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陽公主親自動手,替閨女清理未央宮的人員。


    她是從宮裏嫁到仲家,宮中大部分老人,她都認識。


    即便不認識,也聽說過名字。


    誰好誰歹,她心裏頭基本有譜。


    她一口氣,清理掉四五十號宮人。


    又親自從少府挑選內侍宮女,補充未央宮,確保自家閨女不會被任何人拿捏。


    陶太後不高興。


    成陽公主好長的手,都伸到宮裏來了。


    皇後仲書韻也很過分,以前每次請安都誠誠懇懇,堅持在宮門外等候半個時辰。


    現在倒好,來請個安,一聽說她身體不適,不想見人,立馬掉頭就走。


    “她這是什麽態度?身為本宮的兒媳婦,理應在本宮麵前盡孝。她倒好,一聽說本宮不見客,轉身就走。放肆!一定是成陽公主教的。好好的皇後,成陽進宮一趟,就把人給教壞了。還敢插手宮中事務,清理掉未央宮的宮人,誰給她的權利。”


    陶太後心生惱怒。


    她和成陽公主,曆來不對付。


    即便做了親家,也是各種看對方不順眼。


    梅少監小聲說道:“成陽公主敢做主清理掉未央宮的宮人,肯定得到了皇後娘娘點頭同意。太後娘娘要不要派人將皇後娘娘請來問話?”


    陶太後沉默片刻,“本宮暫時不想見人。你替本宮走一趟未央宮,敲打敲打皇後。她是皇後,不是成陽公主的傀儡,得有主見。宮裏的事情,豈能讓一個外人插手。”


    梅少監領命,帶著人浩浩蕩蕩前往未央宮敲打皇後仲書韻。


    仲書韻能怎麽辦?


    隻能老實聽著。


    心裏頭氣不氣?


    肯定氣!


    還覺著委屈!


    之前,她每天頂風冒雨,不顧嚴寒,天天誠心誠意到長樂宮請安。


    結果陶太後對她不屑一顧,每次都是隨意派個小黃門打發了她。


    而今,她態度稍顯沒那麽誠懇,凡事走個過場,陶太後就坐不住,竟然派出梅少監來敲打她。


    仲書韻突然覺著一切都沒意思。


    她誠心誠意待人,得不到一句回應,甚至連個正眼都沒有。


    果然做人不能太端莊拘束。


    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別人。


    她含笑送走了梅少監,想了想,派內侍前往興慶宮請皇帝過來。


    她準備一桌酒菜,晚上夫妻二人小酌一杯。


    太寧帝蕭成義很給皇後仲書韻麵子。


    忙完了差事,就來到未央宮。


    酒菜備齊,仲書韻打發了宮人,親自斟酒,閑聊,夫妻二人也算快活。


    她沒有說任何勸解的話。


    她不想夾在中間難做人,還討不到半點好處。


    她隻是安慰太寧帝蕭成義,叫他放寬心,一切都會解決。


    如果朝臣不可信,那就重用可以信任的人。


    蕭成義隨口問道:“皇後認為哪些人可以信任?”


    仲書韻喝了酒,臉頰泛紅,眉眼含春。


    她含笑說道:“皇室宗親,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吧。隻是皇室宗親的能力似乎差了些,比不上那些飽讀詩書的世家官員。”


    蕭成義又問道:“還有別的人可以信任嗎?”


    仲書韻含笑搖頭,“我不知道誒!我隻想到了皇室宗親。陛下可有其他人選?”


    蕭成義似笑非笑,“朕重用外戚,如何?既然朝臣不能接受朕重用內侍宦官,朕改用外戚,他們總沒理由反對吧。”


    仲書韻一個激靈,渾身一哆嗦,酒醒了!


    她瞪大眼睛,眼眶紅紅的,表情震驚,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她很慶幸,之前將宮人都趕了出去,此刻小廳內隻有夫妻二人。


    她口幹舌燥,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輕聲問道:“陛下是在說笑嗎?”


    蕭成義看著她,“你看朕像是說笑嗎?”


    “那,陛下是打算重用陶家?”


    蕭成義嗤笑一聲,捏捏她的下巴,“皇後何必明知故問。朕打算重用你父兄,你意下如何?”


    她能有什麽想法。


    “全憑陛下做主!隻是太後娘娘那裏,還有朝臣那裏,該如何解釋?”


    “何需解釋。仲家兒郎本就是朝廷命官,隻是過去一直不出頭,讓人忽視了。朕現在提拔他們,誰又敢胡言亂語?難道朕提拔自己的丈人和舅子的權利都沒有嗎?”


    仲書韻的心跳砰砰砰,很快。


    “陛下真不是說笑,真要提拔我父親和兄長?”


    “你不願意?”


    仲書韻遲疑了兩秒鍾,“我是有些怕。”


    蕭成義顯然明白她在怕什麽,“你是怕陶家的前車之鑒?你放心,朕不是先皇,朕沒那麽狠心。”


    這可說不定。


    隨著時間流逝,人都是會變的。


    尤其是天下之主。


    做了皇帝後,好好的人都會變成鬼,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仲書韻鄭重說道:“此事臣妾可做不了主!陛下要重用我父兄,何不召他們進宮一敘。君臣敘舊,若是父兄能配合陛下的各種計劃,陛下重用他們,也是理所當然。若是父兄能力有限,不僅不能替陛下分憂,反而還要添亂,陛下也能及早打消這個想法,另選賢能!”


    蕭成義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麵對如此誘惑,仲書韻還能保持冷靜。


    果然做了皇後,整個人都變了。


    不再像過去那樣,總喜歡感情用事。


    他緊握住仲書韻的手,“你果真這麽想嗎?”


    仲書韻“嗯”了一聲,重重點頭,“我不希望看到父兄給陛下拖後腿。更不希望父兄的所作所為,讓陛下陷入兩難境地。這事,我就不插手,全憑陛下做主。”


    蕭成義受了感動。


    他情緒有些激動,“還是皇後理解朕,能體諒朕的難處。而不是次次都對朕提要求。”


    仲書韻笑了笑,靠進蕭成義的懷裏,“我們是夫妻,我自然要替你分憂,而不是給你添亂。看著你為了國事操勞,一日不得放鬆,我隻恨自己身為女兒身,不能替陛下分憂。”


    蕭成義輕撫她的臉頰,“你替朕打理好後宮,不讓人給朕添亂,就是替朕分憂。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是朕的錯,卻讓你代朕受過。


    母後的脾氣也真是的,她對朕不滿,也不該遷怒你。這麽冷的天,你每天晨昏定省,身體恐怕吃不消。這樣吧,以後隻需早請安,晚上就不用過去。”


    “這不合適吧!”


    仲書韻心裏頭自然很高興。


    但是她沒有得意忘形。


    蕭成義朗聲說道:“朕是皇帝,朕說的話,就是金口玉言。朕讓你每天隻需早請安,你就乖乖聽話。若是母後那裏怪罪,你就說這都是朕的主意,朕來應付她。”


    仲書韻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放在他的嘴唇上。


    “陛下慎言!你和太後娘娘之間,隻是暫時的矛盾,遲早要化解。天下沒有永遠做仇人的母子,陛下千萬不要說一些將來會後悔的話。”


    蕭成義笑了笑,“你是在勸朕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告訴陛下,或許將來會有另外一種可能發生。”


    蕭成義哈哈一笑,“你說得對。朕不能永遠和母後置氣,遲早要化解矛盾。不過,眼下政務繁忙,朕不想多生事端。且讓母後再‘病’一段時間。等忙完了眼下的事情,朕再親自前往長樂宮請安。”


    仲書韻當即說道:“臣妾替陛下賀!”


    “全是皇後的功勞!”


    ……


    陶太後萬萬沒想到,梅少監敲打皇後娘娘之後,皇後不僅沒有“改正”自己的錯誤,反而變本加厲。


    以前是晨昏定省,現在隻剩下早請安。


    這是示威啊!


    陶太後大怒!


    緊接著,她又得知,這是皇帝的吩咐。


    皇帝讓皇後每天隻需早請安,不用晨昏定省。


    陶太後氣得胸口發痛。


    “皇帝分明是成心和本宮對著幹!這個不孝子!”


    “娘娘息怒!”


    陶太後深吸一口氣,突然問起旁的事情。


    “定陶最近在忙些什麽?”


    “回稟太後娘娘,定陶公主一直忙著調養身體。”


    定陶公主和駙馬劉寶平成親兩年多,一直沒有孩子。


    駙馬劉寶平沒說什麽,定陶本人很著急。


    天下亂哄哄,她半點不關心。


    她隻關心自己的身體,什麽時候能懷上身孕。


    為了這事,她甚至疏於進宮請安。


    陶太後歎了一聲,“定陶也是命苦,怎麽就遲遲懷不上孩子。太醫怎麽說?會不會是駙馬的問題?”


    這個……


    梅少監斟酌著說道:“太醫替駙馬檢查了身體,好像是沒問題。”


    “是嗎?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定陶的身體上?”


    “老奴死罪!”


    梅少監抬手,就朝自己的臉頰打去。


    啪啪啪……


    幾個巴掌下去,臉頰就紅了。


    他打自己的嘴巴,也是用了大力氣,絕非做做樣子。


    陶太後冷哼一聲,擺擺手。


    梅少監這才停止打自己耳光。


    陶太後說道:“如果太醫無能,就從民間尋找大夫,替定陶調養身體。”


    “諾!”


    陶太後又問道:“老二最近再忙些什麽?”


    “回稟太後娘娘,天寒地凍,平親王的老毛病犯了,一直臥床調養。”


    陶太後“哦”了一聲,“他最近沒折騰事情?”


    “平親王府極為安靜,平日裏除了采買進出,隻有王妃娘娘偶爾會出府赴宴,或是回築陽郡主府。”


    陶太後微蹙眉頭,麵有愁色。


    “太後娘娘是在擔心平親王嗎?”梅少監試著問道。


    陶太後搖頭,“最近朝中發生了那麽多事情,老二竟然坐得住,既然進宮,也不諫言,這可不是他的性子。”


    梅少監試著揣度,“或許平親王的身體真的越來越差,已經沒有精力去關注朝堂大事。”


    陶太後連連搖頭,否認,“你不了解他!但凡他還有一口氣,對於朝堂上的事情,他不可能無動於衷。但是他知道,本宮不會聽取他的建議,皇帝也不會理會他,所以他不進宮,以免自取其辱。私下裏,他肯定在偷偷摸摸搗鼓什麽。”


    梅少監說道:“平親王手中無兵無權,就算搗鼓什麽,也翻不起風浪。”


    陶太後嗤笑一聲,“你替本宮走一趟王府,看望老二。囑咐他好生調養身體,要聽從太醫的囑咐,每天按時服藥。朝堂上的事情,你讓他別瞎操心。有本宮在,朝堂出不了事。”


    “諾!”


    ……


    梅少監領命,帶著一車藥材,金銀玉器,前往平親王府看望平親王蕭成文。


    平親王蕭成文臥病在床,臉色蒼白。


    和夏天的時候相比,人瘦了一整圈。


    “王爺千萬保重身體!太後娘娘在宮裏十分掛心王爺的身體,特意安排咱家來看望王爺,還有一車太後娘娘的賞賜。皆是名貴藥材!”


    蕭成文在費公公地幫助下,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


    他輕咳兩聲,“辛苦梅公公親自走一趟。本王的身體,全是老毛病,隻要死不了,就能熬過去。你回宮告訴母後,等本王養好了身體,就去宮裏給她請安。”


    梅少監含笑說道:“王爺孝順!太後娘娘擔心王爺思慮過重,影響病情,特意讓咱家囑咐王爺,朝堂大事有她盯著,出不了亂子。讓王爺安心養病,不必操心外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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