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33)


    烏四海!


    本就是第一撥人的四號,因著在烏頭山起事造反,自己給自己冠姓為烏。四便是他沒能舍棄的符號!當年六人以她為尊,而後得天下。


    天母不知道是其中的幾號,兩人結為夫妻。不過,這許是因為克隆的緣故,他們自身種種優化之下,生育能力不論男女都受到了影響。尤其是女子,女子為母便是弱點,因此,林雨桐作為曾經的六號,知道這個身體情況。天母怕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要叫林雨桐去理解的話,天廟的設立尤其高明!


    烏四海將他們這種知道他的底細,且在開創基業時立下汗馬功勞的人全都用天廟捆綁住了。這五個人心甘情願在守在天廟,為什麽的?一則,等著繼任者。二則,培養人才。若是繼任者不來,那必然得由秉持著他們主張和理念的人來繼承大統。


    於是,六個人在這事上保持著這種默契。


    這些人當年所做的絕對不比烏四海少,可當他們把精力放在天廟,建造、經營、培養繼任者的時候,烏四海快速的穩定了朝局,像是老汝南王,便是跟隨烏四海的功臣,冊封了王爵。


    二十多年之後,天下平定,四海升平,這個時候第二撥人來了。一模一樣相同基因的二代四號出現了。世人都以為這是烏四海的私生子,可烏四海卻感覺到了威脅。手裏的權柄交給另一個自己?長的再一樣,那也不是自己。


    而天母在人家久了,也就懂了。兒子、血脈傳承代表的含義。更知道本土文明中,禪讓給弟子這一途徑根本就走不通。那麽,唯有認下這個兒子,將權柄交接,如此一代一代又一代,才能一點一點的改變這個時空。這種改變對外來者有什麽意義,這個現在不得而知。但顯然,天母不曾忘了她的任務,或者說,她隻是單純的想站在烏四海的對立麵上。


    誰知道呢!反正天下再大,天母發現,沒有兒子她便什麽都沒有。連這個男人都要失去了。


    與其如此,那便不如一意孤行做到底。


    於是,六個人在二代四號為太子的時候起了衝突,長老死了三位。但最後,勝者應該是天母,因為太子確實立了。但同樣,烏四海沒有輸了。在跟普通的女子生了屬於他的兒子之後,反擊成功。


    二代四號作為太子潛逃了,天母殞命了。


    那麽,除了二代四號之後的其餘五位二代,他們在哪?連天母都答上了性命,估計這五位也是凶多吉少。便是當時不死,隨後的幾十年,烏四海也會不停的追殺。


    果然,就聽永安道,“天母去了快六十年了……”


    烏守疆跟著歎氣,“太|||祖是三十年前駕崩的。”


    喬藥兒低聲道:“據說是當年那位太子的人刺殺的……有人還看見此刻的臉了,真跟太||祖一模一樣,也才二十多歲的人……”


    這個刺客怕就是三代四號!


    何二郎就道:“現在外麵的說書的私下裏編故事,都快編出花來了。有人說當年的太子就是早年太||祖和天母生的,隻是四處征戰,遺落民間了。後來太||祖不肯認,是因為那時候跟天母的關係已經沒外麵傳的那麽好了。所以,如今遺落在民間的,才是正統。”


    還有這樣的傳言?


    那四號的重要性真的是太大了!林雨桐覺得,哪怕造不出個假四號來,也得阻止三十年後,再有那下一撥人出現。現有的,不管是共存也好,相互毀滅也好,都在可控之內。但一撥一撥又一撥的人,永不休止,這是要幹什麽?


    目的是什麽,四爺不想知道。他隻知道,各自守護好自己的家,與這顆星球來說,外來者就是入侵者。別覺得我們落後或者怎麽著,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將屬於他們的文明強加給別人,這就是流氓!


    而林雨桐注意到一個問題,烏四海是三十年前駕崩的,那也就是說,先帝是三十年前登基的,可現在這位皇帝的年號已經排到了貞元十八年了。也就是說,先帝在位的時間隻有緊緊的十一二年?


    先帝怎麽沒的?


    林雨桐想問,但不能這麽直接,她就插話說,“汝南王妃去我家帶我的時候,我聽見她跟我娘說,當年先帝的貴妃也跟咱們一樣,曆練過……”


    永安的神色不明,“我倒是聽老宮人提過,說是先帝的貴妃為先帝登基之時所納的民間女子……當時候,天廟坤部已然在當年的汝南王妃手裏,她是天母的親傳弟子……後來,因為嫁給了汝南王成了王妃,才沒有被牽扯到那位太子的事端上。天母手中的令牌,之前一直由老王妃掌管,本是要傳給安陽郡主,可安陽郡主在三十年前病逝了,據說是跟這位貴妃有些瓜葛……”


    又是三十年!


    跟烏四海事一年死的,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係?


    喬藥兒結果話頭,“我聽府裏的老人說,當年□□母大病一場,進宮好似跟先帝大吵了一架,似乎是說先帝的貴妃跟郡主的死有關還是如何,都是傳言,也不知道真假。”


    那就是說烏四海是死在了安陽郡主之前,在先帝登基之後,冊立了貴妃,然後安陽郡主才因為某件事被貴妃說殺。


    當然了,被貴妃害了這個隻是老王妃認為的。事實到底如何,林雨桐也不好輕易下判斷。


    永安就一副了然的樣子,“那就怪不得呢!三十年前也就是這個時候,快過年了,貴妃也被帶離了皇宮,好似很多人都被帶走,跟這次一樣,具體在哪裏……那就不得而知,但是這件對貴妃的影響很大,雖然活著出來了,但其後八個月生下的明王,好些人都對這位王爺的身份存疑,認為這是貴妃在宮外懷上的。而出去曆練這事,是老太妃當年提出來的。許是老太妃當沒有錯,十八年前,先帝重病,貴妃同明王謀反……傳言都說,貴妃同明王背後的人是當年的那位太子,也有人說,貴妃進宮前就被狐狸精給附身,換了芯子了……傳的離譜的很,可究竟如何,除了當年的當事人,誰也不知道。隻是,似乎裏麵有廟學的影子……”


    那也就是說,廟學裏一直有堅持最初理念的人。這些人跟‘逆賊’是有瓜葛和往來的。


    換言之,廟學裏如今依舊存著兩種觀念。


    一直沒說話的戚國忠就道:“從先帝重病開始,朝堂就不安穩了。各有各的陣營……我父母親眷,便是被明王一係所殺……亂糟糟的持續了好幾年……”


    當年參與的人多了去了!


    孫氏和林嘉錦便在其中。


    老太妃更是救了當今太後和皇帝的命!


    林雨桐甚至於看到了老太妃的糾葛,一方麵,她的天母的弟子,她得秉承天母的意誌。另一方麵,她的女兒被疑似換了芯子的貴妃所害,哪怕這個芯子是天母要保護的那種人,她也做不到。


    她糾結,她痛苦,她是生生被自己折磨死的。


    孫重山就道:“三十年,或是接近三十年的時候,都會有大事發生,難道那些傳說是真的?”


    什麽傳說?


    孫重山尷尬的笑了一下,“燕京這地方,敢說那些傳說的不多。但別的地方卻不少,我小時候聽嬤嬤講故事的時候就聽過,說是太||祖開國,是借了精怪邪祟之力。承諾他們冊封為正神,否則便叫天下不安,……什麽抬手可摧山,覆手可排海,遇山攔路,旦夕便能開出路來,遇水瞬間便能變出橋來,因此,從起事到開國,也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從開國到天下無戰亂,也才一年時間,加起來不過三年而已。當年太||祖所過之處,無一不敬若神明。可後來事端不斷,便有傳言說,說是太||祖借了精貴邪祟之力,可開國後卻不曾冊封這些功臣……當年助太||祖爺三年,而今,每隔三十年必要鬧一遭邪祟,亂其天下……”


    總有聰明人從時間點上琢磨出點什麽,然後在自己認知的世界裏,把故事補齊了。


    其實大差不差,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孫重山說完,就掃視一圈,“那麽也就是說,咱們這其中,必有邪祟。朝廷要滅的是邪祟!”


    這話一出,都抬起頭相互打量。


    永安心裏一緊,直接看向何二郎。


    廟學在何二郎新婚當日要強行帶走他,這總不會是沒有緣由的吧!一個常年患病的人,卻一直走到了如今,怎麽做到的?


    是不是廟學懷疑的就是何二郎!


    何二郎:“……”他指了指自己,“懷疑我?我是怎麽逃出來的,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


    永安公主可是跟他一起的!一直在一起!


    “也對!”沒有他小舅子,他早死了。


    永安又看四爺,四爺頭都沒抬,“我去過天廟天選,我家世代習武……”


    對!過了天廟的眼了,那基本這方麵的問題是沒有的。家裏是習武人家,在這樣的地方活下來,也在情理之中。


    永安又看向林雨桐,林雨桐給了她一個不屑的眼神,一副懶的搭理的樣子。


    這對!不可能是林雨桐,永安跟其他人解釋,“……她去過天廟,去過皇宮,她爹娘……還有我娘我祖母,眼睛都特別亮,想同時過了這些人的眼……那這得是什麽樣的邪祟?”


    “對!”李壽年扭臉問林雨桐,“咱倆以前一起玩,你記得多少……”


    “忘的差不多了……”林雨桐說著就看看他,“連那個被獅子狗嚇的尿褲子的人是誰也忘了!”


    李壽年臉色大變,“你給我閉嘴!”說著,就撕了一塊烤好的麅子肉塞到林雨桐嘴裏。


    林雨桐‘哇’的一下都吐了,肚裏沒啥,但吐出來的都是苦膽水!


    這是……咋的了!


    四爺趕緊拍打她的脊背,把人帶的更遠一點,“別給她吃肉了……她惡心……”


    永安心裏最後一絲疑惑徹底放下了,就說嘛,誰殺了人之後還能麵無異色,原來都是在強裝呢。也對!這地方你要不裝的強悍,就真能被人給吃了。


    這麽一說,好似個個都有些不適應起來。


    那點麅子肉,都便宜了小少年以及三個婦人了。


    但在座的沒有笨的,對那四個人,都開始起了疑心。可救人的女子跟那三個婦人打成一片,自成團體,毀容的女子又被永安護著,跟少年和大黃很親密,這就隻有毀容男和樵夫兩人最可疑。


    而這兩人,最有攻擊力。


    這點懷疑,把最開始在菜窖裏共患難的情義給衝淡了。很明顯的,幾方相互戒備了起來。


    這可不好,對方其實迄今為止,都沒有表現出那麽大的攻擊性來。就今兒所說的這些,他們應該聽的出來,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內部出問題了,有人想堅持,有人要背棄,這所有的所有,所有被卷進來的人,其實都是無辜的人。


    林雨桐招呼那兩人,“兩位大哥,能不能幫著在附近找點吃的……不走遠,就在這宮裏的空地上……”當年這宮裏的宮人誰哪怕是隨手扔了一刻種子,長了這麽些年,也能長出點東西。像是芋頭山藥之類的,都在地下長,一年一年的,要是有,都能長出一片來。


    可這並不好找!


    不過她這一提,倒是個好方向。


    四爺指了指天,“這學眼看又要下來了,咱們在這裏得縮多久,也沒人知道。都別愣著了,什麽邪祟不邪祟的,那都是編故事的編出來的。編出來的故事是假的,可咱們各自身上,誰還沒點故事?但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跟人說的!能來就是緣分,分辨誰是邪祟,那也不是咱們的事。咱們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活到有人來接咱們!”


    孫重山趕緊道:“那本就是老嬤嬤哄孩子的話,這事上哪有什麽邪祟?都別當真!金兄說的對,此時正該同舟共濟才是!要不,我來安排!”


    四爺沒爭的意思。


    就聽孫重山道:“地窖顯然住不成了,如今能住的就是冰窖,冰窖牢固,燒不毀,裏麵冬暖夏涼,密不透風,是個能暫時安置的地方。不過,難就難在,怎麽打開那大門……”


    那小少年抬起胳膊,“我……我試試……我會開鎖!”


    一個小孤兒,到處飄,學點溜門撬鎖,也在情理之中。


    孫重山就忙問,“你叫什麽?”


    “狗子!”少年低著頭,不敢看人的樣子。手不停的摸著他的狗,“他叫大黃。”


    這名字取的!永安就笑,“我賜你烏姓,單名一個鴉,就叫你烏鴉!別覺得不好聽,不吉利,我母妃說過,烏鴉聰明,烏鴉知道反哺母親,是個知恩的好鳥。以後,你便是我的烏鴉……”


    永安不再隱藏身份,一個‘賜’一個‘母妃’,將她的身份表露無疑。


    這少年如何,也知道皇家姓氏代表著什麽。他噗通就跪下,不住的磕頭。


    永安又看向胎記女,“從此以後,你就叫烏雲。你放心,有我在,不會叫任何人欺負你。”


    這女子明顯怔愣了一下,然後低低的應了是。


    沒有跪下,沒有謝恩,就是應承了一聲,她是烏雲。


    林雨桐覺得永安挺有意思的,烏雲身份存疑,她看不出來嗎?可看出來還收了此人,這是想幹什麽?


    不管想幹什麽,反正公主在呢,都尊著吧!


    她坐在火堆邊上,烏雲陪著坐著,懷裏摟著大黃,臉上帶著親和的笑意。還招呼林雨桐,“叫他們去吧,陪我坐坐……”


    林雨桐看過去,然後指了指剩下的骨肉,‘哇’一下,又往出吐。


    四爺扶著她就走,“走!咱們先去找井,找個瓦罐也行……”


    剩下的人怎麽分配的,兩人沒管,反正就是避開人,把散落在外的還湊活能用的瓦罐碗碟之類的都收拾起來,先給裏麵盛上雪,放在火上融化了清洗幹淨。都放在幹淨的雪上,才去找井。一般後廚這裏肯定有井,宮殿裏各個角落也該有風水缸,這東西應該算是保存的比較完整的了,就是不大好挪動。


    樵夫瞧見兩人圍著這玩意轉,主動過來,“要搬去哪裏?”


    “最好是洗幹淨了,然後推到冰窖裏。”


    樵夫啥也沒說,但那意思就是,放著我來。


    四爺就多問一句,“還沒請教兄台怎麽稱呼?”


    “王大山!”多餘的一個字都沒說。


    說是王大山,那原身一定是王大山,那就王大山吧。


    林雨桐從雪下麵翻出來還沒爛掉的野麻,拿在手裏不停的翻看。之前救她的女子就過來了,“給我吧……你不會弄!這是麻,能搓成繩索……我小時候,在家裏陪我阿娘做過……”


    她主動說起了她小時候的事!


    林雨桐就遞給她,“姐姐叫什麽?”


    “你是尊貴人,不用知道我這樣人的名字!”


    “從這裏活著出去,你就是一等一的尊貴人。”林雨桐蹲在邊上,手捂著肚子,看著她。


    “白靈。”這女子笑了一下,“我叫白靈。”說著,從懷裏掏出個黑乎乎的東西出來,“給,先墊點。”


    是個烤熟的蛋,已經看不出來是什麽蛋了。


    “那天晚上在林子裏在樹上貓著躲大蟲呢,順手摸到的蛋,不見大鳥了,也顧不得蛋壞不壞的,昨晚上偷著烤的,你先吃吧……我剛才吃了點肉了。”


    林雨桐接了這好意,將蛋殼剝了,掰成兩半,一半塞到對方嘴裏,一半自己吃了。然後對著白靈笑。


    白靈一愣,將嘴裏的半個鳥蛋吃下去,然後眼裏就暈染上了笑意。她手腳麻利的搓麻繩,林雨桐一副才學的樣子單從枯敗的植株上把皮剝下來。


    措麻繩費力,搓了有一段之後,用它纏住陶罐的邊緣,然後做個掛鉤,用木棍掛著陶罐,去井裏打水,水沒被汙染,除了上麵瞟了一層灰之外,飲用起來沒問題。


    冰窖裏被三個仆婦打掃出來了,然後取火種,堆柴火,把草木灰拿罐子弄進去,給裏麵厚厚的鋪一層。這裏麵潮濕的夠嗆,這把火點起來,其實並沒多暖和。要存放一個行宮夏季用的冰,這地方得多大。裏麵且深著呢。


    忙忙叨叨的,到晚上也沒找到林雨桐說的植物,倒是撿了兩隻熏死的兔子,除了林雨桐,別人都多少吃了點。林雨桐現在就是餓著硬扛,不僅得叫人知道自己吃不下,晚上還得鬧騰。半夜裏夢魘一般的啼哭,嚇的瑟瑟發抖的那種。


    她總在不經意間按摩穴位,因此,這哭就是真哭,抖就是真抖。這一哭一哭,心肺各方麵的數值肯定不一樣。林雨桐就發現,一直偷偷觀察她的烏雲,收回了視線。


    然後湊活過第一晚之後,第二天,她開始胃疼,餓的,嚇的,冷的,反正捂著就喊疼。嵇康伯和何二郎伸手搭脈,都的結論都一樣,“吃點熱的,能有所緩解。”


    喬藥兒就道:“我還當表妹有多厲害呢,原也不過還跟以前一樣。憨勁兒上來了就不管不顧的……如今受罪了!咱們這出不去,她再這麽下去……怕要不好!人總要吃點的東西的。”


    白靈就起身,“我出去找鳥蛋去!”


    現在這種天,找鳥蛋那是碰運氣。


    王大山就道:“抓一隻母鹿回來!”


    嗯?


    永安一拍巴掌,“對了!這裏當年是皇家園林,放養了許多獵物。你們是不是一路見過鹿群?”


    是!


    然後王大山真出去帶了一隻母鹿回來,有了母鹿,林雨桐有溫熱的鹿奶喝。


    毀容男每天都在附近轉悠,總能帶回點東西了。今兒還帶回來一直羊,另外,還有不少一大堆幹在樹上的野蘑菇,這玩意煮湯也能添味兒。


    可饒是如此,人還是感覺越來越沒有力氣,這是沒有食鹽的緣故。今兒這羊活捉回來了,“放血!”這是唯一一個能補充鹽分的法子。


    這東西林雨桐喝不進去,在座的每一個都喝不進去。四爺指了指鹿,“割鹿血吧!”鹿血是藥材,這些人多少都知道這玩意滋補,喝點是點。


    可這麽放鹿血,母鹿很快就會沒奶了。這個季節,反常的抓住一隻有奶的母鹿可不容易。錯過這一個,真就可能碰不見了。


    林雨桐是靠著這個餓,逼廟學的人現身呢。就不信他們真敢看著自己這麽餓死。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


    因此,她也說,“一個人餓死,總好過大姐陪著我餓死。醜大哥,割鹿血吧……再要這麽著,你明兒都沒力氣出去找吃的去了……”


    “沒事,我喝羊血。”這個自稱是阿醜的男人將刀子從懷裏掏出來,伸手要陶罐。


    何二郎咬牙,“都喝羊血……”說著就看林雨桐,“妹子,咱喝吧!一天哪怕就一口!喝了忍著別吐了就行!”


    喬藥兒‘哇’的一聲給哭出來,聲嘶力竭的,“死了吧!死了就不受罪了!”這就是在這裏掙紮著的死人,誰也不會在乎咱們的死活的。


    穿著髒兮兮的地方,在熱灰燼上睡覺才能隔潮隔濕,喝了半溫吞的水,吃著沒有滋味的肉。別說洗漱了,就是活著都是掙紮。


    緊跟著,何二郎發燒了,晚上,永安也發燒了,大黃挨著永安睡著,給他暖著,可這燒還是退不下去。


    戚國忠給兩人摁穴位,然後皺眉,“這麽下去不成!”


    這兩人還沒見好呢,烏守疆就開始咳嗽,這是脾胃嬌氣,那烤的肉有時候沒那麽老成,吃了不好消化。


    緊跟著喬藥兒又開始吐,吃什麽吐什麽。林雨桐把鹿奶都讓給她也沒用。李壽年是吃的牙齦腫脹,兩邊臉蛋腫的跟裏麵塞著個鵝蛋。


    “沒有藥怕是不行!”戚國忠也是個二吊子水平,“這雪壓的厚的,便是有草藥,這上哪找去?”


    白靈把麻繩往腰上纏,“我去……我認識藥草,我去找找……”


    烏雲站起來,默默的跟著她。這是要一起去吧!


    烏鴉帶著大黃,“我也跟著,大黃能帶路……”怕在林子裏迷路了!


    烏雲看著烏鴉,“我走了,你守著主子。大黃更走不得……”


    可你們這麽出去,很難找回來的。就是掉到溝裏出不來,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現在出去,就是個死。一直沉默不語的阿醜,猛地拉開冰窖的大門,緊跟著,就聽見阿醜的大喊聲:“我是四號!我是四號!”


    緊跟著,就聽見‘轟’的一聲響!


    四爺緊追出去,就看見天上跟煙花炸開了一樣,不知道阿醜放了什麽信號彈!


    他的臉毀了,自認是四號!


    阿醜喊完,就轉過身來,看見四爺,他咧嘴笑了笑。醜陋的麵容可怖有猙獰!


    林雨桐隻覺得鼻子一酸。這些外來者,因為任務而來,可未必就是壞人。他們沒接觸過什麽正常的人,或者說,是來了這裏之後才找到了同類。而在空間站中,他們雖然隻有彼此,可他們不是夥伴,隔著屏幕的教官也不許他們活的像個人,不許他們有夥伴甚至於伴侶,在身體改造中,連基本的生育能力也差不多快被剝奪殆盡了。是來了這裏,找到了同類,接觸了人,跟人相處之下,好似才明白了人是什麽。


    哪怕是不是朋友,哪怕不是更深的任何關係,隻是因為接納了他,沒有敵視他,他便站了出來,他說:他是四號!


    他知道四號的重要!


    便是說四號死了,可哪裏就真那麽容易取信於人呢!?


    不就是要四號嗎?給你四號!有了四號,所有所有的人,就都多了一線生機!


    四爺歎氣,此人自認是四號,比自己自認是四號更容易取信於人。這些人不是你說你是四號,真認你是四號的。就像是自己,若是主動站出來,可四號記憶裏那些東西,自己記得並不完全。因此,引來的結果很可能是新一輪的屠殺。


    但阿醜不同,他便不是四號,也跟四號一起了三十年,關於空間站的東西是完整的。


    能追出來的都追出來了,愣愣的看著阿醜。


    阿醜站在雪地裏,保持著回頭的姿勢。


    然後王大山緩緩的走出去,站在阿醜的身邊,“我能證明,他是四號。我是三號!我是三號!”


    很快的,一群白色的人影從兩邊圍過來。這是一群披著白披風隱藏起來的黑衣衛。一個個如臨大敵,神色戒備。


    走在最前麵的是韓平,他看向兩人,然後將臉轉過來,“請諸位裏麵去,這裏很多話不方便諸位聽。”


    但誰都沒動。


    阿醜咧嘴一笑,“不就是要找我嗎?不要再牽連無辜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的夥伴六號出了意外,死了!”


    “死了?”


    阿醜隻攤手,表示我告訴你實話了。


    王大山麵無表情,“告訴你們更詳細的,你也不敢聽。帶我們去見說話能算數的人吧……除了我們倆,這裏再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林雨桐就見白靈的腳不由的超前邁出了半步,她閉著眼睛一‘恍惚’,然就朝白靈倒去。白靈急著伸手接人,所有人都跟著動了一下,並不那麽顯眼。


    孫重山就看韓平,“大人,您就看著公主和我們在這裏等死!您到底要找什麽,您找誰,我們自認是誰都行,請千萬給我們一條活路!”


    韓平並沒有為難他們,而是一擺擺手,十多個烏衣衛就過來了,要背著他們走。


    永安迷迷糊糊的,一手攥著烏雲,一手拉著烏鴉,“你們跟著……跟著孫公子……”


    孫重山歎氣,伸手把公主背起來,“走!”


    林雨桐和舍不得四爺受這樣的苦,她一把拉住白靈,“白姐姐,咱們一起吧!”


    好!


    四爺剛好去扶何二郎。


    獵場原本是有路的,隻是之前將路堵住了才不好通行,跑出去必然是個死。這會子大路打開,當年的禦道寬敞,並不難走。不過一個多時辰,好似那片黑森森的林子就已經在身後了。


    沒有什麽馬車,隻有藏起來的拉糧食的車這會子可以坐人。騰出一輛來,都擠著吧。隻阿醜和王大山單獨被帶走了,押解在最前麵的兩輛馬車上。


    後麵這一輛車倒是寬敞,可就是沒頂棚,不遮風不擋雪的。


    永安躺在車裏,別人都隻能坐在車幫子上。大黃叫永安摟著,烏鴉卻隻能靠著烏雲獲取一點熱度。林雨桐一邊是白靈,一邊是四爺,四爺的那一邊也急著一排。一個個破衣爛衫的,頂著風冒著雪的趕路。


    永安躺在那裏,眯著眼看飄灑的雪花,才張口嘴,一股子涼氣就鑽進來,雪花一入口,瞬間變化了,沁涼沁涼的。她麵色通紅,眼裏卻亢奮,“等回了京城,我把身體養好,就給你們下帖子……你們是進宮玩,還是咱們一起去我的別院。我的別院裏有十裏桃花十裏荷花,不管是春夏,景色都是最好的。我還有滿山的桂樹,在溫泉莊子上,那裏地溫高,能養活,怕是燕京城唯一一處能養活桂樹的地方了……”


    “不是!”林雨桐跟她搭話,“你這溫泉莊子不是唯一一處……”


    什麽?


    “廟學!”林雨桐看她,“廟學裏有桂樹,也有溫泉!”她指了指方向,“而且,咱們這不是回京城的方向……”


    那去哪?


    永安掙紮著坐起來,“這是要帶咱們去哪?”


    孫重山的眼裏閃過一絲興奮,“公主,表妹不是說了嗎?帶咱們去廟學。”


    去廟學?!


    是,在顛簸了一天一夜,每個人都餓的胃痙攣的時候,廟學到了眼前了。比起如今在裏麵這些個個打扮的猶如上仙的學生,他們這一行比叫花子都不如。


    人家遠遠的就站住了,好似怕玷汙了他們的地方一般。


    門口的管事對上林雨桐的眼睛,眼裏甚至帶上了幾分戲謔,好像在說:看!請你留下你不留。這不是又折騰回來了嗎?


    是!再折騰回來,被關在一個跟林雨桐之前住過的院子差不多的院子裏。不過是屋子少了些,隻有兩間。那這就分男女,各自住開便罷了。


    林雨桐不管其他,選了一件進去先灌了熱茶,然後塞了點心。最後把身上的衣服都扒拉了,直接去後麵浴池泡澡去了。出來之後選了合適的衣服穿上,然後回前麵直接躺炕上了。這邊是一聯排的大炕,沒那麽些講究。


    她來過這裏,知道怎麽回事。反正一躺下就把自己徹底的摁睡過去了!


    暗室裏,孫氏看著沉睡過去的女兒,心這才慢慢放下。


    老娘娘看著孫氏,“這些經曆,對孩子不是壞事。你放心,經過這一遭,我保這孩子平安一生。但你承諾的事情,我希望你也兌現。”


    孫氏慢慢的收回視線,“坤部的烏衣衛,我會收回!”


    可孫氏卻不知道,林雨桐泡在池子裏的時候,想的最多的就是:這個烏衣衛與其在程氏手裏,那倒是不如捏在自己手裏。要論起繼承這東西的資格,程氏未必比的了自己!


    這次她多少看明白了一些,程氏這女人不受廟學節製了。廟學還存了一份虛偽的仁慈,可程氏則徹底讓其淪為太後的爪牙!如今,少了烏衣衛的坤部,其實屁也不是!比起程氏那個女人,廟學隻怕更希望自己你這個憨子去捧這個金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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