹了,我想去都城。”吳興仍是那麽直接了當。


    吳媽沉默許久,才接話:“你想好了。”


    “嗯。”


    吳媽又無語半晌,才道:“唉,去吧,去吧,本來想托個人在吉市給你找個活計,你卻想去都城了,本來你去年皮膚過敏的時候就不想讓你幹了,可是那戶口,好在,現在倒也過去了,不幹就不幹了吧。你二姐現在在都城你表叔家的麵包廠上班呢,要不?你去找找她?能學門手藝也挺好,聽說,那啥子生日蛋糕越來越火了,你去了你姐那,多長個心眼,多學學,不行,回家開個做蛋糕的店也行啊……”吳媽絮叨半晌,才省悟似的又道:“你得先回趟家,等我跟你姐聯係了,你再去啊。”


    “嗯,好。”吳興一直在安靜地聽吳媽叨念,最後,輕聲應了。


    吳媽囑咐完,就匆匆忙掛了電話,想來,是著急聯係吳二姐了。


    吳興靜默了一忽,才轉身回了廠裏,他計劃拿了這月工資,就走人了,押金他早就知道拿不回來了,這個廠子,從前是什麽快倒閉了的國有企業,後來引進日本技術,再到五年後,國有資產私有化,賣了地皮,它一直就沒起來過,與同市的另一韓資企業不能比擬,那家企業,在吳興上輩子死前還聽人偶爾提到過。


    所以,優勝劣汰,永遠都是真理。


    吳興在家隻停留了三天,就帶著自己的全部積蓄,外加吳媽硬塞進來的二千塊錢,搭上綠皮火車,足坐了三天二夜才到了都城,上輩子,他生活了近五年的地方。


    剛進入農曆二月,都城的雪還沒有化開,空氣仍就幹冷幹冷的,吳二姐站在站台上,追著吳興的車廂跑了好一段路,待車停穩了,才笑著揮揮手招呼吳興,吳興笑了笑,心底泛起絲絲暖意。


    他在車廂裏長吸了口氣,才下了階梯踏上月台,他心底對這裏有恐懼,但更多的卻是懷念,他想,我在這裏呆上三年,然後,一定離開。


    “累了吧?”吳二姐要接過吳興手裏的大編織袋包,吳興把手一收,將背上的包遞給吳二姐,笑著說:“姐,這個太沉,我自己來拿。”


    “來吧,坐了這麽長的車,我來拎。”吳二姐沒接吳興的背包,彎腰探手去搶吳興的大袋子。


    “真的不用,姐,我是個男人,重的我來。”


    “呦,還男人呢?”吳二姐直身表情誇張地看著吳興,看了一忽兒,卻是臉泛柔意,慢慢和緩,輕聲接道:“是啊,小興真是長大了。”


    是啊,吳二姐不過一六二的個子,可吳興,卻已一七五了,高高瘦瘦,卻不顯單薄,氣質清冷,但卻奇異地融了一種安靜穩重的感覺。


    吳興笑笑,搭上吳二姐的肩膀,輕聲道:“咱們走吧。”


    “好。”吳二姐最後接過背包,欣慰地附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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