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74)


    給予銀錢上的支持,是最重要的支持之一。


    這銀錢怎麽來?還得四爺出去掙去。等夏日來的時候,京城裏低調了出現了不起來的鋪子,叫做翡翠閣。


    這家鋪子的掌櫃的姓韓,據說就是早前外城的一個牙儈,為人倒是不壞。早這周圍做買賣的人家,自打這鋪子開始修葺,就一直關注著呢,誰都怕搶生意。再加上今年這生意不大好做,人心惶惶的,夥計都快養不活了,可就在這個時候,這個鋪子開業了。連著好些天,鋪子裏一個人也沒有,瞧著這掌櫃的也不急不躁。


    一樣做珍寶首飾的鋪子掌櫃打發人去瞧過,自己也過去看了看。不能說東西不好,人家那東西是真好。如今天熱了,那鋪子掛著一水的碧瑩瑩的首飾擺件,打眼一瞧,就覺得涼爽了兩份。


    可這東西再好,沒人認也是白搭。因此看也就看了,心道,這是哪個二百五東家做的營生。


    韓北關這人吧,牙儈出身,跟人打交道那是伏低做小慣了的。因此瞧著跟誰打交道那都是小心謹慎。四爺說不用叫人知道東家是誰,他就不說,隻說是家裏的小爺鬧著玩的。他過來就是陪太子讀書的,搭點時間,掙錢不掙錢的,倒是在其次。


    得!大家就覺得這神秘的東家不是哪個高門大戶,就是那個商賈巨富。再瞧瞧,人家掌櫃的就是一套茶具,擺在店裏一天一天的帶著夥計擺龍門陣,從不出門兜攬生意,真就不著急。大家瞧了兩天熱鬧,談亂了兩天翡翠,就直接把這個事情扔過去了。


    除了個別知情的,大家真就不知道這玩意的主家是誰。


    就連金家也不知道。韓北關原先是個牙儈,這個家裏人知道,其中的淵源大家也明白。後來說是不幹牙儈了,被聘去做掌櫃,是誰家的掌櫃的家裏也沒人問,反正金家交朋友比較雜,進進出出的,不甚在意。大概齊知道這是珍寶的,聽過也就算了。畢竟自家那老四,不是玩金石,就是畫什麽圖樣。靠著圖樣掙錢也不是頭一次了,他有是個在金石之道上肯下工夫的,有韓掌櫃這樣的掌櫃找,有什麽可奇怪的?老交情了嘛。


    韓北關瞧著雲淡風輕,可也著急了,自從開了門,一旦營生都沒做。倒是庫裏不知道放了多少料子,都是開好的,隻說再等等,再等等,可到底是在等什麽。


    等什麽?


    等行情,也在等機會。


    如今翡翠這玩意沒那麽追捧,做這個生意的,獨此一家。這一行業裏,沒有什麽情況。但是如今這大環境這般蕭條,不是還得等嘛。


    等啊等的,等到王氏和劉氏出去買夏布回來,滿眼的興奮,“弟妹,你知道嗎?廟學下來人在街上,敲商鋪的門,叫大家隻管安心做營生,說是有他們護城,城安然無恙。今兒街上可熱鬧了。”


    劉氏灌了一杯茶,也跟著道,“可不是咋的?!別人再說我是信不過的,天廟說話了,那還能有錯?!”


    “那可不咋的?當年天廟那可是有移山填海之能的。他們說無恙,那必然是無恙的。”王氏雙手合十,不知道跟誰祈禱,“廟學裏好些跟仙子似得姑娘都出來了,就在街上,輕言細語的,哎喲……可人家說的話怎麽就那麽叫人信服呢。這以後呀,晚上想去外麵轉轉,也是使得的。這半年,當真是把人都快逼瘋了。”說著就拉著林雨桐看新買的布,“算著日子,大姐這月份可不小了,我尋思著,將來滿月給孩子做啥?大姐也做不了衣裳,咱這手藝不好,繡花不成,不如侯府,但好歹是自家做的穿裏麵,舒服自在。”


    林雨桐也跟著轉移了話題,“原來是出去買這個布的,怎麽不早說。我這裏收著好些這個布呢,顏色比外麵賣的還鮮亮些……”說著請了兩人,又請了周氏來,翻箱倒櫃的把布料給翻出來,商量著這小衣裳該咋做的事。


    林雨桐一邊應和著這邊,一邊也知道,找自己要錢的人很快就會上門了。


    吳六娘能說動這麽多人跟著從上山下來嗎?


    不能!


    那麽,她是誰的人呢?她是那個老娘娘――謝流雲的人。


    正說著話呢,門房打發人來說,宮裏來人了。


    來的是烏雲,“公主怎麽舍得你出來?”


    烏雲抿嘴笑,說話的聲音比以前大多了,“公主說,別人那裏就罷了,隻您這裏,她自己不能來,但必須打發我來,這是給您的帖子,公主的及笄禮請您為讚者。”


    “榮幸之至。”林雨桐笑著接了帖子,“若是需提前過去的,告知我一聲便是。”


    烏雲微微收斂了笑意,低聲道:“隻宮裏和宗室而已,沒有大辦的意思。”


    不大辦?


    烏雲看了林雨桐一眼,“鄉君不是外人,告知鄉君也無妨。廟學的老娘娘前幾日打發人來說,她想回宮主持這及笄禮。”


    原來如此!


    說起來,這位比起宮裏的太後更加的明正言順。如今說要回來主持公主的及笄禮,這就是要以家中長輩的身份出現。


    天廟前腳安定了人心,後腳就跟皇帝要好處,林雨桐心裏不由的發笑,這要丁是丁卯是卯的算起來,是夠宮裏喝一壺的。聽著意思,這次是皇帝選擇了妥協。你要來可以,那就來吧,大不了不大辦了。


    想想都知道永安有多憋屈。


    按照皇家禮儀,大公主及笄,京中四品以上的命婦,都是要進宮朝賀的。如今成了擺桌家宴就完事的事了。大戶人家很少見到有這麽敷衍的。


    林雨桐了然,親自送烏雲出門,“回去給公主寬寬心,就說如今這情況,個人給大局讓路,別為這個吃氣。這邊少點,那邊多要點。有什麽想要的,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跟皇上張口要呀!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烏雲忍著笑意,一一都應了。林雨桐看著她上馬,目送她離開。


    及笄禮,林雨桐拿了一套春帶彩,開出來的料子不錯,但玉師傅做的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也沒另外去挑,選了這麽一套帶著就罷了。孫氏必然也要去的,她帶了一盤子玉石雕刻的桃兒去的。


    果然,家宴就真的隻是家宴,連承恩侯府也沒參加,這叫孫氏和林雨桐都有些尷尬。


    這在汝南王府倒了之後,尤其如此。


    眼前坐著的,除了宮裏的,就是鄭王一家,長公主一人。


    孫氏和林雨桐敬陪末座,都有點後悔,來幹嘛來了。


    都入座了,謝流雲才進了大殿。她今兒不再樸素,黑色宮裝肅穆威嚴,一頭白發盤起,九鳳金簪盤旋其上,尊貴非常。


    這麽一進大殿,眾人不由的愣了一下。太後甚至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指著謝流雲。


    謝流雲輕笑一聲,“這鳳冠,乃是當年先帝親手所賜。圖樣為先帝所畫,將作監監正親手打造,如今,將作監裏還有記錄。先帝的起居注,應該還在。當年先帝言說,此鳳冠賜給真正能母儀天下之人。”她說著,便一步一步走了上去,看著端坐高位的太後,“你當年說,我在宮中一日,你便服侍我一日。這些年,看在陛下的麵上,我對你一忍再忍,可你要知道,我忍的不是你,是皇帝!她是我的弟子,我的學生,我不管,皆因為覺得他能是明君。可若是一個明君,處處要做一個孝子,顧忌的不是天下子民,而是那個年老之後越發放縱的母親,那這天下,你們當還能做幾日?!”


    皇帝坐著沒動,“先生,您過了。”


    “叫我先生?!”謝流雲哈哈一笑,“當年的先生管不得帝王,可一個名正言順的太後呢!”北燕帝站起身來,坐在身邊的皇後也不由的起身,看向那個不用濃妝,年邁卻依然閃耀的女人,心裏竟然多了幾分敬畏。


    謝流雲的表情一下子就和緩了起來,重現扭頭看向那位太後,“梁南珠,你該出宮看看,看看當年先輩一手打造的北燕,被折騰成什麽模樣了?!”


    太後的臉陰沉著,多少年沒人敢這麽嗬斥她了,尤其是直呼其名。


    北燕帝卻明白,自家這位先生修身養性這麽多年,一直隱忍不發,是因為沒有機會。而今,機會來了。一亂她不動,二亂她還不動,等到了人人驚慌,戶戶懼怕的時候,她來了。


    天廟出麵安定人心,然後她來了,以這樣的姿態回來了。


    她能進宮,能在宮裏這樣出現,這說明她在宮裏……有人幫她!很多信息,傳到自己耳裏的時候,都被人為的篩選過了。


    北燕帝將視線投給貴妃楊氏,楊氏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好似一切都跟她無關一樣。


    這個女人這些年一直冷著,她倔強,她不低頭,她甚至為他生了兩個兒子,因為有二皇子,因為要安撫這個女人,他甚至都沒有立大皇兒為太子。他以為她圈在內宮,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應該無礙。卻沒想到,這女人給了自己這麽大一個驚喜。


    當年的四公子十三英傑二十八俊才中,有十三人是女子。楊氏便是這十三人中之一!這麽多年的富貴,情愛都沒有消磨掉她的意誌和初衷嗎?


    他怔怔的看著這個女人,曾經以為她蠢,以為她單純,以為她異想天開,卻沒想到,他以為的,不過是她想叫他以為的。這麽些年,他真的了解過這個女人嗎?


    竟然在內宮裏,培植了一批親信。這些年,皇後一直修養,而掌管著後宮的一直是太後。他一直也覺得,太後拿捏楊氏還是穩的,卻沒想到,楊氏借了太後的手,來了這麽一出。


    太後牙呲欲裂,陰惻惻的看向楊氏:“是你?”


    楊氏緩緩的抬起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就這麽平靜的看著。而後輕笑一聲,“今兒是永安的及笄禮。”說著,扭臉去看謝流雲,“您不是要主持及笄禮嗎?能開始了嗎?”


    可在側殿等著的永安差點沒嚇的暈倒。


    這劍拔弩張的,感覺下一刻就有刀斧手從四周衝上來。她拽著烏雲的手一點都不敢鬆開,鬧不好今兒就又是血流成河。


    林雨桐的視線從這些人的臉上都掃了一圈,鄭王的手一隻放在腰上,一隻卻拿著酒杯不停的轉著,像是在把玩。她不由的為貴妃和謝流雲捏了一把汗。


    可別擋皇宮裏的禁衛軍和暗衛是吃素的。你們的手再長,裏麵有三五個十數八個是你們的人我都信,可總有不是你們的人的。這事再怎麽想,還是凶險!


    就聽鄭王道:“謝先生,咱們相安無事,不好嗎?”


    謝流雲看向鄭王,“小二,你想動手?”


    鄭王並沒有放下手裏的杯子,隻搖搖頭,“先生,我不敢造次,您別逼我。”“逼你?”謝流雲擺擺手,看向皇帝,“你以為我是想回宮?”


    皇帝不答。


    謝流雲苦笑,“你比你娘,會演戲多了。”她一副無奈的樣子,“回這裏,四周皆敵,不定哪一口飯哪一口水,就能要了我的命。這些年雖過的清貧,然活著總歸比死了好。我沒興趣回這裏!但是,我不入宮可以,卻得有另一個人離宮。”說著,她別有深意的看向北燕帝,“你可得想好了,究竟該怎麽做。”


    這是逼的北燕帝把太後送走。


    在這個節骨眼上,送走太後――利大於弊!


    女衛枉死數千人,這個事沒人說,但不等於心中不那麽想。今日,能拿女衛的命不當命,那麽他日,也可以不把別人的命當命。若是如此,天下男兒,誰願意為朝廷征戰四方?


    謝流雲選了這麽一個契機,不帶一兵一卒,便劍指太後。


    太後驀然變色,“皇兒,不可再聽此人的。她這是回來報仇來的!報當年被驅逐出宮之仇!這個女人,目無皇家,該斬該殺!”說著就看向鄭王,“小二,護衛呢?!來人!救駕!”


    長公主坐在鄭王的下手,伸手‘啪’的一聲,將鄭王手裏的杯子給打落在地。還不等人反應過來,外麵的腳步聲便驟然響起。


    壞了!真有進來人,怕是今兒這太後就趕不走了!


    林雨桐蹭的站起來,一腳將屁股下的凳子給踢出去了,“放肆!誰敢作亂!”她三兩步竄過去,一副不知道誰是誰的人的樣子,不管三七二十一,隻將對方當成是擅闖的,“皇上沒下旨,爾等膽敢闖宮?”


    倒了凳子在地上,她一腳踩斷凳子腿,腳尖一挑凳子腿就到了手裏。衝進來的第一個人,被一棍子打在胳膊上,然後手裏的兵器瞬間被林雨桐所奪,人直接被踹出去。她不要兵器,將兵器直接扔在大殿裏,人就持著一根凳子腿,站在大殿門口,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連著十數人,衝上來,無一人能闖進大殿。


    鄭王起身:“放肆,無旨意焉敢闖宮?要造反嗎?退下!”


    林雨桐拿著凳子腿指著對方,“都退下,別往前來。我之前抻著勁兒呢,王爺發話了,要再是上前,我手下可不留情了。”


    鄭王看了林雨桐一眼,笑了一下,“到底是國公爺嫡傳,不失國公當年的風采。這般忠心護君,本王看在眼裏,難為你了。且回來吧,他們不敢造次。”


    這小丫頭,也不知道是看懂沒看懂如今這局,這麽一冒出來,這到底是在幫誰,你清楚嗎?若是心裏清楚明白,還冒出來,那就證明,天母娘娘這一脈,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向著天廟的。今兒隻這丫頭,想想她那一錘子扔出去能砸死一匹馬的彪悍,你能保證她那一凳子腿砸向上麵,不會要了她想殺的人的命。


    可偏偏的,拿這種麵憨的人你沒法子。真敢把這孩子怎麽著,毅國公在西北得反了。


    因此,這個必須得是救駕之功,沒有其他可能。皇家哪怕是給臉上貼金,今兒也得把這個給應下來。


    林雨桐回頭燦然一笑,直到看到外麵的人真退了,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孫氏就罵道:“你搗什麽亂?聽到什麽了你就亂來?”


    林雨桐一臉迷茫,“不是太後娘娘說救駕嗎?”


    孫氏還要再說,皇後忙道:“正陽,孩子能挺身而出,本宮不知道心裏多熨帖。不可再訓斥!這待君赤誠,隻願這份初心不變……”說著,就又問,“桐兒也快及笄了?”


    孫氏起身應是,“快了。”


    “也是大人了!”一副感懷的樣子,“可有小字?”


    孫氏點頭稱是,“她父親盼她福壽安康,故而取小字壽安。”


    “壽安?”皇後看向北燕帝,“咱們家坐擁天下,得了天下,想的是天下永安。因而,才給咱們家大公主賜永安封號。普通百姓家父母,所求不多,唯願孩兒長壽平安,故而取自壽安。可不論是皇家還是百姓之家,父母之愛子女,心是一樣的,惟願子女安康長壽而已。咱們待永安是如此,正陽對桐兒也是如此,就是母後,也是盼著咱們平安勝過所有的。”說著,就看向太後,“您說是嗎?”


    太後深深的看了皇後一眼,慢慢的收回視線,然後垂下眼瞼。皇後這是想說,你要真為了皇上好,現在就該退。


    嗬嗬!這是兒媳婦出言逼迫嗎?不是!這是兒媳婦替兒子把話說出來了。


    她了解謝流雲的為人,她不是個軟柿子,當年一步一步的謀劃,如今都清晰的在腦子裏。她打心眼裏,是懼怕這個女人的。也正是因為了解她,才知道這個女人不會輕易冒險。今兒敢這麽來,必有依仗和後手。可這個依仗是什麽,自己卻不知道。


    而現如今知道的這些,已然叫她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


    若是今兒不退,明兒滿城都知道自己早已經被廢。


    若是今兒不退,自己的兒子繼承皇位非先帝所願,便會傳知天下。


    若是今兒不退,那些這些年都沒逮幹淨的餘孽,又會再興波浪。而這次,皇兒不算是名正言順,那那些餘孽,又怎麽能是餘孽呢。


    “我退!”太後不敢再往下想,留的青山在,萬事都有可能。今兒要是衝突起來,誰死誰活,難以預料。這個女人是光腳的,自己是穿鞋的,她敢冒險,自己憑什麽陪她冒險。隻要坐在皇位上的是自己的兒子,自己便還是太後。況且,這次的亂子,是因自己而起,都是自己生的這個孽障。


    她朝長公主看去,長公主正怒視皇後,張嘴就要說話,太後直接給攔了,“你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皇後說的對,你且得記住皇後的話。”


    長公主‘哇’的一嗓子就哭,“我才沒了駙馬,孩子都走了……母後你偏來戳我的心窩子。如今你也要走!那我留下來幹什麽?皇兄隻知道護著皇嫂,便是楊氏,也是虎狼心腸。我二哥隻知道和稀泥,您這一走,扔下我怎麽辦?他們都欺負我!”


    “住嘴!”謝流雲站在了太後位子跟前,卻沒坐下去,而是嗬斥長公主,“你且好好活著,看在駙馬的份上,無人敢欺負你。”


    林雨桐垂著頭,像是走神的樣子,長公主分明是把皇後和貴妃推到了太後的對立麵上,大皇子和二皇子,長公主都沒打算選吧。


    一場及笄宴,林雨桐連正主都沒見,就被送出宮來了。她跟孫氏一輛馬車,上了馬車他還朝後看了看,“今日之後,貴妃帶著永安和二皇子,隻怕日子不大好過了。”


    還有工夫操心別人!


    孫氏看了自家這閨女一眼,“先說說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沒幹什麽。”嘴硬不肯認。


    孫氏嗬嗬一聲,“少在我麵前裝傻充愣,好好說,到底想幹什麽?”


    林雨桐‘噓’的一聲,“我家房頂上有鞋印……”


    這會子那些人顧不上偷聽,且有的忙呢,你隻好好說話。


    說話是吧?行!“我這及笄禮,您跟我爹打算怎麽辦呀?在夫家辦還是在娘家辦?我可等著呢……”


    “著什麽急?”


    “怎麽不著急?及笄了我就能圓房了,我還想趕緊生個小娃娃呢……”


    我打死你這個不知羞的。


    母女倆一路上插科打諢,孫氏愣是沒從自家閨女嘴裏掏出實話來。


    到了金家了,孫氏不好露麵,省的給親家添麻煩。馬車還沒停穩,林雨桐一下子就竄下去了。孫氏壓著嗓子叫她:“站下,我有話沒說完。”


    林雨桐隻得站著回頭去看她。


    孫氏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來了。她像是這麽大的時候,有什麽事是自己不敢幹的?!這孩子正是如今那個年紀,若是本性裏確實不愛摻和這些,也就算了。但既然她老是躍躍欲試,那就隨意好了。再大的爛攤子,自己跟她爹接著就是了。


    因此,話到嘴邊變了腔調,“別擔心貴妃,她比你聰明。太後和皇上惡了她有什麽關係,她什麽也不幹不也一樣不討對方喜歡嗎?她在乎這些嗎?永安許給毅國公府,這就是一層保障。二皇子往廟學一送,保他平安是能的。也順便告訴皇後,她沒有那個叫二皇子更進一步的想法。皇後麵上惡了她,但心裏不是真惡!太後離宮,難道對皇後沒有好處?”


    “若是廟學扶二皇子……”


    “不會!明顯廟學出身的皇子,廟學反而不會扶持。這是天母娘娘留下的話。”


    是怕出現又一個一代嘛!掌權之後的心態會變。製造一個了結自己的敵人,對自身來說,是致命的。


    她表示理解這個意思,孫氏也就沒停留,直接往大營裏去了。


    林雨桐回來就回了屋子,一個人在案前不停的寫著,一張一張又一張,自己這次,好像是對皇後的判斷有誤。


    四爺回來的時候就見桐桐一臉悵然,下筆也比平時重了兩分。


    這是怎麽了?宮裏出事了?


    宮裏是出事了,但她懊惱的不是這個,“當日我去皇後的寢宮,就像是看見了當日的咱們。”


    裏麵處處都是日常的兩口子家常過日子的痕跡,她以為皇後跟當年的自己哪怕不一樣,可差的應該不多。


    她跟四爺當年,對孩子繼承皇位這個事,不用提也是有默契的,就好像自然而然,本該就是如此。這根本就不用拿出來說,說了才是糟踐感情。她以為這夫妻二人之間也是如此。


    可現在再看,她發現不是!這兩人之間不是說沒有那份情,隻是……這情好似也沒那麽單純。


    四爺耐著性子聽著,一邊聽一遍摩挲桐桐的手,“犯傻了不是?”


    他從來沒覺得她自己難得在什麽地方。


    他把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有時候傻上來傻的喲!他都沒法說了!把這些字都給收了,問她:“吃什麽呀?光寫字了!宮裏那點破事比你家爺的肚子還要緊?”


    可能這次還真要要緊一點,這不,正說話了,外麵就亂起來了,周氏掙著嗓子喊呢:“老四,快些,宮裏的……宮裏的……”


    宮裏的誰呀?


    宮裏開宣旨了,說是林雨桐今兒救駕有功,升為縣主,封號為壽安。


    金家一家子跪在那兒聽的那叫一個認真,後麵周氏就不大聽的懂了,這聖旨老長老長了,說的是啥呀?


    楚氏在邊上低聲解釋,“說是咱們家縣主是天下婦人的典範,嫻雅貞靜、溫和賢淑,端莊內斂……反正就是誇的話,說咱們家縣主好呢,說是能相夫必能教子,等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謹守女德,堪為閨閣典範……”


    周氏都傻了,自己眼瘸就算了,這宮裏的皇帝比自己眼瘸的還離開。


    就那跟竄天猴似得,她哪裏嫻雅貞靜,哪裏溫和賢淑了?


    “公公……”周氏在那邊宣讀完聖旨之後,林雨桐沒有接旨之前,她大膽的提問,“您是給我們家宣旨的嗎?該不是走錯了吧?”那誇的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媳婦,怎麽把聖旨送我們家了。


    這公公麵色一變,四爺趕緊塞了一把荷包過去,“鄉野人家,不懂規矩,公公勿怪。”


    對方知道不能惹事,咬牙忍了,等林雨桐把旨意一接,他麵無表情的把人扶起來,問說,“縣主還聽明白了?”


    “明白!”


    “若是有不懂之處,多找些人問問,務必要明白陛下之意,皇後之意。”


    “懂了!當真是懂了的。”


    那就好!然後人家告辭了。


    一家子都是帶著疑惑起身的,老太太還問:“皇家現在誇人都是這麽誇的?”


    林雨桐嘻嘻哈哈的點頭,“是啊!宮裏就那樣,您知道是縣主就得了,說點好聽的,麵子上都好看些吧,這要是在聖旨上誇我勇武過人,這也不像樣呀。”


    也是這個道理!


    是個球道理!道理!


    這分明就是麵上捏著鼻子認了,可警告也給了。叫自己往後就老老實實的做個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少摻和外麵的事。


    這回估計是惱的很了,聖旨明發了。


    毅國公在西北,但自己也不能太囂張了,要不然人家還以為毅國公想怎麽著呢。


    當然了,這也不光是敲打自己,也是想敲打孫氏包括廟學一係。但是孫氏不是那麽輕易能敲打的,今兒謝流雲的強勢叫宮裏也是敢怒不敢言,自己就是個代人受過的,可誰叫今兒剛好在呢。其實今兒出手不出手,回頭都得拿自己說事,敲山震虎嘛。


    但這些,金家就不必知道了。


    其實兩人並沒有覺得這個有什麽不好,正好,隱在幕後要比走到台前安全的多。至少,別管將來情況如何,兩人麵上都不想留有自己摻和了的這個痕跡就是了。如今嘛,適當的展露出一點,也好叫別人知道你的能耐,哪怕是隱在幕後,也心甘情願的跟你合作。


    於是,周氏就發現家裏的竄天猴不竄了,是真的不竄了。


    每天早起倒是跟著習武,打來打去的,打的都是那麽一套拳法。然後就親自下廚,不管長輩會不會去吃飯,都照樣,下廚自己做飯。吃了飯老四不是出門就是在家裏另外辟出來的院子擺弄石頭,這媳婦呢,拿著針線活在陰涼的地方做針線。然後她就發現,老四家常傳的,從裏到外,都是這個竄天猴親手做的。針腳細密,穿著合體合身。平時裏若是家裏來了客人,不拘是出身什麽樣兒的,人家說能不能拜見一下縣主,她是來者不拒,隻要跟家裏有交情的,都會見的。待人和氣又知理,客人走的時候像是宮裏的樣式點心,都給帶一些。要是誰家有個難處,給府衙遞個話之類的,能出麵的時候絕對不推脫。


    之前不熟悉的人,這會子沒有不誇的。都說之前光聽在外的凶名,定是被誤會了。這傳謠言的人真真是該殺,這麽好一姑娘,一小媳婦,招誰惹誰了,怎麽能那麽害人家呢?


    周氏一臉的牙疼,她自覺從西北走到燕京,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可這回卻在這裏生生的打了臉。這又悍又會做戲的,可怎麽整?


    她現在擔心呀,“自家老四也不知道背後有沒有被欺負。”


    今兒老四在家呢,剛好,老大家媳婦拉了這個竄天猴去她的院子,妯娌倆不知道關著門商量啥呢,趁著竄天猴不在,她趕緊溜到兒子幹活的院子。


    四爺正在算賬,背後那麽大的產業,分分鍾都是銀子。結果聽到有人來了。他從裏麵出來,作為石頭邊上,這是一塊新開的翡翠原石,顏色不錯,像是二月裏的柳條,透著鮮嫩。這塊他不打算賣,開出來給將來的閨女留著,這玩意就小姑娘戴著好看。周氏對這些東西不敢興趣,隻對換來的金銀熱情一些。這會子掃了一眼就懶得管,跟做賊似得偷偷摸摸的,“老四,你媳婦不在,你偷偷的跟娘說,你媳婦欺負你了沒有?”


    啊?


    四爺被這跳脫的腦回路問的,暫時沒反應過來。


    這孩子,怎麽傻不愣登的呢?就是問你:“她有沒有打你?誤傷也算?”比如,你想親近人家,人家不樂意,隨便推了你一把,然後你……


    不能想啊!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四爺的表情堪稱是豐富,他特別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沒有!怎麽會有呢?我親近她她巴不得呢。”


    你說的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周氏正要說話呢,聽到院子的大門被推響了,踅摸著是小媳婦找來了。沒處躲去呀!刺溜一下鑽裏麵了。


    進去了,反應過來了,我是婆婆,我為啥要躲她?


    可能是懷疑人家了,所以心虛了。


    桐桐是真沒想到婆婆在的,她找四爺是有事。結果進去的時候四爺扭著脖子朝一邊看,她就問:“怎麽了?落枕還沒好嗎?”她過去,手起針落,紮脖子上了,這玩意不疼,關鍵是他一個動作這麽坐半天,頸椎是不舒服的!這一針緩解疲勞而已。她過去給四爺揉著脖子,然後笑道:“大嫂怕是有喜了,你怕是得去喊大哥回來……”


    周氏一聽大兒媳有喜了,這個樂啊,從屋裏一出來,就瞧見竄天猴掐著兒子的脖子,那脖子上還有根針,顫顫巍巍的,可憐的就像是自家一直孱弱的老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斂財人生之重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木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木兒並收藏斂財人生之重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