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她贏?”


    皇帝蕭成文就像是個聊天終結者。


    皇後燕雲琪低頭,麵色尷尬。


    這話怎麽回答都是錯,幹脆保持沉默。


    “朕的心情很矛盾啊,一開始希望她贏,現在又希望她敗。可是她如果兵敗,等於是劉章越發膨脹囂張,想要收回北地更是難上加難。朕的矛盾心情,你能理解嗎?”


    皇後燕雲琪點點頭。


    她明白!


    都是關乎立場,關乎天下,關乎江山社稷。


    皇帝蕭成文繼續說道:“朕其實更喜歡他們兩敗俱傷,如此朝廷才能有所作為。有朝一日,收回失土,南北統一。”


    皇後燕雲琪陪著他歎了一口氣。


    自古以來,一個王朝丟失的國土,想要收複談何容易。


    多半情況下,窮盡王朝兩百年,都沒辦法收複失土。


    這是氣運,也是必然。


    失去太容易,收複太困難。


    “陛下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淩大人南征南疆,打下那麽多土地,為大魏江山開疆拓土。陛下的功勳,已經遠超先祖,堪比太祖皇帝。至於北地,等到時機成熟,自會有結論。”


    皇帝蕭成文歎了一聲,“朕無數次,用你剛才說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但是,朕始終放不下北地。北地,有大魏的京城,有祖宗的陵寢,有朕的子民,有萬裏江山……朕得多想得開,心得多大,才能不去在意,不去關注?你不用安慰朕,所有的道理朕都明白。”


    皇後燕雲琪張口欲言,想了想,最後還是沉默不語。


    她說什麽都不對,立場著實有些尷尬。


    同時……


    她也很感激皇帝對她始終如一,不曾因為她的姓氏,她和燕雲歌的姐妹情,從而遷怒她。


    自古以來,能做到蕭成文這樣的男人,少之又少。


    她沒辦法挑剔他的毛病,一如她不能去指責雲歌妹妹。


    她沒資格要求雲歌妹妹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同樣也沒資格要求蕭成文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活得像她這般尷尬糾結的皇後,也是少見。


    過去,那些皇後,家族都依附於朝廷,依附於皇帝。利益趨同,就不會生出嫌隙。


    然而,燕氏家族早已經脫離朝廷。


    就連燕雲歌那裏,也隻將朝廷當成了一個擺設。


    皇帝蕭成文不欲多說,離開之前,他提醒她,“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就不要和燕雲歌通信。你就安心等待結果吧!”


    燕雲琪頷首應下。


    ……


    十一月,朝廷發兵,前鋒部隊率先出動,目標直指兩郡地盤。


    一時間,三郡人心惶惶。


    有觀望者,有逃跑者,有作壁上觀看好戲者,更多則是憂心忡忡。


    大家的利益,都已經三郡捆綁在一起。


    萬一燕雲歌不敵朝廷大軍,如何是好?


    萬一朝廷秋後算賬,別說家產,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如何是好?


    商賈們,尤其是在三郡投資了大量錢財的大商賈,約在一起,齊齊上郡守府衙門詢問情況。


    鄉野百姓,則是在官府的組織下,做足迎戰的準備。


    博郡,東陽郡,這兩郡的世家,人心浮動。


    他們歸順燕雲歌,時間都不長。


    長則一年,短則半年幾個月。


    談不上什麽忠心。


    隻因為利益捆綁,暫時都持著觀望的態度。


    或許,燕雲歌能贏。


    或許燕雲歌輸了,朝廷看在他們被迫同燕雲歌苟且的份上,加上朝中關係幫著說話,定能網開一麵。


    矛盾啊!


    左右拉鋸。


    一邊是朝廷,一邊是燕雲歌……


    且看後續。


    ……


    人心惶惶之際,殊不知,侍衛營兵馬早在半個月以前就已經出兵。


    建州朝廷天天吵著要不要發兵攻打三郡,鬧得沸沸揚揚,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


    平陽郡的探子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通過水路,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送到燕雲歌的手中。


    燕雲歌:“早就防著朝廷在背後捅刀子。侍衛營養了這麽多年,個個養的膘肥體壯,是時候拉出去真刀真槍打一仗,曆練曆練。侍衛營對陣南軍,也算是旗鼓相當嘛。”


    於是……


    在所有人都沒意識到局勢發展之前,在大家都還蒙在鼓裏的時候,侍衛營連夜調動。


    燕雲歌指著輿圖,手一點,兩軍對壘的地點,就定在三郡之外的地勢複雜山路水路交匯之處。


    來一場真正的戰鬥。


    這場戰爭,表麵看,一直是朝廷在主導。


    殊不知,真正主導這場戰事的人,是燕雲歌。


    她對統兵將領燕難說道:“你該明白我什麽將作戰地點定在三郡之外,為的就是不影響三郡的商貿和生產。你要什麽我給什麽,保證後勤供應充足。


    我對你的要求隻有一點,打退朝廷大軍,用南軍的人頭練兵。將你手下的兒郎統統曆練成見過鮮血殺過人的老兵!”


    “屬下遵命!”


    “同劉章的戰事,你不用管,本夫人早有安排。你隻需做好你的差事,旁的事情自有人處理。”


    “屬下定不會辜負夫人的期望。”


    朝廷前鋒部隊乘船北上,沒到三郡地盤,離著三郡最近的地方還有上百裏的距離,就遭到了侍衛營的伏擊。


    這是一場水陸兩棲戰爭。


    雙方從江麵打到陸地,又從陸地打到山林。


    侍衛營占著地利的優勢,以傷亡近千人的代價,打退了朝廷前鋒部隊,繳獲物資若幹,俘虜若幹。


    俘虜全都押送去做苦力,挖溝渠挖坑洞挖礦洞……挖一切!


    勞動力是寶貴的。


    除了窮凶極惡之輩,燕雲歌從來都十分稀罕俘虜。


    免費勞動力啊!


    隻要給一口吃的,就能往死裏使喚這群俘虜,還不用給一文錢工錢。


    這等好事,多多益善。


    殺俘虜?


    太浪費!


    除非有一天,勞動力多到剩餘,倒是可以考慮殺俘虜,節省糧食。


    ……


    朝廷大軍前鋒部隊出師不利,消息傳到建州朝廷,眾臣震動,不敢置信。


    因為水路四通八達,消息傳遞迅速。


    很快,朝廷就收到具體的戰報。


    朝臣大罵燕雲歌無恥。


    “燕雲歌分明是提前得到消息,知道前鋒部隊的行軍路線,提前安排兵馬埋伏,打了前鋒部隊一個措手不及。有心算無心,此戰失利,非戰之罪。”


    “是不是也該查一查,消息如何走漏?燕雲歌怎麽會提前知道前鋒部隊的行軍路線?”


    “大人的意思是,有叛徒。”


    “有沒有叛徒,老夫不敢輕易下結論。或許是有人不小心說漏了嘴,平陽郡的探子無孔不入,提前得知了軍隊出兵的消息。”


    “大人這話是意有所指啊!”


    “都閉嘴吧!”


    皇帝蕭成文嗬斥眾臣。


    都不是傻子,這群朝臣分明是想讓皇後燕雲琪背鍋。


    燕雲歌提前得知動靜,在眾臣看來,定是皇後燕雲琪偷偷摸摸給燕雲歌通風報信。


    他正色道:“朕可以給皇後做擔保。最近一兩月,皇後沒有見過任何外臣,沒有同外界有任何隻言片語通信。身邊伺候的人,也不曾出宮一步。諸位愛卿含沙射影,想要幹什麽?


    消息走漏,你們怎麽不問問自己,私下裏有沒有對身邊人透露過朝廷出兵計劃?朕看你們,沒有一個嘴巴嚴實的。真要查消息走漏一事,就該從在場每個人身邊人查起。”


    眾臣靜默。


    因為……


    他們或多或少都對家裏人透露過朝廷出兵計劃。


    這事經不起查。


    正因為經不起查,之前才想著先下手為強,讓皇後燕雲琪背鍋。


    反正,朝廷正在和燕雲歌開戰。


    讓皇後背鍋,也算是大快人心,人心所向。


    誰讓皇後娘娘同燕雲歌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好姐妹,有福不能同享,有難自然要同當。


    結果……


    皇帝不上套啊!


    眾臣捶胸頓足。


    皇帝糊塗啊!


    這麽好的機會,隻要肯讓皇後燕雲琪背鍋,首戰失利,也就有了交代。


    百姓也不會誤以為朝廷大軍無能,連一個地方諸侯的侍衛營都打不贏。


    廣大小民不知道,燕雲歌的侍衛營可不是普通的侍衛營,從一開始就按照軍隊製度建設,一日一操練。


    小民不知道內情,隻知道正規大軍竟然連區區侍衛營都打不贏,丟臉啊!


    太丟臉了!


    在小民的樸素想法裏麵,侍衛營肯定比不上正規大軍的戰鬥力。


    眼下,首戰不利,不找一個有分量的背鍋俠,如何同天下人交代,如何壓製天下非議?


    朝廷臉麵何存?


    還有誰比皇後娘娘更有身份,更具分量?


    而且都是姓燕,合情合理。


    姐妹嘛,私下裏偷偷通風報信,說得過去。廣大小民都能理解。


    這麽好的一個計劃,堪稱完美計劃,偏偏……


    皇帝他不上套啊!


    氣煞人也!


    “陛下莫要被美色誘惑,誤了正事。”


    皇帝蕭成文氣笑了,“什麽是正事?汙蔑朕的皇後通風報信,算是哪門子正事?再有人膽敢無辜攀咬皇後,朕就從他查起。


    金吾衛可不是擺設,任你們藏得多深,金吾衛挖地三尺也能查出真相。屆時,朕倒是要看看,真正走漏消息的人,究竟是哪位‘愛卿’。”


    一通威脅,朝臣果真不敢再攀咬皇後燕雲琪。


    完美計劃隻能放棄,另找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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