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32)


    沒人說話,就這樣蜷縮在一起。


    冷是不覺得冷的,這火還不至於這麽厚的地麵靠透,但本身來說,冬天菜窖就比較暖和。菜窖後盡量封住,這一片燒過去了就好了。


    每個人都用布條裹著雪團這麽捧著,化出來的雪水把布條沾濕,渴了就添一口,怕把這雪水給融化完了。


    大概有大半個時辰,果然,空氣裏帶著一絲絲煙火味兒,有些嗆!


    布條把口鼻封住,就這麽硬撐著。


    林雨桐心裏默默的算著時間,估摸著得有七八個小時了,煙的濃度並沒有變的更大,估摸著,這火估計是過去了。


    樵夫男先站起來,用棍子把菜窖口的蓋子給頂開,然後亮光就投了進來――天亮了!似乎還有微弱的太陽光照著。風一吹,帶著熱氣的灰塵一下子給湧了進來。


    這是逃出升天了!


    喬藥兒哇的一嗓子給哭出來,說不清的委屈從心底蔓延出來。


    倒是永安,她沒哭,而是怔怔的看著灑下來的光柱,喃喃的問了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要我經曆這些?!我隻是……隻是不想去給皇後請安,假裝生病了而已,太醫給開的是太平方!父皇,兒臣並沒生病!您知道的。


    可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送我來受這樣的苦楚。這不是做戲的,這是你真的想要我的命!


    還有母妃,您不是說這都是天廟掌管的事,我一定會被優待嗎?不是的!從下馬車的那一刻,我就被人暗算了。天廟,真的您說的天廟嗎?


    她渾身也不知道從哪裏迸發出一股勁兒來,“走!出去!再不出去,咱們得餓死。趁著大火過後,說不定能撿點吃的。”說著,就看向幾個男人,“怎麽上去?”


    這得一個個的人牆架起來,一個送一個上去。


    這些人麵麵相覷,其實樵夫和燒傷臉那個,兩人敏捷度都好,身手也是最好的,但顯然,這兩人相互戒備,並不能打配合。


    剩下的幾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傷。之前沒關注過,現在一瞧,好似就自己和四爺能打配合了。


    四爺站在入口,桐桐踩在四爺的膝蓋上,然後攀著腰身踩上肩膀,抬手就能夠得著的邊緣。然後猛地往起一跳,這個迸發起來就得踹四爺一下,借著這個力才能蹦起來。


    但如今,隻有這個法子了。林雨桐借力出去,伸手,從樵夫要他手裏的木棍。外麵都是灰燼,有些還沒燃燒殆盡,想找根繩索或是長棍子伸進去都不能。


    接了這個棍子,林雨桐先拉了個那個帶狗的少年上來幫忙,兩人合力拉下麵的人就會容易。少年舍不得他的狗,四爺伸手,“把狗給我……”


    狗的爆發力大,四爺將它舉起來,林雨桐讓開地方,大黃蹭的一下就跳了上來,對著菜窖不停的叫喚。直到把少年拉上來,這才停下來警惕的豎著耳朵,這邊看看,那邊看看。


    有個人搭把手,下麵的人上來就比較輕鬆了。等人都上來了,站在這菜窖口久久沒動彈。燒毀的就是這個行宮,至今門口的那個位置火還在燒著呢。周圍有防火溝渠,確實是沒有燒多少林子。周圍也不見其他人,那麽這些人無疑是鑽入林子去了。他們中有多少死了,有多少可能秘密都帶走了,這個無人得知。


    可從這一天一夜的表現來看,剩下的這些人裏,確實有外來者。


    比如這個臉被燒毀的男人,還有半臉的胎記,頭發隻到肩膀位置看起來特別靦腆的女子。半夜的時候,這個男人比自己警醒。自己沒意識到周圍有動靜的時候他意識到了,等她意識到了,這人已經渾身戒備一副馬上準備逃離的樣子。而後來,第一個聞出‘油’的是那個女子。這兩人的五官靈敏異於常人。


    且,兩人這傷,蹊蹺的很。一個燒了臉,連頭皮都燒了,這個完美的遮擋住了短發。那女子的頭發是這幾個月長起來的,臉上看起來像是胎記的東西,不是化妝易容,林雨桐懷疑那是一種刺青,將整張臉毀了隱藏了真實的容貌。


    這麽做隻有一種可能,這兩人知道有人在逮他們。很可能滄州假死脫身的就是這兩人。不過,叫林雨桐想不明白的是,以他們的本事,他們完全可以躲起來,若是甘願平庸,那誰也找不到。就怕這兩人想盡辦法出來,哪怕知道冒險還要活動,是為了他們的任務,或者,是聯係前幾撥的外來者。


    隻可惜,任務是什麽,林雨桐和四爺都不知道。活著的外來者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還有那個護著林雨桐的女子和樵夫,別忘了,這兩人是比自己和四爺都先到行宮的。他們一個就是進山砍柴的,一個是出身煙花之地的女子,他們是怎麽做到比自己還快的?朝廷對平民疑似異類者,下手毫不留情,沒道理對他們放水。除非,這兩人有本事應付。那麽問題來了,他們的本事從哪裏來的?這本事與他們的身份可不相符。


    如果她都猜到了,那麽這一次包括四爺和自己在內的六個外來者,都在這裏的。


    自己能想到這些,那麽暗中觀察的也能想到這些。至少這四個人已經被鎖定了。


    可隻要不找到四號和六號,這個遊戲暫時就不會結束。除了那四個確定的,現在剩下的所有幸存者,都有是四號和六號的嫌疑,包括自己和四爺。


    拖著這麽些人一起受過,這不行。


    四爺感受到了桐桐的蠢蠢欲動,使勁攥了攥她的手:別衝動!另外想辦法。


    什麽辦法?


    他們要找四號和六號,那就給他們製造出四號和六號來就是了。這個不能急,這得碰機會才成。


    如今要緊的是填飽肚子。


    大火之下,總有一些倒黴的。比如傻麅子,就在空地上呆呆的縮著,上去直接拎了就行。


    殺了用雪蹭蹭,烤了湊活的吃點就得了。


    周圍都是灰燼,倒是沒那麽冷的叫人不能忍受。


    喬藥兒問永安,“您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嗎?”


    永安也是一肚子疑問,擺擺手,“我母……母親從來沒跟我提過。”說著就看何二郎,“表哥,您知道多少。咱們現在湊也得把真相給湊出來,要不然,死都不知道為什麽死的。”說著又看林雨桐,“你呢?你娘和你爹應該是少有的知情人,你沒聽說過什麽?”


    林雨桐木著臉,“我娘不教我,也不教我姐姐。說是她教我們就把我們給教壞了!一直是我大伯母教我們的。還有我哥哥,是我祖父教的,我父親不插手我哥哥的學業……”


    永安皺眉,“這是廟學之前遭遇的緣故。”


    林雨桐皺眉,看來永安知道的要稍微多點,她就問,“之前讓我去廟學,也沒見廟學有多好,我爹娘都不樂意叫我去。我問我娘為啥會有廟學那樣奇怪的地方,我娘沒說!”


    永安把腳放在一堆熱灰燼上,這才道:“我隻知道,北燕國初立之時,就建立了廟學。一直是太|祖和天母掌管的,之下有四位長老。天廟分為乾部和坤部。乾坤互補,但互不幹擾。日常事務,太|祖和天母不大管,都是四位長老在掌管的。大致過了二十多年……”


    “我知道!我知道!”鄭王的孫子烏守疆湊到永安的身邊,“姑姑,我說!我說!”


    那你說!


    這小子就神神秘秘的,“新朝才過了二十多年,那一年,太|祖遺留民間的皇子出現了……”


    什麽?


    林雨桐愕然。


    喬藥兒在邊上才低聲道,“太|祖與天母一直不曾誕下皇嗣,別說了皇子了,連一位公主都不曾有。朝臣都勸諫太|祖納妃,可一直未被采納。天母獨寵二十餘年!卻不想那個時候,民間冒出來一位幾乎跟太|祖年輕時一模一樣的青年來,二十許歲人……這若不是皇子,都沒人信。不過叫人費解的是,太|祖堅持不認,倒是天母樂意接納,並主張冊封其為太子!在冊封太子的前一晚,天廟的四位長老暴斃了三人……”


    林雨桐心說,第二撥碰上了第一撥,兩個一模一樣的克隆人,但彼此都是獨立的。太|祖不可能認下這個‘兒子’!


    後來呢?


    “後來天母跟太|祖的關係驟然惡化,□□廣納妃嬪,並召集天下名醫,第二年,便生下先帝!”那就是說,這個曾經被封為‘太子’的外來者,並沒有登上帝位。


    他人呢?死了?被廢了?


    “不是!據說是逃了!”嵇康伯低聲解釋,“天母就是那個時候暴斃的!”


    是說天母幫著那位逃脫了!


    四爺在桐桐手心裏寫了一個名字――烏四海!


    林雨桐一個激靈,這烏四海鬧不好就是九十年前的四號!


    因為四號特殊,因為四號引出過亂子,所以,找到四號比找到任何人都來的重要。隻要此人散落在外,對坐在龍椅上的人來說,一日不找到,一日就不得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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