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司機開車開得飛快,聽說我要去的是郊區弄堂,頓時熱情的表示他以前在那住過。出租車司機是一個很熱情的人,雖然我沒有應聲,但他還是不斷的找話題與我聊天。


    我緊緊的抿著嘴,臉色有些蒼白。


    是的。隻有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我竟然自己到處亂跑。


    還是在一個本就是郊區的地方,去這裏最亂最偏僻的區域。


    看著周邊陌生的環境,密閉的空間,生命掌握在陌生人的手中……孤生一人,聯想到會發生的事……


    我臉色越來越白。


    我感受到強烈的不適。


    我感覺胸很悶,有一種氣透不過來的感覺。我舉起發麻的手顫抖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卻發現我並不能輕易的調動我的身體。


    隨著心跳不斷攀高,我的胃部出現一陣翻騰。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和情緒即將失去了控製。


    我感受到一整窒息,有一種脫離現實的感覺。


    “保持冷靜!呼吸技巧!”


    它在我即將暈厥的時候,將我拉回現實,並接管了一部分的身體掌控權使我不得臨陣脫逃。


    我感覺自己好像要瘋了。腦中對未來的推測使我更加恐懼死於心髒病發作,中風或窒息。


    “冷靜下來!一次單獨的恐慌發作並不會殺死你。別被自己的感覺殺死。”


    真是瘋了!


    今天早上它指著伊莉莎白?巴托利幼時的弄堂門牌號對我下達了命令後就消失。


    它讓我想辦法去這個地方,卻又阻止我聯係坎蒂絲。


    它讓我自己想辦法去。我拒絕後,它卻沒有像平時一樣不問我的意見將我隨意丟過去讓我到時候在想辦法。


    我意識到它想讓我克服自己的恐懼。它想讓我獨立的在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生存。


    可是……為什麽?!


    我告訴它我的恐懼。我告訴它我不想也不需要。


    它依舊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問我難道要等到不得不克服的那天嗎?


    我想辯駁,但我知道的,總有萬一。


    而我能承受那種萬一的後果嗎?


    我知道這是為我好……


    所以……


    我即使萬般不願,即使恐懼,我依舊努力的逼迫自己,逼迫自己……


    不難……我是可以的……不就是與陌生人交流,在一個陌生的城市……


    啊啊啊!


    為什麽即使恐懼,即使不願,還要逼自己去做。不就是知道這對自己好嗎?


    可是……又是一陣眩暈。


    惡心和胃痛讓我有些犯嘔。


    胸痛和憋悶這些切切實實的生理作用讓我無法忽視。


    我努力控製呼吸,看向窗外,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在嚐試欺騙自己的大腦,讓它別注意到恐懼。


    嘿,伊莉莎白?巴托利,那個家夥竟然是整容,換國籍的產物。看她那樣子我還以為她真是一個有著悠久傳承的歐洲貴族呢?


    從小弄堂到藤校畢業生,再到事業巔峰這不是一條輕鬆的路。


    表麵上光鮮亮麗,可實際上……這條路那有那麽容易啊。


    為什麽要將自己變成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是有什麽實際的企圖?還是……自卑,厭世,對自己身份的不認可?


    不行……沒有,我根本無法在窒息當中冷靜的思考。


    不行……我狠狠一敲腦袋,停止自己的瞎想。


    控製不住……


    注意力在一次回到我的身上,強壓下的恐懼如濤濤巨浪像我拍來。我的心髒猛地被一隻大手攥住,脖頸仿若被人掐住了一般,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就在我覺得我可能要昏厥的時候,它打斷了折磨。


    “算了,不斷刺激自己,隻會讓你更加抗拒。”


    也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它自己聽。


    在轉眼我便回到了那個黑白相間的世界,我癱倒在地麵上。在這荒無人煙的寂寥邊境,我將自己蜷縮起來,雙手環住雙膝,置身於仿若能吞噬萬物的黑暗中,不斷的喘息,是劫後餘生的解脫與失望至極的悲鳴。


    這種事情還是得慢慢來才好,急不得。所謂逞強的證明,到頭來都不過是一場自我折磨。


    我看著坐在邊際線對麵的它,在那個五彩斑斕的世界中,它明明格格不入,卻又融入的讓人看不出端倪。


    它蹙起眉,可以看出它心裏略微不舒服。


    我緩了一會,思維逐漸清晰。我突然意識到它提出的方案無理到荒謬的地步。


    這種事情根本就急不得。若是心理陰影能夠那麽容易根除,那心理醫生的存在的意義何在。


    我腦袋猛地哐一下砸到玻璃上,司機被嚇了一跳,連忙趁著車流較少時回頭張望了一眼。


    它打哈哈解釋了一下後,隨意找了一個理由開始和司機閑聊。


    司機:“我說,年輕人去那塊兒幹什麽?那邊十年前要拆遷了,現在人都搬得差不多了。”


    拆遷?


    我的心中升起一陣疑惑。這在navi的情報中沒有提到啊。


    它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沒有拆遷公告的拆遷?”隨即換上好奇的語氣,問道:“師傅,什麽時候說的拆遷啊?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它一眼,爽朗的笑道:“哎呀,不知道就不知道嘛,正常,不是住那片兒的人,全都不知道。”


    這話說得,好像是有什麽秘密一般。


    我感覺不對。


    且不說十年前拆遷,為什麽沒有相關的拆遷公告(國家城建規劃和國土資源局在城市規劃後,預拆遷前發布的一種行政公文)?


    沒人大聲宣揚,甚至沒有一絲消息走漏,年輕人全部離開……


    我示意它多問問。


    它白了我一眼後,裝作一個好奇的乘客,開始套司機的話。


    “真有這事啊?”它說。“我以前就住那,最近剛回國,完全沒聽說過。”


    “出國啊,那片出國的可不多。”司機斜了它一眼。“早些年說要拆了,最近又沒動靜了。早知道不搬了……”


    片出國的可不多?聽這司機的話,他在這弄堂住過。這弄堂的鄰裏關係真的有夠好的,連出沒出國都知道……


    好在那邊確實有個出國了的,不至於開場就露餡。


    “說了拆遷又不拆,哪家公司這麽耍人玩啊?”它的語氣裏多了幾分忿忿不平,儼然是一副事關自己利益的樣子。


    “這種事情哪兒說得準啊!我們前麵那個弄堂,別說放出消息了,那邊地都買了,照樣不拆。”司機很快被它帶動了情緒,跟著忿忿不平了起來,“諾,就那家公司放出的聲明。”


    我向車窗外看去,那家公司……


    “是阿韋拉的。”它無聲的向我對了個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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