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16)


    林嘉錦就在被允許接人的最前麵。他坐在馬車上,兒子跟兩個侄兒在車外麵。越是天晚了,他越是焦躁。能求的人也求了,到底成不成他心裏其實沒譜。這個點,便是考不完也差不多了。周圍等著的人,都心焦的很。可真正參加過這個天選的人隻怕除了他,這裏再沒有了。


    這裏不看你學問好壞的,自家那傻孩子可別一頭給撞進去了。


    正心焦呢,就聽見大侄兒喊了一聲,“三叔,出來人了。”


    啊?


    這個點就放下來了,怎麽著不得等明天天亮的時候?


    他正要撩開簾子,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爹――娘――天不選我們――


    “爹!是桐兒!”兒子一邊說著一邊跑了。林嘉錦幾乎是從馬車上滑下來,要不是兩侄兒伸手拉著,他當場就摔了。才站起來,他就應著:“噯――噯――爹在呢!來了!來了!”


    站在那裏,一身狼狽哭嚎的不是自家那傻閨女又是哪個?


    這出現的不正常!沒選上也是被一塊送下山,怎麽就你……不是!怎麽就你們下來了,這身上的衣服也掛的不像個樣子了。但這裏不是問話的地方!他趕緊拉了閨女,“跟你哥先上車……”快別哭了!


    招惹的大家都朝這邊看。


    林雨桐被拉著,卻看四爺,我們這就又得分開了。這是不是有點不大好呀!


    四爺搖頭,叫她隻管走。


    這點微小的動作,林嘉錦還是看在眼裏了,再急,也都停下腳步,“小夥子,家裏是哪裏的?要是無處可去,跟我們一道兒吧。”


    先帶走再說,叫人家盤問的多了,再傳出什麽話來。


    結果不用,金家的人在。一下子過來四五條壯漢,黑衣短打,以金泰安為首,嘩啦啦的就過來了,說話的聲音還賊響亮,“可算叫老子等到了……”


    他是從後麵剛擠過來了,聽見有個女娃娃哭了,如今再一看,隻自己的兒子和被拉走的女娃娃,然後再看站在一邊的林嘉錦,這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的吧。他立馬換了形容,“是不是後麵還有別的孩子呢?哎呀,咱別擋道兒了,先讓開了。”


    然後朝林嘉錦拱手,拉著四爺就走。


    林雨桐被塞到車廂裏,能聽到外麵議論紛紛。


    “天選嘛,說不準的。”


    “是!造化不夠,也沒法子。”


    “可曆年也沒見自己闖出來的?”


    “天意豈能揣度?說不得有別的因由也說不準。”


    “這話很是,天既不收,必有原由。隻往後看便是了。”


    ……


    林嘉錦在這議論聲中上了車,一點也沒敢停留,直接就叫車夫趕車,趕緊回家。


    金家人都是騎馬來的,馬拴的挺遠的。這回來的都是自家人,金家老哥倆,帶著下麵的幾兄弟。等林家的馬車過去了,金二叔才道:“二哥,那是林家人。”


    嗯?


    金泰安就問,“是從營州一路上照應咱們家的林家?”


    正是!


    “那兩位坐在車轅上的小爺,是林知州的府上的公子,隨行了一路,不會認錯。”金二叔就看小侄兒,“老四,可是林家的姑娘。”


    “林家六姑娘。”四爺說著就去解馬韁繩。


    金泰安掃了小兒子一眼,這小子蔫吧,但不是沒主意。這會子特意點出這是林家行六的姑娘,幾個意思呀?小子,你心眼不好,不正!知道不?


    你該不是瞄見人家姑娘了,故意把人帶的往林子裏鑽的吧?


    這林家跟咱們家,家世差的有點遠。


    金泰安就小聲提醒,“人家那外家可不是一般人家,毅國公手裏捏著兵馬呢!”


    四爺就道:“咱們家不正想入行伍卻不得其門?”


    嗯?


    金泰安倒吸一口氣,就說嘛!你小子果然沒打好主意!才要罵呢,被他家二弟給拉住了,“大哥,林家那位縣主跟林家三爺……懸殊也大!”


    啥意思?


    意思就是,努力努力,未嚐不能成。


    跟著一塊從營州回來的金嗣況提醒,“恍惚這六姑娘還小……家裏也養的嬌氣。”能在這種場合大哭出聲的……能是多聰明的姑娘?


    還小,嬌氣都是客氣的說法,那姑娘看身形,可不小了。


    這話就是提醒大家:那姑娘不是很聰明的樣子。金泰安卻眼睛一亮,不聰明好啊!聰明、啥都好的,咱們就求不上了。但隻是不聰明,有多大的關係呢?再不聰明,那也是關五關斬六將,能被廟學帶回去參加大考的人,總不會是傻子,那就得了唄。


    一瞬間,他幹勁十足,“走!咱們跟在林家後麵,送人家一程。”


    林家都走出兩裏路了,發現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一撥人。金家還怕嚇著林家,金嗣況出聲喊呢:“之前瞧著,恍惚是林家大爺二爺,也沒敢認。在下金嗣況……天黑路長,我等都有些粗淺功夫,護送諸位一程,莫要驚慌。”


    有之前的同路之宜,自家妹妹又是跟金家的孩子出來的,這事不想傳出閑話,得金家配合呀。林雨植捏著鼻子認下這事,“勞煩諸位了。”


    林雨樓就皺眉,“這金家怕是有所求。”


    林雨權朝後看了一眼,“之前聽兩位哥哥說過這個金家,怕是他們有心入行伍。回頭我親自將人引薦給外祖父……”


    隻要給些好處,諒他們也不會在外麵胡言亂語。


    林嘉錦卻看向自己閨女,“老實告訴爹,之前你說‘天不選你們’……這話誰告訴你的?”


    林雨桐:“……”一個憨孩子想有變化,這不是一朝一夕的。眼前這個親爹可不好糊弄。說我自己說的,他不會信。然後隻能推給四爺,因為推不到廟學身上,林嘉錦和孫氏都跟廟學有淵源,這謊話太容易被戳穿了,然後她就可‘老實’的說了,“是那個叫金嗣冶的說的。”


    難怪呢!


    林嘉錦摸摸閨女的腦袋,“他說的對!就是天沒選桐兒。”這麽說了,又微微一頓,接著道,“你祖母在家燒香拜佛的,求老天說,千萬別叫你離了眼跟前。你看,老天聽見了,放了你回來了。那金家必也是有個疼孫兒的祖母,整日裏燒香拜佛,老天才垂憐的。”


    嗯!


    這個說辭很好!借助了神佛的力量對抗天廟,也免的有人說起自己和四爺,都會說一句‘天棄之人’!


    這個爹果然是個聰明有機變的人,想來明兒開始,滿京城乃是滿天下都談論天選結果的時候,少不得故事裏夾雜一些‘慈心祖母祈垂憐,蒼天有感慰天倫’的奇事。


    總之,天選是真的!老天有感也是真的。


    不僅把自己和四爺接下來的事給做了,還順帶的斷了廟學反悔的可能。再要找自己和四爺,那他們把‘天意’往哪裏放。


    以往自己是特別盼著有明白人當爹媽的,這回遇到的爹媽,怕真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可她家孩子這個人設吧,有點難為人。在倆聰明人眼皮子底下……唉!想嫁人。


    聰明爹就問呢,問這考試的前前後後,這個也沒什麽可瞞的,自己不說,學監也會說的。


    林嘉錦就聽啊,自家閨女說她怎麽被禁足,又怎麽可憐,還要被罰吃她不喜歡吃的,然後怎麽用首飾跟人家換飯食,然後還疑惑給她換飯的小夥伴被送走了。後來又說她怎麽溜出院子,跑大門口,怎麽被管事逮住,兩人都說了啥。


    聽的林嘉錦的眉心直跳,他不動聲色,好像這是特別平常的事一般,不時的來一句‘是嗎?’“後來呢?”,然後林雨桐不得不往下說了,包括喬茉兒被人推了一把,她把墨汁滴在畫紙上然後吹開了,後來見了娘娘和監學。


    見了兩人都說了什麽,她也一一都學給對方聽,林嘉錦幾乎是愕然,“那些話都是你自己說的?”


    林雨桐縮縮脖子,“本來就是嘛!她還說我要是願意,姐姐就不用去選皇子妃,那我不能那麽傻的啥都應吧?上回大伯母罰廚房的周婆子,就罵她們,說‘你們還記得端著誰家的碗,吃著誰家的飯嗎?’,我就想,咱家端的是皇家的碗,吃的是朝廷賞的飯……”


    林嘉錦先是一愣,繼而苦笑,緊跟著便哈哈大笑,笑的在外麵的三個子侄都麵麵相覷。車裏麵的話三人在外麵都聽見了,聽見了才覺得自家這傻妹妹當真惹人疼。雖說憨直了一些,在家裏也常淘氣,但事上卻不糊塗,知道權衡得失,顧念家族手足。這真要是糊裏糊塗的辦下事了,當真是一家子到死都不知道為什麽死的。


    林雨桐看了林嘉錦一眼,又繼續往下說。林嘉錦一直含笑聽著,心情頗好的樣子,直到桐桐學那段,把監學叫姑姑還是姨媽,然後被攆出來。


    林嘉錦幾乎一口氣卡在胸口出不來,“你真這麽問了?”


    對啊!“然後她吼我,叫我滾蛋!我就滾蛋了!”


    多簡單一件事!


    林嘉錦先是肩膀一聳一聳的,緊跟著笑出了豬聲,“桐兒,回去把這段細細的學給你娘聽,要是能天天學一遍,那就更好了。”


    聽不膩呀?


    聽不膩!天天聽,天天好心情!


    林雨桐:“……”看出來了,你們的青春曾經也燦爛!她抿嘴一笑,不就是懟監學能叫孫氏高興嘛?放心,逮住機會我就欺負欺負她!“那我以後還找她玩,回來再學給我娘聽!”


    學監大人‘阿嚏’一聲,緊了緊衣服,“這是……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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