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


    片刻功夫,身上便覺著有點冷。


    宮女取來披風,“娘娘當心身子。”


    皇後燕雲琪歎了一聲,任由宮女為她披上披風,抵擋涼意深深的秋風。


    為了要不要出兵,如何出兵,出兵多少……


    朝廷已經爭吵了數日。


    看樣子,出兵攻打三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餘下的問題,無非就是誰任統兵大將,從哪裏調配糧草,軍械輜重,征發民夫……


    丈夫要和親妹子打仗,她夾在中間,著實煎熬。


    反對吧,立場似乎歪了。而且她是後宮女人,不能幹政。


    支持吧,那可是自己的親妹子,她得多狠毒的心腸才會這麽做。


    這些日子,聽著外麵流言蜚語,她是一語不發。


    說什麽都是錯。


    她的立場很敏感,她不能輕易表態。


    甚至,她根本不能表態。


    “娘娘,太後娘娘請你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皇後燕雲琪意外,“太後娘娘召見本宮?”


    “正是!”


    自從她做了皇後娘娘,她和陶太後之間,經曆了數次交鋒。


    最終彼此雙方各退一步,從此井水不犯河水,除了逢年過節,平日裏都不帶來往請安。


    這種冷淡的,連表麵功夫都不屑做的婆媳關係,著實引起了不少人的議論。


    甚至一度,有朝臣上本彈劾皇後燕雲琪大不孝。


    最後……


    是皇帝蕭成文將此事彈壓下來,默認了這種相處模式。


    連表麵功夫都省了,後宮的矛盾果然少了大半。


    整個後宮,終於恢複到一片祥和,各盡其責。誰也別幹涉誰。


    對於皇帝縱容皇後大不孝的行徑,朝臣意見很大,牢騷滿腹。


    私下裏都說,皇帝開了一個很壞很壞的頭。


    皇後都不孝順太後娘娘,臣子後院的女人們,又該如何做?


    是效仿還是效仿還是效仿?


    肯定不能效仿!


    朝臣們堅決反對。


    每當逢年過節的時候,必定會有禦史上本彈劾皇後娘娘不孝。


    甚至有人鬥膽彈劾皇帝蕭成文,說他不僅不管束皇後娘娘,而且帶頭不孝。


    把人氣得啊……


    算了……


    年年都要來好幾回。


    如果次次計較,日子是真的沒法過了。


    故而,突然聽聞陶太後請她過去談話,燕雲琪著實驚訝意外。


    她也沒耽誤,在宮人內侍地簇擁下,前往慈寧殿。


    陶太後明顯見老,不過精神很好。


    這幾年,她一直被愧疚悔恨折磨,日日不得安寢。


    直到傳來鄧少監落網的消息,可算是睡了一個安穩覺,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


    她對皇後燕雲琪,自然沒有好臉色。


    但也不至於橫眉冷對,疾言厲色。


    就是單純板著一張臉,麵目嚴肅的模樣。


    “來啦!坐下說話吧。”


    皇後燕雲琪微微躬身,席地而坐,“母後這些日子安好嗎?”


    陶太後輕蔑一笑,“托你的福,暫時還死不了。”


    這就尷尬了!


    皇後燕雲琪微微垂眸,表情平靜,“母後安好,兒媳就放心了。”


    “果真放心?”


    “果真!”燕雲琪特別真誠。


    陶太後了然一笑,想到今日的正事,犯不著撕破臉皮。


    她輕咳一聲,“最近朝中議論紛紛,似乎是在商議出兵攻打平陽郡的事情。三郡是燕雲歌的地盤,她又是你的親妹子,你清楚這裏麵的厲害關係嗎?”


    原來是為了這事。


    皇後燕雲琪微微躬身,“回稟母後,來之前兒媳還在考慮此事。不瞞您說,我也苦惱了一段時間。眼下,已經想通了。就如過去無數次的前例,無論朝廷是否發兵,我都不會幹涉陛下地決定,也不會偏幫雲歌妹妹。”


    “你說的是真心話?”


    “兒媳不敢有一句欺瞞。”


    陶太後嗯了一聲,“罷了,本宮就信你。叫你過來,一來是想知道你的態度,二來是想提醒你,就算你不會陛下著想,也該為皇子著想。


    不出意外,你的孩子將來要繼承江山社稷。你身為母親,理應為孩子盡早籌謀。想來你也不希望孩子繼承一個殘破不全,地方諸侯肆虐的天下吧!”


    皇後燕雲琪鄭重點頭,“母後說的是,兒媳分得清輕重。”


    這一回,她依舊堅持曾經的原則,兩不相幫。


    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姐妹,無論幫哪頭都會得罪另外一頭。


    不如堅持兩不相幫的原則。


    陶太後滿意地點點頭。


    之前,她還擔心皇後頑冥不靈,說不通道理。


    結果出乎意料,竟然如此容易溝通。


    可見,皇後的確對這個問題做過深思熟慮。


    “你能自己想明白,本宮就放心了。若是有空,帶皇孫來本宮這裏坐坐。”


    “兒媳會的。母後若是沒別的吩咐,兒媳告退!”


    ……


    經過連續數日地爭吵,朝廷終於定下了出兵方略。


    隻等備齊糧草軍械船隻,就要對三郡發動攻擊。


    目標,率先拿下博郡和東陽郡。


    之後再圖謀平陽郡。


    這些日子,為了出兵一事,皇帝蕭成文殫精竭慮,每日都歇在思政殿。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他才想起了皇後燕雲琪。


    這一回,是真刀真槍要和燕雲歌幹仗,和以往地爭鬥大不相同。


    他遲疑片刻,吩咐費公公,“擺駕大福殿。”


    費公公領命,安排人準備起駕。


    他又關切問道:“陛下是擔心皇後娘娘有負擔?還是擔心皇後娘娘給燕雲歌通風報信?”


    皇帝蕭成文掃了眼費公公,“最近皇後娘娘和外麵有通信嗎?”


    “不曾!”


    “既然如此,朕有何擔心。她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育有一子一女。無論如何,她的心始終是向著朕。”


    “陛下說的對。”


    擺駕大福殿。


    皇後燕雲琪在宮門迎接。


    夫妻二人數日未見,都感到有一點陌生疏遠。


    等到開口說話,聊起了正事,才找回熟悉的感覺。


    “外麵的事情,皇後都聽說了吧。”


    “嗯!都聽說了。陛下喝茶!”


    “你不怪朕?有任何想法,你都可以和朕坦誠。”


    皇後燕雲琪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早在四妹妹占領兩郡地盤,朝廷選擇退讓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雙方開戰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哎……你說四妹妹是不是太著急了,剛拿下兩郡地盤,就敢主動對劉章開戰。”


    皇帝蕭成文氣笑了,“你是在和朕討論燕雲歌出兵恰當與否的問題?你認為合適嗎?”


    “為何不合適?這裏沒有外人,我們夫妻私下裏閑聊幾句,有何不可?難不成你擔心我給四妹妹通風報信?你放心吧,我說過兩不相幫,必然會堅持下去。這也是我們夫妻能堅持到今天不曾反目的關鍵。道理我都懂。”


    燕雲琪已然想得十分通透。


    她夾在中間,苦的是自己。


    不如跳出來,做一個旁觀者。


    無論誰輸輸贏,總歸她都會傷心難受。


    屆時,若是誰需要她的幫助,她也不會吝嗇幫忙。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皇帝蕭成文偷偷鬆了一口氣。


    他就是擔心皇後燕雲琪鑽了牛角尖,哭哭啼啼,求他放過燕雲歌。


    失土之爭,豈能因為個人感情而左右搖擺。


    他希望皇後燕雲琪能理解他的難處,他的責任,他的擔當。


    可是……


    當她真的體諒他的不容易,他又覺著有些難過。


    他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緊,“無論如何,燕雲歌的性命不會受到威脅。郡主也會平安無事。”


    皇後燕雲琪眼眶泛紅,笑著點頭,“我知道!陛下有情有義。隻是,陛下有信心嗎?雖說蕭逸領兵在外,可是四妹妹也不能小覷。你可能不知道,雲同都是四妹妹調教出來的。”


    皇帝蕭成文挑眉一笑,“你兄弟燕雲同?他比燕雲歌大了好幾歲,反倒被燕雲歌管教?”


    “這種事情,派個人到幽州打聽一番,就知道我所言不虛。哎,你和四妹妹開戰,我心頭也煎熬得很。誰輸誰贏,都怪難受的。罷了,罷了,不提此事。還是說說四妹妹同劉章開戰的事情吧,她是不是太衝動了些。”


    “她是一點都不衝動。觀蕭逸用兵,糧草調度,平武侯石溫配合,你兄弟燕雲同配合,就知道對劉章用兵這事,她計劃了很長時間,絕非一時衝動做出來的決定。”


    皇後燕雲琪好奇問道:“四妹妹為什麽這麽著急同劉章開戰?兩郡地盤剛剛穩定下來……”


    “自然是因為劉章剛坐上皇位,反對聲音眾多。但劉章手段殘酷,若是給他兩三年時間,北地極有可能被劉章打造成鐵桶,所有反對者被屠戮殆盡。那個時候發兵,更不合適。不如趁著劉章皇位不穩的時候發兵,把握更大。”


    皇帝蕭成文侃侃而談,燕雲歌的用意,世人都看得明白。


    要說發兵的時機,燕雲歌選得很恰當。


    隻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低估了劉章的能量。


    以區區三萬兵馬,而且還是沒有經曆過殘酷大戰的三萬兵馬,去挑戰天下第一的涼州兵馬,在眾人心目中無疑是以卵擊石。


    真不知,燕雲歌哪裏來的自信。


    皇後燕雲琪小心翼翼問道:“四妹妹有贏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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