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時光(69)


    歐陽的這個愕然一閃而逝,而後就揚起笑臉,“今兒是接二連三的叫我覺得意外,真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小地方,能出兩個這樣出色的人物。”她主動伸出右手,“金澤爸爸,你好啊!”


    四爺點頭笑了笑,“你好。”


    桐桐的餘光卻從歐陽的左手收回視線,對方的左手手心緊緊的貼著褲縫,動作輕微的蹭了蹭。


    這小動作代表什麽意思?


    說是緊張吧?不是!她跟四爺說話大大方方,並不見得局促。


    坐在那裏,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右手始終蓋在左手的上麵。要不是剛才注意到她左手的不自然,她也不會細致到老盯著人家的手。可坐了兩個多小時,對方的右手始終蓋在左手上麵。她的手很幹淨,沒有戴飾品,也沒有戴過飾品的痕跡。而且,林雨桐幾次近距離的倒茶將茶遞過去,她都是用右手接的,左手扣在膝蓋上都沒動地方。除了左手的手心她沒看到之外,兩隻手的其他部位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連個疤痕都沒有。其實歐陽是個很有教養的人,林雨桐雙手把茶遞過去,她右手接著。作為同齡人,大家平等相交這也沒什麽,若是不注意,這點細節壓根就不叫事。


    可那一絲愕然,那一點細微的不自然還是被林雨桐給捕捉到了。


    等送走了人,林雨桐就問四爺:“確定不認識?”


    四爺搖頭,“部隊那地方,能私下認識什麽人?如果有對象,不可能戰友都不知道。”


    大集體生活,尤其是紀律嚴明的地方,這事是不可能藏住的。大家可能不知道你的對象具體是誰,但有沒有對象,這個是瞞不住的。


    可以肯定,絕對是沒有的。


    這麽長時間,四爺把原主的關係網都捋順了,不可能有後患呀!


    那如果不是對象,或是什麽瓜葛很深的人,對方便是認識四爺,有需要掩蓋的地方嗎?


    林雨桐百思不得其解,“暗戀者?”


    小哥哥站崗的時候遇到個對他一見傾心的老妹兒?


    四爺一臉的一言難盡,白了桐桐一眼,“所以她緊張的隻扣著左手?”什麽邏輯?難道左手心還能紋著暗戀對象的名字?這不是扯淡嗎?


    是啊!是挺扯淡的!所以,要麽是我‘疑鄰盜斧’的想多了,要麽就是她的左手手心裏確實是有秘密。


    這兩種可能對半對半,想多了其實沒啥,以後接觸接觸就知道了。至於手心裏有啥秘密……這個兩人都沒啥挖掘的興趣,不幹擾自家的生活,其實隨意就好了。


    兩人不知道冷寒在車上也跟歐陽說話,話裏話外的都是人家兩口子感情有多好,這一類的話。


    歐陽心裏明鏡似得,也知道對方懷疑什麽。她隨口應著,“是啊!特別般配。我之前還想配得上林雨桐的人得是什麽樣兒的……那話怎麽說的,‘駿馬馱著癡呆漢,美婦常伴拙夫眠’,你沒發現,這世上堪稱各方麵般配的夫妻特別少……”


    哦!這樣啊!


    冷寒就笑,兩人說著說著,話題就不知道偏到哪裏去了。


    歐陽嘴上應著話,坐在副駕駛上,卻低頭瞟了一眼手心。手心裏那個印記突然滾燙起來,滾燙起來那一刻,正是金嗣業撩開簾子進來的時間。


    他――連同林雨桐,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嗎?


    可自己又為什麽覺得非找到他們不可呢?自己心底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林雨桐和四爺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來頭。


    晚上四爺就查了,把歐陽的資料翻牆也要湊齊,然後湊齊就會發現:她是個孤兒。


    從小就被人放在孤兒院門口,被孤兒院收養。然後一路開掛,跳級考試還讀了重點大學,然後保研,研究生還沒畢業,就因為這種獎那個獎,被很多單位搶著要。最後因為是在本省省城的孤兒院長大,選擇了本省的省報。歐陽的所有生活軌跡,並沒有跟四爺重合的點。當然了,跟林雨桐也沒有。


    林雨桐攤手:“看來是我想多了。”對方可能被四爺帥到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更合理的解釋嗎?


    四爺將電腦關了,“所以啊,皇帝用人,都更願意用有牽掛的人。社會關係越廣,家族越大,越是叫人放心。就怕這種,什麽親眷都沒有的,你就查都不知道從哪查起。”


    資料上啥也看不出來呀。


    因此他交代桐桐:“你以後別避開她,主動來往來往,來往的多了,啥蹊蹺都摸出來了。”


    成啊!


    其實也可能是兩人緊張過度了。因為這次回來,好像背後的力量一點鬧妖的跡象也沒有,除了兩人這家庭背景比較磨人一點之外,有什麽呀?


    之前兩人是打算磨到底的,家裏不同意,那兩人就不結婚唄。長輩終是要走在前麵的,等沒有阻礙了,這輩子到閉眼前領證結婚,這都算數的吧。


    可結果是事趕事的,家裏倒是知道了,為子女考慮的多些,都沒怎麽為難就答應了。這應在不在背後力量的算計之內吧。


    畢竟,人心這東西算不了。比如父母之於子女的愛,這是算不來的。另外一個關鍵的點就是,自己和四爺處事的態度,方式方法,這直接或是簡直的影響了家裏人,所以考量下來,家裏人在婚事上並沒有設置多少障礙,然後事情就解決了,並沒有預期的那麽棘手的。日子就這麽瑣碎又安然的過著,好像一輩子就這樣了。


    但隱隱的,總有些不安。


    對任何一點變量的重視,都是來自於這點不安。


    不安的也不止是四爺和桐桐,歐陽一樣不安。她被冷寒安排到小招住宿,關上房門她才抬起左手,看著手心裏那個殷紅的胎記。


    這胎記是生來就有的。


    她不知道父母是誰,也不好奇父母是誰。心裏從沒想過要找尋父母,可是沒有來的,心底就是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或是人要尋找。


    這些人她過的跟大多數人一樣,除了不像是大多數人一樣有父母家人之外,她過的還算可以。雖然是孤兒,但從上學開始,就各種的比賽競賽,掙的獎金夠零花了。因為品學兼優,什麽慈善機構都樂意幫助自己,上學並沒有比別人更困難。


    現在她還是孑然一身,掙的錢拿出一半來回饋孤兒院和社會,她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善?自己的社會責任感?亦或者是自己心裏認可的一種‘因果’,覺得欠的總是要還的。


    從哪一天開始,自己覺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呢?


    是了!從那一年――2000年8月4號。


    那天,大中午的,太陽很大。那時候是暑假,她正在午睡,然後手心灼燒了起來,像是有誰把一團火焰塞在了手心了。


    她抬起左手,胎記紅的發亮。她匆忙的將手塞進水盆裏,可是無濟於事。不過好在,這種灼燒感持續了有一兩分鍾然後就逐漸的消失了。身上任何變化都沒有。


    唯一多出來的,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覺得應該找尋些什麽。


    從此,她的人生軌跡就跟著這個感覺走了,畢業了,有一個聲音就說,回去吧,回去吧。


    然後,這就回來了。


    之後很巧合的,認識了冷寒。又有一股子力量,好似促使著自己跟冷寒接觸。可冷寒並沒有給她一種‘這人很特別’的感覺。但多認識了一個朋友,這個感覺還不錯。


    她努力的想掙脫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的控製,她真心的跟冷寒相交,真的!人就應該有朋友。


    朋友請她幫忙,她欣然允諾。哪怕沒說去哪,幫什麽忙,她也一口應下來了。


    可在來的路上,那種感覺又出現了,如影隨形一般。總覺得離特別重要的東西越來越近了。見到盧淑琴和林雨桐的時候除了這種伴隨了一路的感覺,沒什麽特別之處,於是,她也就沒在意。直到金嗣業出現了,手心裏那種灼熱感提醒她,金嗣業就是那個很特別的存在。


    直到林雨桐出去洗水果,那種灼熱感突然消失了,等林雨桐再回來,灼熱感又來了。


    然後她突然明白,這兩人在一起,才是自己完整的要尋找的東西。可找到他們要做什麽呢?


    她不知道!


    這會子看著個胎記,沒緣由的突然厭惡了起來。她衝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然後把手放在水龍頭下,使勁的揉搓。


    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為什麽會影響人的思維和感知?


    心裏的聲音告訴自己,這本來就屬於自己的。另一個理智又說,這對自己的人生不是有益的。兩個聲音來回交錯,吵的人煩躁的無處發泄,她掄起放在一邊的包直接砸在衛生間的鏡子上。


    哐當一響,嘩啦一片,鏡子碎了一地。


    這一響動驚的,她的理智占據了上風:自己這到底是幹嘛?


    在人家招待所呢!


    強壓下心頭的煩躁,她蹲下去收拾碎鏡片,一個不小心:“嘶!”


    左手心劃破了。


    流出來的是正常的血!


    歐陽覺得,她大概是精神有問題。從沒想過追查身世的她,突然想找找親生父母,想知道是不是父母家人有精神病史。


    要不然,這怎麽解釋?


    很多東西,她更願意相信這是精神障礙而產生的幻覺。


    她卻不知道,正在沉睡的四爺和桐桐突然睜開了眼,黑暗裏兩人看著彼此都沒動,不需要交流兩人也知道,他們彼此的感知是一樣的。


    就在剛才,有一股子尖銳的刺痛感――來自胸口那個一直有印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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