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二十八章苦修半年(結尾小修200字)


    這個畫麵,不能說不詭異。


    院子裏的華留香和站在門口的沈天衣遙遙對望,兄弟之間的情義在漫天風雪中傳遞著。另一邊兒呢,穆蘭亭戳在牆頭下,炸了一身的毛緊張地瞪視著這兩人。再旁邊兒呢,喬青歪在軟榻上看戲看的興致高昂,隻想吹個口哨得瑟得瑟這意外發現!


    穆蘭亭和華留香?


    唔,有意思。


    “呦,穆公子這造型別致啊!”一聲口哨悠悠揚揚飄上天,聽見動靜的華留香也扭頭看去,這一看,先忍俊不禁:“你怎麽來了,還有,頭上。”


    “頭上?”穆蘭亭往上一摸,果不其然,栽了滿頭的雪粒子和枯草頓時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跟下暴雨似的。他丟臉地弄了老半天,沒搭理華留香的問,徑自朝著門口的白發美男走了上去:“沈公子,好久不見。”


    沈天衣一頷首:“穆公子。”


    “閣下的身子大好了?”


    “多謝,好的差不多了。”


    四族大比的時候,沈天衣還跟個木乃伊似的被包的嚴嚴實實地暈在床上。待到他醒來,隻覺得千瘡百孔了這些年的身子,爽利了太多太多。正巧,那個時候是姬寒帶著族人回去浮圖島的那日。血腥滿地的浮圖島,已被珍藥穀和三大門派打掃完畢,聽朱通天說了這些日子的緣由,他便直接尋了過來:“對了,千遙他們好像在找什麽人?”


    “噢,裘玫。”喬青也不瞞他。


    他頓了一下,沒說話。裘玫的事兒,他是知道的,哪怕他們再瞞,多了一個八瓣的九轉血芝,又怎麽瞞的過。他垂著頭半天沒言語,喬青隻看的膽戰心驚:“我了個去,你不會是也要謝謝老子吧?”


    沈天衣笑罵一句:“滾蛋,我是想那女人能躲去哪裏。”


    “得了,你那能力以後可得歇了去,隻要用上一次,一夜回到解放前!”喬青一攤手:“那老子就白忙活了。”


    他身體是好了,卻不能再動用預言的天賦,也不能修煉太猛讓經脈超出負荷,這樣一來,那修為上的巔峰,是無法問鼎了!到底還是有點遺憾的。沈天衣卻無所謂,還有心情摸著下巴開起了玩笑:“所以以後就是——你們開路,我掩護?”


    喬青哈哈大笑:“沒錯,爺罩著你!”


    兩人這旁若無人的閑談,可看的穆蘭亭鬆下了一口大氣。原先還以為這人和華留香有點兒什麽,天知道,他會出現在這裏純屬路過。路過雖路過,可礙不住身為高手耳聰目明,華留香的聲音隔著老遠若有若無地飄進他耳朵裏,來來去去都在談論著一個人。這還了得?他站在那邊兒聽牆角聽了半天,直到聽見華留香說要去姬氏,趕忙飛身衝了過來……


    然後就看見了那深情對視的一幕。


    再然後,神力一窒,果斷從牆頭上摔了下來。


    如今看看,似乎這沈天衣,滿腦子的弦兒都放在了這喬青身上,危險解除。穆蘭亭一口大氣剛鬆出,就聽旁邊兒那惹人恨的聲音,慢悠悠接了一句:“當然了,就算是沒我罩著你,不是還有你的留香麽……”


    “咳咳咳咳……”他瞪著眼睛又把那口氣吸回來,直接嗆著了——什麽叫你的留香?!


    沈天衣和華留香也是一愣,這話聽著沒問題,可這味道怎麽就那麽怪呢。


    三雙眼睛一齊看向她,某人無辜地眨眨眼:“難道不是?”


    華留香忽然一挑眉:“唔,當然。天衣,我說過的——永遠!”


    喬青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噴了他一臉!這句話她也記得——你是少主,我就是永遠的手下,你是天衣,我會是永遠的兄弟——可是哥們兒,這麽長一句讓你縮水成兩個字真的好麽。嘖嘖嘖,看看穆氏少主那表情吧,慘綠慘綠的臉,跟一大頭菜似的。


    她暗暗朝華留香舉了舉大拇指,少年,幹的漂亮!


    華留香眨眨眼——不用謝我。


    喬青立刻笑倒在軟榻上,她就說麽,穆蘭亭那點兒小心思,連她都看出來了,當年號稱留香遍天下的這人又怎麽會不知道。像前者那種“潔身自好”的氏族公子,在這個“閱女無數”的花蝴蝶手裏,等著被吃的死死的吧!


    她爬起來,路過怨念繚繞的穆蘭亭,路過笑的風流又多情的華留香,在一頭霧水的沈天衣身邊一頓,拍拍他的肩,小聲道:“穆氏能不能搞定,全靠你了。”


    沈天衣微蹙著眉,忽然睜大了眼:“你是說……”


    “噓——”難得見這人露出傻眼的表情,喬青好笑道:“想想珍藥穀外頭那群凶獸,你就容易接受的多了。”


    很好,沈天衣頓時淡定了。


    當年那一幕他是沒親眼看見,可聽他們回來講了是不少。什麽斑斕獅王、吊睛隱蟒、雪毛兔子、老虎兄弟,沈天衣想了想:“你真的認為留香能搞定穆氏?”


    喬青隻朝著兩人一努嘴。


    沈天衣看過去,隻見他們在這竊竊私語咬耳朵的時候,那兩個正詭異的對視呢,華留香仍舊是那副浪蕩子的模樣,紫衣曳地,衣領大敞,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一張精致的麵孔笑的沒臉沒皮;穆蘭亭的臉色就難看的多了,一改之前幾次打交道時的那等傲慢本色,整個人往外冒著濃濃的酸氣和不滿。


    沈天衣收回視線,聽喬青打個響指,笑眯眯:“永遠不要小看枕邊風的力量……”


    話音落,飄然遠去。


    那一院子詭異的氣氛,喬青遠遠地拋在了後頭。天衣出馬,一個頂倆,更不用說還有個和他穿開襠褲就搭檔在一起的華留香。不管是美人計還是反間計,反正連三聖門都活生生的栽了,更不用說穆蘭亭,一頭栽倒妥妥的。


    她心情不錯地往珍藥穀弟子居住的院子走。


    這些天她並非如華留香所擔心的自怨自艾,而是在享受難得清靜的日子。鳳無絕他們閉關,囚狼給他爺爺和弟弟建了個衣冠塚正守孝,沈天衣剛剛才恢複,裘氏的清點和交接有二三長老去操心,這是個細致活,那些東西分門別類記錄在冊,要用不少的時間。


    她就趁著難得獨處的時候,想了想將來的計劃。


    不錯,計劃。


    說來有趣,曾經的兩個搭檔,她,和冷夏,實則是完全相反的兩類人。


    冷夏看似冰冷,實則心有熱血,是個性情中人。那家夥骨子裏太傲,反倒從來不會去計劃什麽事兒,有問題?解決。有困難?直麵。有擋路石?一腳踢開。瞧,就是這麽簡單,一切都直來直去,走到哪裏算哪裏。


    而她呢,看著好相處,脈絡裏流淌的血卻是冷的。輕易不付出信任,輕易不動真感情,也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個未知數的手裏。哪怕這些年有鳳無絕邪中天沈天衣他們的影響,也改變不了骨子裏那種一步九算計的天性。


    可就是這麽兩個人——


    一個單刀直入,一個彎彎繞繞。


    一個外冷內熱,一個外溫內冷。


    卻組成了最完美的搭檔?喬青想著想著,忽然就笑了起來,仰頭望著這冰雪之城白茫茫的上空,好像又看見了那女人冷冰冰的臉,環胸抱臂,又狂妄又臭屁:“你這家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唔,過了這麽多年,要是還活著,應該兒女成群了吧?嘖,我敢打賭,你男人肯定被治的服服帖帖!”她朝著那張狂的沒了邊兒的臉比個中指,伸著懶腰溜溜達達地繼續走:“反正你肯定比姐們兒混的好,老子就慘咯……”


    “穀主,什麽慘了?”


    她這麽走著走著,正走到了珍藥穀的院子外頭,陳吟聽見聲探出頭來:“有麻煩?”


    喬青下意識地再抬頭,上空遙遙天際,天高雲闊,再也沒了她想念不已的那張臉。她揉揉鼻子,忽然就覺得眼睛發酸,一把摟過陳吟來往裏走:“爺堂堂一穀主,煉藥的品階還沒你們高,能不慘麽?”丟臉丟慘了。


    陳吟笑嘻嘻地應了,沒往心裏去。


    忽然,她步子一頓:“穀主?”


    喬青斜眼瞄她:“嗯?”


    “你的手往哪摸?”咬牙切齒。


    喬青往下一瞥,頂著這姑娘黑了的臉,又摸了兩把軟綿綿的觸感才收回來:“順手了,順手了。”說完就找了個房間躥進去了:“你家穀主要閉關煉藥,等柳飛出關了讓他過來趟。”


    陳吟瞪著砰一聲關上的房門,欲哭無淚的點點頭,就見那房門又刷一下打了開,露出某人風流倜儻的一張臉。她一時間看愣了,聽喬青朝她眨眨眼,視線往下一走,頓住:“兩年多不見,嘖嘖,大了不少啊……”


    砰!


    陳吟的一隻鞋子以一往無前的風采,和再一次飛快關上的房門來了個親密接觸,啪嗒一下,掉了下來。


    她金雞獨立地蹦過去,憤憤然穿好了鞋子,聽裏麵的喬青滾在床上哈哈大笑。自己瞪了半天眼,也噗嗤一聲笑出來——這穀主,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是第二梯還是第九梯,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氏族少主,還是那個殺域裏謀生的神醫鳳九,永遠都還是她們的那個公子:“穀主,有什麽問題可別不好意思說,咱們都幫你哦!”


    這笑嘻嘻的聲音傳進房間來。


    喬青從床上爬起來,一點兒沒跟她客氣:“放心,你們後頭有的煩呢。”


    她盤膝而坐,取出藥鼎,素手一吸,一方桌案便淩空飛了過來。落到地麵的一瞬間,修羅斬中飛出了無數藥草,平平整整地落於其上。喬青閉上眼睛,很快沉定心神,進入到了煉藥的狀態中。


    房外的陳吟等了片刻,直到裏麵傳出萃取藥液的聲音,才放輕了腳步走遠了。


    這個時候,陳吟隻當喬青是在開玩笑,畢竟穀主的天賦他們都了解的很。這幾年煉藥師的品階不變,皆是因她沒把精力放在這上麵,事情一茬接著一茬,甚至連修煉的時間都不怎麽有。可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喬青當真是不恥下問!隔三差五地從房間裏走出來,抓住一個弟子也不管是誰,就交流上一頓煉藥的問題。


    一開始,那些弟子們還受寵若驚戰戰兢兢。


    到了後來,發現她的確是在認真的研究這些問題的時候,才一個個放開了和她討論起來。


    以至於,這一段悠閑無比的日子,時常能在這片兒地方看見這樣的一個畫麵——咣當一下,房門打開,衝出了大片大片黑烏烏的煙和他們家煙熏火燎的穀主。立刻就有走在附近的弟子們嘩啦啦圍了上來:“怎麽了怎麽了,又失敗了?”


    “哎呀穀主啊,這個問題我都說了好幾次了,怎麽又爆了爐呢?”


    “笨笨笨!笨死了!”


    無數弟子恨鐵不成鋼的責斥,喬青抓著腦袋呲牙咧嘴地受著,等他們念叨完了,再圍成一個圈兒討論起失敗的原因。當然了,這貨不恥下問的精神是很好,也從來不把麵子什麽的放在心上,可丫的那脾氣就是真的臭了。


    於是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群人跳腳罵娘唇槍舌劍口沫橫飛地爭論個半天爭不出個所以然。可想而知的,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家集體被那既沒耐性也沒同門愛的穀主一手一個提溜著齊刷刷地扔了出去……


    陳吟就每天蹲在牆頭上,一邊兒接手了非杏的工作給肥貓炸小魚幹兒,一邊兒樂嗬嗬地觀看空中飛人。


    “怎麽搞的?”柳飛站在牆頭下頭,仰頭望著天空上一個個的弟子玩兒飛翔,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陳吟和大白一齊低頭看他,一個是水靈靈的姑娘,一個是顫巍巍的肥貓,半個多月沒見天日的柳飛一個激靈,差點兒嚇趴了:“大白天的,貓嚇人嚇死人。”


    “掌門,你出關啦?”


    “唔,裏頭怎麽了?”


    “喵嗚,我家小青梅在發瘋。”毛茸茸的肥爪子朝牆裏頭一指,柳飛跟著蹦上牆頭,看見的,就是滾滾濃煙往外飄的那房間。他一想就明白了過來,頓時樂了:“方老祖呢,他也快成九品煉藥師了吧,怎麽沒去指點指點……”


    大白啃著小魚幹兒吃的倍兒香:“人一把老骨頭了要是扔出來散架了怎麽辦。”


    柳飛深以為然:“睿智!”


    “喵,你在幸災樂禍?”


    “咳咳,有點兒。”


    “噢,那很好,那麽聽見下一個消息,這情緒可以直接送給自己了——”柳飛臉色一僵頓時想跑路,那風采飄飄地衝上半空的身子,在橫飛而來的一條魚骨頭的追尾下,吧唧,被敲瘸了腿。一個趔趄,他從天上掉下去,爬起來的一瞬間猶自身殘誌堅地繼續跑!


    奈何——


    當大白是吃素的不成?


    一隻肥貓壓頂,兜頭就砸了下來,足有幾噸重的貓屁股一下子就把他壓殘了。大白挪了挪屁股,在柳飛五體投地的背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肥爪一伸,淩空撈住了陳吟丟過來的香酥小魚幹,哢嚓哢嚓飛快啃成一根魚化石,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怎一個帥字了得!


    這才在柳飛的慘叫中,賤兮兮地喵出了後半句:“小青梅讓你出關去找她。”


    柳飛仰天一聲哀嚎:“高抬貴臀。”


    大白扭著貓步就走了……


    還不忘在柳飛鋪散在地上的瀑布一般的頭發上,踩下了一個肥嘟嘟的梅花小爪印,順帶留下魚骨頭若幹,在遙遙遠去的筆直大路上,形成了一條s曲線的印記……


    他恨恨地瞪了眼陳吟,認命地進了院子,推門進房:“有事兒找我?”


    喬青正聚精會神地煉藥中:“一邊兒等著。”


    “好好好,您是大爺,我是孫子,您老的貓就是我爺爺。”他剛上一旁坐了下來,往煉藥爐裏一瞄,臉色大變:“別!別!”


    晚了。


    喬青已經將數種萃取完的藥液,融合在了一起。柳飛瞪著眼破窗就往外逃,已經意識到了不好的喬青一把撕裂開空間出現在了院子裏,轟——那被她折騰了足足有近半個月的房間,終於煙熏火燎地結束了使命,化為瓦礫衝天,碎屑如山。


    柳飛被爆炸的餘波一衝,整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完全變黑了。


    他瞪著幹淨清爽又光鮮的罪魁禍首,氣兒就不打一處來:“老子……老子……”


    喬青一挑眉:“嗯?”


    柳飛頓時蔫兒了,好吧,他這個師兄從來沒地位:“走吧,換個地兒,我給你好好講講——想成為七品煉藥師,你要改的地方多著呢。”


    喬青立馬眉開眼笑,自己摸索了這麽長時間,總算是找著組織了。早在開始的時候,她也以為自己從六品晉升到七品,不過是分分鍾的事兒,畢竟曾經煉藥上的天賦幾乎可以俯瞰整個柳宗的,就連柳宗老祖都得瞪著眼罵上一句變態。可真正到了這節骨眼上,她卻發現,並不是這麽回事兒。那些弟子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真要讓他們說,總說不到點子上。


    這下好了,行家來了!


    喬青笑眯眯地跟著柳飛去了隔壁院子,關上門就問:“我發現了,想從六品到七品,好像是一個質的改變!到底是什麽,我卻琢磨不清楚。”


    “坐下先,我係統的給你講——”


    六品到七品,的確如她所說,是一個坎兒。煉藥師共分九品,一到三,四到六,七到九,乃是三個截然不同的段數。這六到七的過程,就如同普通煉藥師和煉藥大師的一個分水嶺,也是煉藥術這境界上的絕對升華,甚至比八品升九品還要難上加難。


    而關鍵的,待到七品丹藥,所需要的材料已經不是六品往下的那種等級了。七品丹往上走,哪一個不是需要奪天地之造化的靈物?而那些靈物,在日月天地的淬煉生長之下,大多有靈,就這麽貿貿然融合在一起,是對它們本身的褻瀆……


    “那老子要沐浴齋戒一個?”


    “呸!”柳飛直接回了她狠狠一啐:“講課呢,正經點兒!”


    “哪不正經了?你說不能褻瀆它們,我還沒說先誦經立碑呢。”喬青仰天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用力之狠,險些翻不回來。好不容易把卡在眼皮子裏的眼珠給翻了回來,她敲敲桌子:“直接點兒,重點是什麽?”


    “鎮壓!”


    “說人話。”


    柳飛改說人話:“這就是六品和七品唯一不同的地方,你需要在控製火候、萃取精華、融合藥性……等等一係列耗費神識的過程中,再分出一部分神識來,把藥性融合的過程中,那些不同靈物之間的先天性排斥給控製在一個標準上——”見喬青低頭沉思了起來,他暗暗點頭,接著道:“這個標準是什麽,就要你自己去拿捏了,若重了,那靈性會直接被神識碾壓毀掉,就降低了丹藥的功效;若輕了,一個不好就是剛才那個情況,爆炸。”


    喬青素手一拂,眼前立刻出現了丹藥爐。


    這一次,她沒急著去煉製一枚丹藥,而是取出了兩種不同的藥材,以柳飛所說的去感受那藥材之中的靈性。


    天地奇物,有如並蒂果這般,直接生出了靈智的,那就必定也有雖無智慧,卻有靈性的。火焰晉升到神火之後,那一絲細細的火苗被灌注到煉藥爐裏,兩種藥材隻方一觸到火苗的邊緣,立刻噗的一聲,摧枯拉朽般的化為了藥渣。喬青神識控製,將那藥渣繼續在火中淬煉,隻片刻後,便融化為了兩滴液體——如同那日的千手藤一般,這兩滴液體,就是這藥材幾千年來的精華所在。


    液體即將融合在一起的一刻。


    喬青霍然收手,睜開了眼:“果然有排斥!”


    柳飛靜靜看了這半天,這時候才出聲笑罵了一句:“老子騙你幹嘛!”


    喬青眉眼一彎,笑道:“謝了。”


    “以身相許啊?”


    “唔,無絕估摸著快要出關了啊……”


    柳飛呲牙咧嘴地擺擺手,敬謝不敏地走了人。開玩笑,那個男人他可是領教過了,這沒良心的玩意兒!臨著出房門的一刻,他忍不住回頭看去,那沒良心的丫頭再一次閉上了眼睛,控製著那兩種液體一絲絲融合。柳飛就這麽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看見那液體中獨屬於靈物的排斥力被喬青壓製住,已經開始有了融合的跡象的時候,漂亮的眼睛一挑,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這個丫頭啊,也許有今天這成就,絕不能歸功於天賦呢。


    他活了這幾千年,見過太多天賦過人的弟子了,就連他都是其中之一。可是太多的人,在旁人一語否定了你的固有觀念的時候,不是下意識的辯解抗拒,就是盲目聽從盲目改變。但是她呢?是思索!是嚐試!她不盲目相信自己,也不盲目相信別人,甚至不相信眼睛看見的耳朵聽到的,她堅信的——隻有事實!


    柳飛站在這裏,盯著她不同於以往玩世不恭的沉靜側臉,看了良久良久,才悄悄關上了門,退了出去。


    這個房門一關,就關了有半年之久。


    半年時間,足夠鳳無絕鞏固了神皇修為,且更上一層樓,也足夠無紫非杏等人齊齊出了關,二三長老的清點記錄等繁瑣的工作完成。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大家就幾乎全部準備完畢了,隻是看著喬青所在的那一方院子裏有聲有色的熱鬧,也就沒急著離開,而是給了她足夠的時間煉藥和修煉。


    不錯!


    既是煉藥,也是修煉。


    這整整半年,那一方院落的上空每隔個半月一月,就會有陰雲密布電閃雷鳴,不用說也知道,是雷劫降臨的標誌!從一開始,六品丹的雙重雷劫,到後來偶然飄來的三重雷劫,可想而知的,她已經成功邁過了那一條分水嶺,晉升了七品煉藥師!再到後來,幾乎每一次的雷劫都是威壓濃重的三重,三道狂暴的閃電在所有衝出觀看的人眼前轟隆劈下,直劈的人膽戰心驚!


    可那一方小院裏,卻始終安靜如初……


    這還有疑問麽?肯定是給那變態吞噬了。


    當吞噬雷電產生的能量,不需要讓火焰再進化的時候,就全部轉化到了喬青的身體裏,成為她修為上的十全大補丸!還記得當初的鬼域之外麽,饕餮曾一驚一乍過她的心境升華: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洗盡鉛華,返璞歸真!


    她在那石碑之中所經曆的兩年飄蕩,所觀看的無數高手隕落的記憶,讓她在心境上觸摸到了一個飄渺無痕的至高點。這也就是說,從這以後,喬青的晉階完全沒有了心境上的掣肘,隻要神力的能量足夠,她就能一路高歌的晉升下去……


    “嘖嘖嘖,吞了半年的十全大補丸啊!”饕餮邁著顫巍巍的小細腿兒,一路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扒拉開在這院子外麵圍攏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終於過五關斬六將地鑽到了最前麵,鳳無絕的腳下:“還沒下來?我感覺著這一次雷劫的能量很狂暴啊。”


    鳳無絕也抬頭看了一眼。


    天空之中,不同於之前幾次的陰雲,這短短時間已經濃厚到猶如黑夜了。那一層層的濃雲堆積在一起,泰山壓頂般壓的極低極低,給人個山雨欲來的憋悶感。一隻信鴿撲閃著翅膀,在這濃重的雷劫威壓下炸了滿身的毛,鳳無絕一招手,把這信鴿接到了手裏。還沒展開,便聽一旁囚狼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冒險隊?”


    他扭頭,奇怪道:“你也出來了?”


    “讓你媳婦給逼出來了,這家夥一天不弄出點兒動靜來,就活的不安生。”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給爺爺和弟弟守孝,奈何喬青這邊給唱大戲一樣,七天一小雷,十天一大雷,敲鑼打鼓的鬧騰。到了今天,即便在裘氏的後山上,他都感覺到了這一處濃重的威壓,立刻就緊趕慢趕地衝過來了:“這一次雷劫完了,咱們就該走了吧,我看那兩個長老的事兒也都幹完了,清閑了好幾天了……”


    他朝一邊二三長老那處看去,這一看,先把自己嚇了一跳:“我天,這麽些人,三族現在還在裘氏的,全讓她給招來了。”


    鳳無絕看了看這水泄不通的人潮,也很有些無奈:“沒辦法,活就為了驚天動地的。”


    囚狼一腳踹上來:“少來了,還不知道心裏多得瑟呢。”


    鳳無絕大笑:“你要是眼饞,也找一個去。”


    “得了,女人麻煩的很,你看那納蘭秋,讓自家媳婦給治成什麽樣了,這會兒還滿大陸的找你們家小惡魔呢。”


    “唔,應該在納蘭氏族。”


    “噗哈哈,你們夫妻倆,蔫兒壞。”明明都知道,沒一個告訴他的。


    “你也可以找個男人。”鳳無絕一邊兒隨口道,一邊兒拆開了鴿子腿上的信筒。東洲大陸的鴿子,可不同於翼州的信鴿,乃是一種被人類飼養訓練的鳥類凶獸。這凶獸生而溫馴,速度卻是極快,有空中獵豹的美譽,個頂個的跟隻小鷹那麽大。


    囚狼看著鳳無絕手裏的小鷹,再看看他肩頭上蹲著給自己梳毛的小鳳凰,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還以為這大黑能長大些呢,結果這麽多年,還跟隻雞崽子似的。他搖搖頭,也隨口回道:“男人也算了吧,你沒看穆蘭亭現在,天天瞪著眼就怕華留香往天衣那邊兒跑……”說著,朝沈天衣眨眨眼:“我就奇了怪了,當初喬青是男人的時候,你們一個兩個往上撲,現在華留香也是,被穆蘭亭緊張的跟什麽一樣。嘖嘖,世道變了,人心不古啊……”


    沈天衣笑著斜他眼:“我是一早就知道喬青是女人,如果是個男人,恐怕我沒那麽大勇氣。這一點上,我不如某人。”


    他說著,朝“某人”看去。


    囚狼搖搖頭,也朝“某人”看去。


    這倆人戲謔又敬佩的目光,就跟看革命烈士似的,卻在看見了鳳無絕表情的時候,同時一愣。他低頭看著手中信紙,劍眉微擰,像是在思索著什麽,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鳳無絕抬起頭:“你們記得上一次冒險隊傳消息過來,說的什麽事兒不。”


    “嗯,是說那逐風冒險隊的,滿大陸的尋人,不知道在找誰。”


    “找到了。”


    “找著了?誰?”


    不怪囚狼好奇,逐風冒險隊啊,如今整個東洲冒險隊中的泰山北鬥!這老牌隊伍一向低調,就連當初裘氏發布的尋找九天玉的那一次任務,他們也沉寂下來沒有參與。強者和強者之間,總有幾分比較心理,如今凶獸冒險隊,可說是大陸上新晉隊伍中最強的一支,自然想和那些老牌勢力有一個強強對碰!


    鳳無絕擰著眉毛,直接把信遞給他:“你們自己看吧。”


    囚狼接過來。


    還沒來得及細看,隻聽遠處一聲聲驚呼:“我的天!”


    “威壓更重了,好可怕,七品雷劫沒有這麽重的威壓吧?”


    “快看——是八品!”


    不用那個人喊,大多數人都在一仰頭後,瞳孔驟縮地看了個清清楚楚!那天幕之上,在氤氳了這麽久的時間之後,足有六朵黑雲烏壓壓地重疊在一起,其內電光遊躥,如龍蛇筆走,透出了讓人魂飛魄散的巨大威壓!


    五品丹,一重雷劫,六品丹,雙重雷劫,七品丹,三重雷劫。


    而八品丹呢,六重狂雷!


    隻聽著這個名字,就知道這雷劫的不好相與。四下裏的驚呼聲一聲連著一聲,不少人飛快朝著後麵退,這六重狂雷相較於九品丹的紫霄神雷,威能也輕不了多少了。一旦被劈上,輕則重傷、重則灰飛煙滅!直到這一刻,不少三族的族人才對著同在圍觀的珍藥穀弟子,投去了一種名為敬佩的光芒——就連他們的修為都在這雷劫下心神顫抖,更不用說那些珍藥穀的普通弟子了,這些人,又是以什麽樣的堅毅,才抗過了雷劫,走到了這一步?


    從上方往下看去,喬青所在的這個院子,就如同海水退潮一般,嘩啦啦向著下麵八方退卻開來,空出了一片偌大的空間。


    也就在這時!


    轟隆——


    轟隆——


    六道小山般粗壯的狂雷,一同照著那小小的院落,轟然就砸了下去!


    雷劫的降臨,並沒有特定的方式,或者說,要看天道的心情。每一種雷劫的數量和威力是固定的,可降臨的方式卻是千奇百怪了,有一道接著一道,也有最後剩下兩三道一同降臨,更有如這一次般,一次性六道狂雷集體降下。於是,當這六道雷以一種不耐煩的情緒一次性降臨了個幹淨,轉瞬陰雲散去,天色大亮之後,眾人看見的,就是那明明應該被完全砸平卻竟然完好無損的一方院落。


    真的是完好無損。


    就如同之前的那六道狂雷是一場夢一樣。


    “老天,這喬青也太牛逼了吧?”


    “誰說不是呢,老子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渡劫的!長見識了。”


    “哈哈,那是不是說她過了?成了……成了……格老子的,她成了八品煉藥師了!”


    隨著這個人的一句驚悚罵娘,眾人這才從躲避雷劫的驚慌中反應了過來。之前光顧著讚歎這雷劫的強悍了,怎麽就忘了,裏頭那渡劫的人,可是喬青啊!可是姬氏那少族長喬青啊!可是半年之前還卡在六品煉藥師上的喬青啊!之前幾個月裏,從她第一次渡三重雷劫成了七品煉藥師的時候,已經活生生的嚇了他們一次,但好歹整個珍藥穀的煉藥都不是蓋的,這麽一對比,也沒有什麽困難地就接受了。


    人家好歹還是這煉藥大派的穀主呢,沒個兩把刷子怎麽成?


    可是——


    這刷子不是這麽來的好麽。


    這刷子不是半年時間連跳兩個品階來的好麽?


    重新放了晴的天幕上,道道泛白的日光照射下來,照耀著每一個人目瞪口呆的臉。當然,這驚嚇之中也帶著一種莫名的興奮和緊張,都想等那喬青出來,親口問上一問,是否真的就成了八品煉藥師了!沒有人注意到,還有那麽一群人,對視一眼,同時傲然不已地笑了起來。


    鳳無絕他們可不擔心喬青,那可是連雷劫的最終形態滅世血雷都抗了下來的變態,這在其他人眼裏驚天動地的六重雷劫,對她來說,不過毛毛雨。他們也不懷疑她成為了八品煉藥師,那家夥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兒幹的多了,嚇著嚇著,絕對習慣成自然。


    比起那些完全不知道她能吞噬雷劫的人,他們真正期待的,卻是喬青的境界!


    苦修了這整整半年。


    經曆了數次二重雷劫幾次三重雷劫和一次六重狂雷,這樣的高強度吞噬之下,她的修為,能到達一個什麽樣的高度?


    “說不定直接追上我了呢。”忘塵含笑摸了摸鼻子,換來囚狼等人齊刷刷的白眼兒,你以為神尊是大白菜不成,半年就追上了?他聳聳肩,誰知道呢,反正他這個妹妹從來嚇死人不償命,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在這期待之中,不論每一個人想看的是什麽,終究是集體盯著那靜悄悄的院落,不出聲了。


    然而期待之中的紅衣人並未走出,卻見一道光柱衝天而起!


    轟——


    緊跟著——


    轟、轟!——


    第二道,第三道,足足三道猶如三把破開了九天的巨劍,直插雲霄!眾人下意識地被這耀眼光芒逼到眯起眼來,有些茫然地朝著那院子裏頭探。


    “有人晉階?”


    “還是三個人?”


    “不、不對!你們看,那三道天地規則是……是……是……”


    這個人的後半句死活沒敢說出口,可大家已經看見了!


    是重疊在一起的!


    這說明了什麽?


    一刹那間,無數的人一個激靈就往院子裏衝,在看見了那院落正中盤膝而坐的紅衣人的一刻,整個冰雪之城,人人閉嘴無聲,隻隻呆若木雞。


    昨天寫的時候,把天道規則給疏忽了,一切不變,結尾處200字左右,小小修改了一下。


    謝謝彎彎姑娘提醒,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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