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麽想要一個答案嗎?!那好吧!你是對的!”


    這是最糟糕的一種答案。明奈同意我的觀點隻不過是為了快點結束這個理論的,或者是理論上他同意我給出的言論,不過他並不持有甚至抗拒這個言論。因此,他並不會改變他的行為。


    想一想,當有個人一直在煩你,然後他不肯停。你認為他說的對你沒有意義,所以為了讓他們閉嘴,你會說什麽?“你是對的。”


    是的。但實際上你並沒有認同他們的觀點。舉個例子—家長式說教。


    同理,明奈根本沒有認真思考我的觀點,甚至因為認定我在指責他,所以抗拒我提出的一切。


    我愣住了,有什麽東西在我心頭翻滾。這是一種我發壓抑的憤怒,控製了我的肌肉,讓我的嗓子自己發聲。


    “你知道為什麽我討厭你嗎?!因為曾經那個一身正氣,無所畏懼的人變成了冷漠逃避的普通人。”


    這場辯論最後的結果是我的怒吼。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說,這似乎是來自於肌肉記憶中的不甘。


    明奈愣了一會,古怪的看了我一會,那眼神我也說不清楚。


    空氣中彌漫著肅靜。


    我們都有時間開始思考自己的言論。


    “這不是我的工作。”明奈背過身去,語氣中依舊是冷漠,這是這次他多了幾分沒落和蕭瑟。這背影中有歲月留下的滄桑,被經驗打磨過的圓滑。


    這不是我的工作……就是這句話讓我產生了濃濃的不適。不知道為什麽就好像,就好像,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應該這樣……不應該……不應該這麽沒有責任感。


    我的印象……什麽印象……他該是這麽樣的……


    有什麽東西湧上頭部。我的眼前一切被黑暗吞噬。第一次我嚐試反抗;第一次我不想就這樣被蒙上雙眼。


    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我不該將自己的想法加在你身上。你沒有錯,趨利避害吧!大家都不是聖人。”


    這……是它嗎?


    我急切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一片黑暗,我什麽都看不見。我在呐喊,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傾聽耳邊那段聽不真切的對話。


    我的軀體在按照該有的合適舉動反應。合適的?誰定的?周圍的環境,人組成的社會一起定的嗎?


    “現在看起來,你認為這件事是一個麻煩?雖然你很想改變什麽,但是社會體製並不容許你改變。你認為自己無能為力?曾經嚐試改變並失敗了,所以如今選擇消極地隨波逐流?”


    “你也認為這種行為很消極?”這是明奈的聲音。說完這句話明奈沉默了


    它沒有給出答複。


    這是一段沉默。


    它沒有說話,沒有繼續追加任何話語,用沉默回應明奈的沉默。


    最後明奈歎了口氣。他似乎想明白為什麽他不願行動。他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它沒有給出任何觀點,而是傾聽明奈的想法。


    它用沉默鼓勵明奈繼續表達自己的想法,用短句,類似於,“嗯”,“的確”,“是的”向明奈展示它是認真在聽。


    它沒有選擇辯駁明奈的觀點,即使它並不支持這些觀點。


    它在傾聽,並且重複明奈的觀點並給予那些明奈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感情一個標簽。


    “的確是,聽起來很不公平。我可以理解為什麽你聽起來如此生氣。”


    它有時也會用自己的語句來重複明奈說出的話。


    最後,它對明白所說的所有觀點給出了一個總結。


    這和我跟別人的交流方式不一樣。我說話都是我在說,而它交流都是別人在說。有些問題用文字重新表達後,就會產生原來我是這麽想的,從而分析其中的意思。


    “……是的。”這段對話是以明奈在長長的沉默後一句歎氣似的認可結束的。他無法反駁因為它做的隻是重複他的觀點。


    我感覺它似乎轉身打算離開。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但……謝……真是卑鄙啊!”明奈在它即將離開時,叫住了它。“如果是你,你會管嗎?”


    “我和你不一樣。”它回答。也不知是什麽不一樣……管不管的態度……還是管的方式……


    明奈:“你真是雙標。”


    它:“所以你準備好放棄了嗎?”


    明奈沉默了好一會。知道它毫不猶豫的離開,明奈才嘖笑一聲。“回憶殺……當初的堅持真是震撼……”


    我眨了眨長長的睫毛細細觀察那道看著身後緊閉的大門。


    它告訴我,我們可以離開了。


    我不太理解。發生了什麽。明奈就這樣改變了觀點嗎?他經曆過什麽嗎?


    我有很多問題,但最令我疑惑的是它做了什麽?為什麽……會發生改變?


    我不知道背後的原理是什麽。


    它沉默了一會兒。告訴我它也不太知道,但是明奈此時已經搞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麽,為什麽不願意做出行動。現在他會改變之前持有的觀點,並付諸行動。


    具體是什麽原理,它也不太清楚,它隻知道這有用。這是它從一本書中學到的。這本書並不是什麽專業的辯論書,裏麵的知識不是難以觸及的理論,但都是實踐有效的經驗。


    這本書叫“neversplitthedifference”。它用的套路出自第五章。


    回答完我的問題它問我。“明奈說我們雙標,你雙標嗎?”


    我剛想反駁,它說:“你也看到了反駁並不能解決問題。更何況這個問題不是為我,而是為你。問問你的內心,你今天的行為雙標嗎?”


    它的認真讓我開始思考。


    我視線沒有什麽焦距的落在虛空中,臉色有些深沉。我再次聽見那不太真切的聲音。


    我闔上雙眸,最後像下定了什麽決心。


    我雙標嗎?


    那濃淵的黑暗中有什麽東西突兀的動了一下。


    為什麽他那種反應,到最後一刻我依舊沒有質疑請他幫忙的決定?


    光線肆無忌憚地闖入我的視野。光線很暗,但對於適應了昏暗環境的眼睛終究是負擔,迫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遮擋對我來說過於刺目的光亮。


    我雙標?


    不……不!


    這沒有可比性。


    身份的區別注定了衡量我們的標準不一樣。


    我是一個道德低下的卑賤者。謊言,陰謀,操控是我的飾品,因此我蔑視世俗道德的約束,是一個生不由己的生存者。我為目的不擇手段並沒有什麽好失去的。


    但他不一樣。他是一個聖人。懂嗎,聖人!的確,他和我一樣,都分得清對錯,但是他有的是選擇,沒有什麽在約束和逼迫。他應該風華正茂。為了實現伸張正義不懼強權,拚個頭破血流也不肯放棄。


    所以即使他屢次三番與我作對,哪怕我討厭他,我依舊尊敬他,因為我知道他堅守住了心中的目標……他為正義的鬥爭是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他的勇氣,他的堅持……他活在光明中,是我想活的方式……而現在我失去了對他的尊敬,我懊惱那個我心中的聖壇坍塌了,所以……我憤怒……


    我知道我也一樣有選擇—約束我的隻是我自己。可是區別在於我是頑固,迷失,罪惡的凡胎濁骨,而他是品行,道德都超脫的聖者。因此他的行徑怎麽能和我的一樣不像話呢?


    他是誰?明奈嗎?他怎麽會是聖人呢?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做過什麽?


    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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