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


    衣衣感覺自己體內像揣了個大火爐,底下還呼呼地吹著風,以致於這把火越燒越旺,燒得她頭昏眼花,周身燃起霧一般的蒸汽,那是極速失水的征兆。


    隨著時間推移,水霧消失,露出被長藤捆得結結實實的小女孩,由於大量失水,她仿佛變成了七八十歲的老嫗,全身皮膚都失去了光澤,皺巴巴的,宛如風幹的橘子皮,直接縮小了一圈。


    按理說,失水如此嚴重,衣衣早該死了,但此時她卻處於一種非常奇怪的狀態。


    明明呼吸微弱近乎於無,心跳卻極其強勁,“咚咚咚”的一聲接著一聲,像戰場上的鼓點,密集,迅猛,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漸漸地,她的皮膚幹枯到一個境界,開始破裂,整個人像是裂開的雞蛋殼,又如破碎的布娃娃,一道道裂縫無法計數,有大有小,遍布全身。


    詭異的是,不管是哪處都沒有血液濺出,裸露在外的皮肉有的寡白,有的青紫,唯獨不見紅色。


    如同身體裏燃起無名之火,靜悄悄地把所有血液燒燼。


    一開始,衣衣還有心情罵優姬給他們的藥是烈性春藥,但很快便被燒得神智迷離,迷迷糊糊中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


    她的意識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連掙紮都來不及便沉了下去,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昏迷來得突如其然,也去得莫名其妙,仿佛是某個瞬間,被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喚醒。


    這種狀態很是奇妙,不曾真正清醒,也不曾徹底昏迷,五感被屏蔽得隻剩下聽覺,說不清是處於色彩斑斕的世界中,還是黑白兩色的虛無空間裏,她聽著血液流過血管發出的聲音蘇醒。


    滴答滴答……


    像是沉睡了很久,思維都變得如行將就木的老人般遲鈍,一開始隻能聽到這種無機質的機械般的聲音。


    然後,隨著意識一點點恢複,她開始覺得這聲音裏有了活氣,像是小鳥嘰嘰喳喳清脆的叫聲,又或者是泉水叮咚叮咚的響聲,充滿了一種萬物複蘇的喜悅。


    奇怪,明明隻是血液流動的聲音,自己卻聽出了這麽多。


    她並沒有疑惑很久,就被聲音裏的變化轉移了注意力。


    血液流動的速度倏地加快,變得迅疾、勇猛,在血管交織的地方聚集撞擊,時不時響起奇怪的滋滋聲,仿佛血液中的細小顆粒在相互碰撞、融合,發生不知名的反應,然後生成一種新物質。


    身體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進行著這種血液的新陳代謝、更新換代。


    突然,不知是複雜還是簡單的世界裏出現了另一重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


    它先是輕而長,響聲輕間隔時間長,後變得重而短,急促卻如同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一點也不顯雜亂無序,像是家喻戶曉的歌曲,簡單易記;又像是通俗易懂的民謠,朗朗上口。


    兩種聲音一開始互不相容,但慢慢地卻如琴瑟和鳴般自然交融,與此同時,衣衣周身的氣息也隨之增長,變得越來越強大,仿佛一頭上古凶獸在成長在蛻變。


    這種蛻變非常艱難,如蟬蛹破繭成蝶,又如鳳凰浴火重生,充滿了痛苦與掙紮,雖然處在五感近乎全失狀態下的她一點也感覺不到,卻也不意味著一定會成功。


    很快,那道“坎”就來了。


    它像是攔路石一樣攔在蛻變之路上,度過了就成功,度不過就失敗,前功盡棄。


    衣衣並不知道自己在蛻變。


    她繼續聽著,隻覺得原本像龍追鳳逐一樣融洽的兩種聲音驀地從中間斷裂,血液不再順著血管走,反而橫衝直撞起來,聲音混亂、嘈雜、尖銳、刺耳,令人無法忍受,一下子由生機勃勃過渡到死氣沉沉,充滿了消極、悲觀、絕望等等不一負麵的情緒。


    血液流動的節奏亂了,與之相合的心髒跳動聲亦隨後錯了節拍,忽的慢如烏龜,忽的快如閃電,間隔時間也一會兒長一會兒短,充滿了意外與偶然性。


    血液裏的因子依舊在碰撞在發生反應,卻並不是衝著好的方向變化,氣息也像是後力不繼,不僅無法增長,反而連現狀都不能保持,迅速下滑降落,變得萎靡頹敗。


    顯然,這場蛻變即將失敗。


    雖然此時的衣衣還是不明白怎麽回事,但她卻隱約意識到不能放任它再這樣下去,否則自己會死。


    必須讓它恢複之前那種聲音,那種和諧如一體的聲音!


    她想活!哪怕之前做了無數次死亡的心理準備,但真正直麵生死的時候,她還是不甘心就這麽死去。


    對生存的渴望變得空前強烈,她開始掙紮,她要清醒,直覺告訴她隻有清醒,才能做什麽。


    意識中突然出現一片沙漠,她在沙漠中行走,前方有綠洲。


    意識中突然出現一片海,她抓著浮木,前方有海岸。


    她穿越那片沙漠那片海,死死掙紮,絕不放棄,終於到達綠洲,到達海岸……


    衣衣驀地睜開眼睛,尚來不及看清周圍景物,下意識就抓住身邊的物體,瞬間一種無比滿足的感覺流遍全身,衝向腦海。


    “轟”地一聲,神聖而宏大的金光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陽照亮整個識海。


    這一刻,她清醒地意識到 : 就是這個,她的生機!她的綠洲她的海岸……


    分明從未有過這樣玄幻的經曆,她卻仿佛練過千百遍一樣熟能生巧地念出腦海中浮現的咒語。


    對的,是咒語,是契約的咒語,無需指導,咒語的作用已了然於心。


    隨著這根本不像能從人類喉嚨裏發出的咒語吐露,一行行奇異的符號倏地出現在她麵前,漂浮於半空,飛舞著,旋轉著,劃出一道道極為完美,充滿了玄妙意味的軌跡,然後結合成一個初看平淡無奇細看卻精致複雜得無以言表的圖案。


    “契!”她沉聲念出最後一個字。


    話音剛落,這圖案便如同有了靈性,瞬間鑽進與她相連的物體中。


    初時如潛龍如海,長驅直入,極為暢快,中間遭遇些許反抗,但被迅速鎮壓,最後如沉重的大山,穩穩當當,坐落在對方識海,同時反射出一道金光,包裹著什麽東西溯流而上,猛地鑽了進來。


    “啪”有什麽東西猛地碎掉。


    痛!好痛!身體像是被撕裂,衣衣控製不住慘叫起來,不同於之前的皮膚龜裂,不僅沒有知覺還隻是表麵開了一張張口子,這次更像是在身體內部,所有經脈盡數斷裂,又被神秘力量重組、擴張、延展。


    這種痛苦比打斷長歪的骨頭再接好還難受。


    更糟糕的是沒有麻藥且想暈都暈不了。


    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扛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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