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東廂房處。


    賈母正在王熙鳳、薛姨媽、李紈的陪伴下摸著骨牌,王夫人平日裏不愛頑這些,故而在一旁觀看。


    王熙鳳這邊似輸了幾吊錢,俏臉上做出一副怏怏不樂,唉聲歎氣,酸裏酸氣模樣。


    陪頑的薛姨媽見王熙鳳這般酸氣的模樣,打趣道:“果然是鳳丫頭小器,不過是頑罷了。”


    王熙鳳聞言當即就不樂意了,指著賈母身前的銀匣子醋聲道:“哎呀,姑媽您瞧瞧,那個匣子裏頭啊!不知道頑盡我多少進去了,這一吊錢頑不了半個時辰,那匣子裏頭的錢哪,就招手兒叫它了。”


    這般耍寶的模樣,頓時逗得一眾人高樂起來。


    一旁的平兒見王熙鳳又輸光了,忙取了一吊錢上桌,王熙鳳見狀攔住平兒,埋怨道:“不要放我跟前,也放老太太那兒吧!一齊叫進去倒省事,不用分做兩次,叫箱子裏的錢費事。”


    王熙鳳的打趣,頓時逗得賈母笑聲不停,指著王熙鳳啐罵道:“這鳳丫頭,快撕了她的嘴,撕了她的嘴!”


    不得不說,王熙鳳哄賈母真是一套接一套,將賈母哄得高興的合不攏嘴,也無外乎賈母喜歡王熙鳳了。


    正此時,屋外婆子呼喊道:“藴大爺來了。”


    屋內的人頓時一愣,賈母聞言蹙了蹙眉,喃喃道:“這又出了什麽事了。”


    不怪賈母這般想,因為賈蘊無事從來不會登榮國公府的門,更別說來給她這個太夫人請安了....


    帷幔掀了開了,賈蘊走進來,瞧見賈母等人圍在桌前,娘們兒幾個抹骨牌呢!


    還是王熙鳳最會來事,瞧見賈蘊來了,當即笑盈盈地走上前來,招呼道:“喲,這不是咱們伯爺嗎,來來來,老祖宗手氣正旺著,我可輸了不少,幫我抹幾把,換換手氣,沒準老祖宗疼愛曾孫子,手下也會放寬鬆著些哩!”


    說著,王熙鳳便拉著賈蘊的胳膊朝位置上走去,賈蘊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麽,熱情似火的相邀,不會有人會甩臉子吧?


    薛姨媽見狀對著賈母打趣道:“說鳳丫頭小器,她還甩臉子,瞧瞧,連幫手都請來了,就這般頑不起。”


    王熙鳳將賈蘊“按”在座位上,胳膊拯枕在賈蘊的肩上,笑道:“姑媽這就不懂了,蘊哥兒福分大著哩,這手氣自然就沒話說。”


    隨後指著賈母身前的銀匣子,脆聲道:“蘊哥兒,瞧瞧那,可得把它拿回來。”


    賈母見狀笑罵道:“好你個鳳丫頭,盯上老婆子這些體己錢了。”


    頓了頓,賈母對著賈蘊笑邀道:“蘊哥兒,來陪老婆子頑兩把,好叫鳳丫頭死心。”


    賈蘊想著一時半會也不急,畢竟要留時間給黛玉多多思慮,而且人也坐了下來,既如此,那便陪這幾個娘們頑頑,絕不是王熙鳳這辣子靠在自己身上覺著舒服.....


    於是賈蘊開口道:“老太太,俗話說,賭場無父子,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聽著賈蘊的“狠話”,賈母當即就樂了,啐罵道:“你個混賬小子,當老婆子跟鳳丫頭那般小器,你若是有本事,今兒個這匣子的錢你一並拿走。”


    賈蘊聞言大氣道:“就怕老太太匣子的錢還不夠哩!”


    聽著賈蘊“大言不慚”的話,賈母等人都笑了起來,一桌子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


    一旁的王夫人自賈蘊進來便沉默下來,見賈蘊與賈母等人其樂融融的模樣,緊緊攥著手中的佛珠,眼神複雜地看著賈蘊,若是賈蘊是個強性子,那還好辦,偏偏這賈蘊與府裏的人相處的還不錯,就是她夫君賈政也對賈蘊的感官甚好,著實是難辦起來........


    王夫人如何,賈蘊不用理會,一個二房太太,跳不起來.........


    高樂的頑了一會,眾人都坐著歇息,骨牌本就是打發時間的,又不是正事。


    “大爺,您喝茶。”鴛鴦端著一杯香茗近前來。


    賈蘊接過香茗,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沒好氣地說道:“我說二嬸子,不就是多輸了幾吊錢,這般給眼色作甚,果真是個小器的人。”


    “哼”,王熙鳳哼了一聲,埋怨道:“敢情不是你的就不心疼,我可不像你東府家大業大的,瞧不上這幾吊錢。”


    先前摸骨牌,賈蘊用的是王熙鳳的錢,手氣差了些,輸了不少。


    賈母麵上帶著喜意,不為旁的,就是贏了錢,關鍵錢還是從賈蘊手上贏來了,這就讓賈母心裏舒暢極了,可算是贏了賈蘊一頭,見王熙鳳逗趣的模樣,賈母更是高樂,笑著調和道:“好了,還能差了你的錢不是,這般胡鬧,哪裏還有嬸侄的模樣。”


    說著,賈母對著賈蘊問道:“蘊哥兒,說吧,今日來尋老婆子有什麽事。”


    賈蘊沉吟一聲,雖然屋裏的人不少,可駙馬的事大家夥早晚都會知道,便開口道:“宮裏的太上皇欲招小子為駙馬,特來告知老太太。


    聽著太上皇要招賈蘊為駙馬,賈母等人頓時錯愕起來,幾人神色各異,駙馬雖是好事,可賈蘊是有親事的人啊。


    賈母臉色一變,不滿道:“蘊哥兒,你是有親事的人,你若是當了駙馬,玉兒怎麽辦。”


    賈蘊曉得,對於黛玉,賈母是真心疼愛的,為外孫女抱不平那是理所當然之事。


    對於此,賈蘊沒什麽好隱瞞的,直言道:“小子不是兼祧著四房,太上皇的意思是林姑姑入四房,一舉兩得,此事陛下也同意了。”


    聽著賈蘊的話,賈母等人更是驚駭,要知道公主是金枝玉葉,哪有什麽兼祧的說法,此時卻讓賈蘊娶公主之時還兼祧,這是何等的聖眷?


    “當真?”賈母不可置信地問道。


    賈蘊點了點頭,回道:“此事是陛下親口對小子說的,自然無誤。”


    聽著賈蘊確定的話,王熙鳳詫異道:“哎呀,那咱們不就成了皇親國戚了,這可了不得。”


    賈母聞言麵上也露出喜意,皇家能如此厚待賈家,豈能不讓她高興,至於黛玉,以賈蘊的為人,斷然不會委屈,又不是為妾或退親事,倒沒什麽不妥。


    對於賈母等人的反應,賈蘊倒也沒什麽說頭,畢竟是後宅婦人,想不到其他方麵去,這就是後宅婦人的誤區,賈蘊來此告知,也不是想著賈母能幫助什麽,無非就是通知她們有這麽一回事罷了,好讓府裏有個準備,不至於說賈蘊成為駙馬,連她這個賈家的太夫人都不曉得。


    調動氣氛的隻有王熙鳳,隻見王熙鳳笑嗬嗬地開口提議道:“咱們賈家的好事一件接一件,當真是得好好擺場宴席高樂高樂。”


    賈母聞言倒也覺得有理,先是賈蘊要接任京營,如今又是賈蘊要迎娶公主,這一樁樁好事,可把賈母樂的昏了頭,應聲道:“鳳丫頭說的對,是該好好高樂高樂。”


    賈蘊此時開口道:“倒也不必,若是大張旗鼓,反倒是讓人覺得輕狂了去。”


    賈母聞言點了點頭,確如賈蘊所說,如今賈府勢頭正足,若是大張旗鼓的,擺明了是顯擺。


    “蘊哥兒的意思是?”賈母詢問道。


    賈蘊回道:“與往常一樣,該吃吃,該喝喝,不必放在心上。”


    聽得賈蘊的話,賈母“嗯”了一聲,畢竟對於外府的事,還是由賈蘊做主為好。


    說到此處,薛姨媽忙問道:“蘊哥兒,你要娶的是哪位公主?”


    瞧著薛姨媽緊張的神情,賈蘊曉得她大致猜想到了,畢竟賈蘊說的是太上皇的意思,按理來說應該就是太上皇的女兒,如今太上皇身邊尚未婚娶的公主隻有樂平公主,而寶釵正在樂平公主身邊服侍。


    賈蘊開口道:“姑奶奶也曉得,正是樂平公主。”


    薛姨媽聞言一怔錯愕,樂平公主可是她女兒服侍的公主,若是樂平公主成婚,豈不是她女兒也快要回府了,這可是大好事啊!


    一旁的王夫人看著薛姨媽,心中一動,對於寶釵,她向來是認為最合適自家寶玉的,關係親近不說,寶釵的性子也是王夫人欣賞的,要不然府裏也不會有什麽金玉良緣的說法。


    不過想著賈蘊能迎娶公主,王夫人心裏還是膩歪,她總覺得,這般好事應該是自家寶玉的才對......


    賈蘊見事情說個明白,對著賈母道:“老太太,時候也不早了,小子也不擾你清靜了。”


    賈母見賈蘊要走,點了點頭,道:“也罷,我也有些乏了,你把鴛鴦也帶回去吧,總留在這裏倒是委屈了她。”


    讓賈蘊帶走,那就是正兒八經地搖留在東府,賈蘊焉能不明白。


    對於鴛鴦,賈蘊還是曉得一些的,這姑娘是念恩的人,想必也想著伺候賈母,既如此,賈蘊也不著急,反正早晚都是自己的女人,不急於一時。


    於是賈蘊開口道:“鴛鴦這丫頭伺候老太太還會委屈?若是小子帶她走了,指不定心裏埋怨我哩!罷了罷了,先讓她伺候老太太,替小子盡份孝心。”


    一旁的鴛鴦聞言俏臉紅的和綢布一樣,忍不住道:“我算哪個位份上的,哪能替大爺盡孝道,大爺莫要戲弄奴婢了。”


    賈蘊嘴角微微上揚,道:“那也好,你今個兒跟我回去,給你開了臉去,總是名正言順了。”


    賈母聞言笑著對薛姨媽“惱”道:“他姨奶奶,你瞧瞧,這猴兒還是個伯爺,什麽諢話都敢胡說,一點臉麵都不顧。”


    對於賈母的啐罵,賈蘊不以為意。


    薛姨媽笑著應道:“也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調教的好,瞧著就討人喜歡。”..


    賈母奇道:“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說著,賈母對賈蘊啐道:“我讓鴛鴦跟著你去,是瞧你身邊也也就兩個小丫頭伺候,不穩妥,你倒好,就想著貪嘴,走走走,回你自個的府裏去。”


    賈蘊笑了聲,旋即離去,對於如今和賈母的相處之道,賈蘊甚是滿意,他能敬著賈母,保持府裏的和諧,可賈母不能插手外間事,尊重賈蘊,這樣一來,大家都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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