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姝不過揚了揚手,那幾個婆子便拿著繩子上前將薑姒的手腳捆了。又拿了粗布將她的嘴牢牢堵住,扛起來便將她塞進後門早就備好的馬車上。


    那馬車不知要駛到什麽地方去,車裏被遮的嚴嚴實實的,薑姒雙手被縛的緊緊的,偏生又有兩個粗壯的婆子死守著她,本就狹小密閉的馬車,根本動彈不得。


    那劉婆子道,“夫人隻說賣給人牙子,咱們姐妹先去城西王婆子那,看她給幾個銀兩。若是少了,便再去教坊看看,貨比三家,哪家給的多便賣到哪家去。”


    馬婆子道,“我聽說那勾欄瓦舍之地能賣上好價錢,紅鶯樓的沈媽媽出手最是闊綽,前幾天聽說王婆子把個品相一般的閨女賣給了沈媽媽,竟也能得十兩銀子!這薑姑娘姿色上等,咱們不如直接去紅鶯樓,少說也得三十兩!”


    兩人一合計,便招呼車夫掉頭往紅鶯樓去。


    薑姒身子虛乏,額間滿是冷汗。也不知到什麽時辰了,昏昏沉沉地便被拉到了紅鶯樓。那兩個婆子一個進去找那沈媽媽議價去了,另一個坐在她身旁看守。


    薑姒半昏半醒間,一柄長劍透過車簾子穿透了身旁那婆子的胸膛。那婆子尖叫一聲,心口的血便噴濺出來,濺了薑姒一身。


    薑姒一激靈清醒過來,見那婆子已然死透,被人拖下馬車。片刻便有人掀開簾子進入馬車,坐到她身旁。


    是許之洐身上獨有的杜衡香。


    薑姒心頭砰砰亂跳,一激靈清醒過來。


    他扔掉她口中的粗布,拿起絲帕擦去她臉上的血。又細細審視她,眸光停留到那受傷的朱唇上,終是道了一聲,“如此無用。”


    沒多久,另一個婆子歡聲笑語地引著紅鶯樓的沈媽媽過來,“沈媽媽是不知道,這姑娘可真真兒是絕色!身段兒相貌,那都是頂尖兒的!老婆子敢說,這必定是咱紅鶯樓的頭牌!”


    那沈媽媽笑道,“若真有這般好,便是五十兩銀子也值!”


    婆子又諂媚笑道,“哎呀沈媽媽到底闊氣,那老婆子我就托您的福了......”


    說著便掀起簾子要請沈媽媽相看,人還未轉過頭來,車上的人已揮劍將她的頭顱削下。那腦袋滴溜咕嚕滾遠了,那些恩客路人皆嚇得四散逃開。


    沈媽媽大驚失色,腳下生風一般鬼叫著奔逃而去。


    薑姒大氣不敢喘,真是要被他嚇破了膽子。


    他麵不改色地收了劍,笑道,“怕了?”


    薑姒回過神來,垂下眸子。她的發髻散亂,細軟的發絲垂到麵頰,雙手被縛在身後,因而雙鋒便尤其傲立。她最不願在許之洐麵前這般狼狽,於是便低低說道,“奴不怕。”


    許之洐嗤笑一聲,取出那把七星匕首,朝她探去。昨夜,他正是用這把七星匕首劃開了她的唇。


    薑姒心裏咯噔一聲,“主人,奴怕!”


    車外伯嬴喝了一聲打馬前去,轔轔車輪聲裏,馬車疾疾跑起來,不知要駛去什麽地方。


    許之洐眼神漸深,覆上身來,他溫熱的吐息不斷呼向她的耳廓頸窩,撩人心懷,她的臉刷地一下便紅透了。她被許之洐囚在籠中的那幾十日,每日都要被他強取豪奪。以至於他對她身上每一處都了如指掌。


    薑姒的身子僵僵的,美目流盼,不敢去看他。


    但他輕笑了一聲,不過是用匕首挑斷了她縛手的繩子。薑姒揉著手腕,那本如霜雪一般素白的皓腕被粗劣的麻繩捆出深深的痕印。


    雙手得到釋放,她趕緊端坐起來,在逼仄狹小的空間裏,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許之洐將匕首遞給她,“我若把它給你,你會幹什麽?”


    這匕首長尺餘,由七寶嵌飾,分別為金、銀、車渠、琉璃、水晶、珊瑚及琥珀。七寶按北鬥七星排列,暗藏玄機,削鐵如泥,極其鋒利,故而叫做“七星匕首”。


    薑姒雙手顫抖著接過匕首,卻又不知道如何答他,“奴......”


    她心裏想道,若是有了這把刀,她便殺掉許之洐!就像他方才削掉那婆子的腦袋一樣,手起刀落,毫不猶疑。


    見她不說話,他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視著他的眸子,“說。”


    他的氣勢慣是不怒自威,薑姒的心跳便莫名地加快了些許。片刻又聽他道,“會殺我嗎?”


    薑姒心中一慌,以為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手一顫便慌忙扔下匕首,跪下道,“奴不敢!”


    他摩挲著她柔和小巧的鵝蛋臉,細細審視,“撿起來!”


    薑姒撿起匕首,卻覺得匕首似是燙手一般,握在手中令人惴惴不安。


    許之洐的語氣便冷了下來,“你如這般無用,留你又有何用?”


    薑姒不敢說話,她的眸子氳上一層水汽,不知許之洐到底想要幹什麽。天色漸暗,薑姒問道,“主人要帶奴去哪裏?”


    許之洐心頭湧上一絲悸動,“自然是好去處。”


    薑姒便不敢再問,雙目低垂靜靜跪在一邊。


    但願他放過他。


    也不知何時了,外頭忽地就燈火通明起來,人聲鼎沸,還有許多人在呐喊喝彩。


    伯嬴“籲——”了一聲,勒住馬。挑開簾子道,“公子,到了。”


    門外早早有人迎上來,這人四五十歲的樣子,見了馬車來,便畢恭畢敬道,“貴人來了!”


    他本應在燕國,無故不能回長安。此次大張旗鼓回燕國,不過是蒙騙世人尤其是蒙騙未央宮及東宮的把戲罷了。他人在長安,也不敢以真正的身份示人。


    薑姒有些緊張地捏住袖角,她甚至往許之洐身旁靠了靠。許之洐瞥見她這一細微的動作,心裏倒湧上一絲悸動。這女人,明明怕他,卻躲在自己身旁。


    簡直可笑。


    但他的臉色卻明顯柔和了幾分,下了馬竟朝她伸出手,“下來。”


    薑姒彎腰提起裙擺,見他目光平和,不似要戲弄她的樣子,便將手伸向許之洐。


    她的手是微不可見的輕顫,他的掌心是微涼又有力的。他頎長的身形沐在暖融融的燈火裏,倒有些看不清他麵上細微的神情。她從沒想過,兩個人竟然有這樣溫和寧靜的時刻。


    隻一下,她的一雙絲履剛剛著地,他便鬆開了。


    “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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