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泓自以為隱藏得極好的心思,其實眾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論家世,淩靜姝配盧泓是委屈了他。不過,淩靜姝容色傾城,才情出眾,千裏無一。盧泓又對她鍾情,這門親事倒也不是不合適。


    出於心底不可告人的隱晦心思,也使得盧安並不排斥和淩家結親的事。此時一家四口在說話,並無外人。盧安也懶得遮掩,問的十分直接。


    盧泓一張俊臉先是漲的通紅,然後又泛白,麵色變幻不定。


    盧安沒多少耐性,皺著眉頭又問了一遍:“你對姝姐兒無意?”


    可憐的盧泓,少年的驕傲和自尊在昨日被淩靜姝傷的體無完膚,後來禁不住盧潛的追問再次揭了傷疤。現在盧安又來追根問底......


    盧泓實在無顏說出實情,索性狠狠心答道:“我對姝表妹隻有兄妹之情,絕無他想。”不待盧安說什麽,又說道:“父親,我現在隻想用功讀書,等考取功名有了前程再成親。還望父親成全!”


    “胡鬧!”盧安麵色一沉:“你去年才考過府試,要等上幾年才能參加鄉試,過了鄉試還有會試殿試。等你有了功名前程,還不知是猴年馬月。難道一日沒考中進士,一日就不成親嗎?你不喜歡姝姐兒,這門親事便作罷。等日後會了冀州,再另外為你挑一門合意的親事就是了。”


    盧安一沉下臉,在場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膽。


    盧泓心中再不情願,也不敢反駁,垂著頭不吭聲。


    淩氏楞了片刻,也反應過來,忙笑著打圓場:“老爺請息怒。阿泓好學上進,不想早早成親,也是樁好事。既然阿泓和姝姐兒沒這個緣分,結親的事也不用再提起了。好在我從未在五哥麵前說過此事,也沒什麽尷尬的......”


    一個聲音驟然響起:“母親,我想娶姝表姐!”


    淩氏:“......”


    盧泓:“......”


    盧安:“......”


    六道視線霍然轉向語出驚人的盧潛。


    三個人就像生吞了雞蛋似的,一個比一個麵色精彩。尤其是盧泓,一臉的錯愕震驚。


    盧潛像是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令人震驚,又重複了一遍:“大哥對姝表姐無意,不願意這門親事。我喜歡姝表姐,我要娶她為妻。”


    淩氏頭腦一片混亂,脫口而出道:“荒唐胡鬧!你才多大,還是個不解事的孩子。懂什麽喜歡不喜歡。就算是要成親娶妻,也是幾年後的事情......”


    “我十二了,隻比姝表姐小兩歲而已。”盧潛挺直了單薄的胸膛,清秀白皙的臉孔上浮起和年齡不符的固執倔強:“我知道什麽是喜歡。我喜歡姝表姐,想和她朝夕相伴共度終身。我還沒成年,可以先定下親事。等過四年,我十六歲了,姝表姐十八歲,我再迎娶她過門。”


    盧潛沒在開玩笑,說的都是認真的。


    淩氏倒抽一口涼氣。剛要張口,盧安慍怒的聲音已經響起:“終身大事,豈容你這般兒戲!長幼有序,你兄長尚未定親,哪裏輪得到你。”


    在盧家,盧安是威嚴的父親,說一不二。妻妾兒女們在他麵前都是戰戰兢兢的,絕不敢隨意頂撞。


    淩氏見盧安發怒,心裏一顫,忙對盧潛使了個眼色。還不快些向你父親低頭認錯!


    盧潛對淩氏的焦急視而不見,昂首說道:“大哥自幼聰慧,在讀書上極有天分。所以他不願早早成親分了心神,將來大哥必會高中,光耀門庭。我是家中的幼子,天資遠不如大哥,日後在讀書上大概也沒多少前程。倒不如早些成親生子,為我們盧家傳承子嗣。”


    “再者,我雖然還未成年,卻很清楚自己的心意。遇到心儀喜歡的女子,自是想將她娶回家。我這麽想,哪裏錯了?”


    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聽起來竟然也頗有道理。


    盧安被幼子頂撞,心裏頗為惱怒。不過,他並未被憤怒衝昏頭腦,冷靜下來思忖片刻,不得不承認盧潛說的頗有道理。


    隻要能將淩靜姝娶到盧家,做長子媳婦或幼子媳婦,其實也沒多少區別......


    盧安神色一鬆動,盧潛心中頓時振奮不已,又哀求地看向淩氏:“母親,我長這麽大了,從沒這樣喜歡過一個人。若是能娶姝表姐為妻,我這輩子心滿意足,再無遺憾了。”


    臉孔稚嫩,神色卻像大人一般。


    讓人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淩氏定定神,嗔怪地白了盧潛一眼:“你才十二歲,未來的日子長著呢,說什麽這輩子。豈不是可笑!”


    “結親可不是小事。得思慮周全了再張口。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姝姐兒,說不定隻是一時的衝動,也或許隻是姐弟之情。若是真的定下親事,日後可就不能反悔了。”


    淩氏的語氣也鬆動了不少。


    盧潛心中大喜,不假思索地說道:“母親放心,我絕不會反悔。”


    能和淩靜姝廝守終身,是他前世最大的執念。重生而回,他對她的愛意不但沒有減退,反而愈發熾烈。他怎麽可能反悔?


    淩氏和盧安交換了一個眼神,沉吟片刻說道:“此事不是小事,容我和你父親考慮商榷幾日再做決定。”


    盧潛按捺住心裏的激動,又恢複了平日的乖巧:“多謝父親母親。”


    ......


    盧泓沒有出聲。


    他隻是震驚地注視著盧潛,仿佛之前從未見過盧潛一般。


    昨天和盧潛說過的話言猶在耳。盧潛細心又關切的安慰他記得清清楚楚......為什麽一夜過來,就變成了這樣?


    到底是什麽時候,盧潛對淩靜姝生出了異樣的心思?


    他竟然渾然不察?


    之後,兄弟兩個一起隨著盧安夫婦去雍和堂,照例是請安說話,和一眾表兄弟們寒暄。然後賀壽的客人一一來了,熱鬧喧囂絲毫不弱於昨日。


    盧泓思緒紛亂滿腹心事,渾渾噩噩地熬過了一日。


    直到晚上,盧泓終於等到了和盧潛單獨說話的機會:“二弟,你隨我來,我有話要問你。”神色不太好看,聲音也有些悶悶的。


    盧潛早有預料,絲毫不意外,神色鎮定地點點頭,隨盧泓進了屋子。


    這份鎮定自若,令盧泓愈發氣悶惱怒。一股無名火在心頭熊熊燃燒,俊臉也沉了下來:“二弟,你今天早上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你真的想娶姝表妹?”


    盧潛抬起頭,不答反問:“大哥,你覺得我會拿終身大事開玩笑?”


    終身大事四個字,聽著異常刺耳。


    盧泓定定地看著盧潛未脫稚嫩的臉孔,忽的自嘲的笑了起來:“我真是太傻了。我們兄弟兩個朝夕相處,你對我的心思了如指掌,我卻不知你也喜歡上了姝表妹。”


    怪不得盧潛對他和淩靜姝的事異常關切!


    怪不得盧潛昨天那般緊張地追問!


    他根本不是關心自己,而是要確定自己因為淩靜姝的拒絕徹底死了心!


    這種類似背叛的感覺,讓盧泓心中難受之極,說話也沒了往日的謙和:“二弟,父親母親原本是打算為我提親,如果我當時答應了,你要怎麽辦?”


    語氣露出了些許尖銳嘲諷。


    盧潛神色不動:“大哥既是拒絕了,又何必多想。”


    他怎麽能不多想?


    “姝表妹應該是我的妻子!”盧泓瞪著盧潛,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句話:“你這麽做,分明是在搶屬於我的東西。”


    那個搶字,戳中了盧潛心中最脆弱的一處。


    盧潛的神色也變了,冷冷說道:“大哥說這樣的話,隻怕不妥當吧!男未婚女未嫁,何來搶奪一說。而且,這是你先放棄的親事,我才向父親母親張口懇求。難道你沒娶她,我便不能娶她嗎?”


    盧泓:“......”


    盧泓從未想過盧潛的言辭會如此尖銳刻薄,俊臉忽紅忽白。心中的怒火愈發旺盛:“盧潛!我放棄親事,是因為她不喜歡我,我不願強她所難,不願逼著她嫁給我。可你呢,明知道我心中有她,還央求父母親為你提親。你這不是奪人所愛是什麽?”


    盧潛的眼眸驟然閃過駭人的亮光,神色陰沉:“隨便你怎麽想。總之,我一定要娶她!”


    盧泓氣的俊臉都白了。


    盧潛不再看盧泓,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盧泓忍著怒氣,喊住了盧潛:“你堅持要娶姝表妹,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盧潛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什麽事?”


    “我要你答應我,在提親之前,你必須向姝表妹表明心意,征得她的首肯。”盧泓深呼吸一口氣,說了下去:“如果她不願意,你不能勉強。”


    盧潛想也不想,一口便應下了:“好,我答應你。等外祖母壽宴結束,我就去找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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