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女帝整個人倚靠禦案,雙手撐著吹彈可破的臉蛋。


    她靜靜地看著太陽西斜,看晚霞將九重宮殿染成飽滿的橘色,任晚風拂起她鬆挽的頭發。


    疲憊一掃而空,隻剩慵懶繾綣。


    她一時看得入神,唇畔微染起清淺笑意,想把黃昏留住,想將晚霞攥在手裏。


    “太後駕到。”


    宮婢清脆的嗓音響起,謝厭晚放下窗簾,禦書房又恢複了昏暗。


    雍容端莊的太後款款而來,讓宮婢呈上幾塊新式糕點,笑吟吟道:


    “晚兒,餓了吧?”


    謝厭晚眼尾微挑,並沒說話。


    太後習慣女兒的性格,也不繞圈子了,直言道:


    “是這樣的,哀家多方考察一個名叫顧南的蚍蜉,此子忠誠無可置疑,渾身充滿幹勁,這樣的人才可不能埋沒。”


    顧南……女帝鳳眸閃爍了幾下,冷言:


    “他什麽時候巴結上母後了?”


    太後沒有否認,矜持道:


    “哀家隻是聽他信誓旦旦地說:與罪惡不共戴天。”


    “這樣的忠良最適合擔任煉獄獄卒,好好懲治那些惡貫滿盈的囚徒!”


    像什麽中樞朝官,或者封疆大吏,她是絕對不敢插手,否則有幹政之嫌。


    但區區一介玄級蚍蜉,對於偌大的帝國而言還是無關緊要的。


    當然,她收了楊韻十五萬兩銀子,這個小忙一定要幫。


    “朕會考慮。”高貴女帝麵無表情,低頭翻閱一摞奏疏。


    考慮就是搪塞,搪塞就是拒絕,太後略帶愁容道:


    “哀家都放出話去,這下落個言而無信的名聲。”


    說著拿手帕抹了抹眼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宮婢垂頭恭謹,對太後的慣用伎倆習以為常了。


    謝厭晚強勢的姿態軟了幾分。


    “母後,我會提拔此子。”


    清冽的聲調,仿佛珠玉落地,不帶任何語氣。


    “好的!”太後眨了眨眸,嘴角含著絲絲笑意,“那哀家就不打擾了,你快嚐嚐糕點,味道真不錯。”


    話落步履輕盈地離開。


    “傳召成國公夫人覲見。”女帝轉瞬命令宮婢,似乎對顧南的關係鏈了如指掌。


    僅僅兩刻鍾,高挑的貴婦戰戰兢兢走進禦書房。


    謝厭晚眸光落在她新穎別致的衣裳上,將其豐腴身段勾勒出誘惑曲線。


    “拜見陛下。”楊韻恭敬福禮。


    屈膝彎腰將大腿肌膚都露出來了,引得宮婢女官連連側目。


    “說,你跟顧南有什麽利益勾結!”女帝盯著她,瞳色很冷。


    楊夫人惶恐不安,在女帝麵前,她就是一隻無助的小鹿,哪還敢負隅頑抗。


    都沒具體盤問,就一五一十地陳述雙方的交易。


    “朕要六成。”女帝漫不經心道。


    什麽?


    楊韻揪著手帕,她都被獅子大開口給震驚了。


    “為難?”


    “不……不為難。”楊韻拘謹且緊張。


    她的心在滴血!


    午後穿著旗袍往皇城晃悠,立刻被一群貴婦圍觀,能夠預料到,旗袍必是難以想象的暴利!


    現在皇帝一句話,就要分走六成利潤,簡直在無情割肉。


    關鍵對方都不需要出力。


    “有異議就說。”女帝口吻很大度。


    “沒有。”楊韻堅決否認。


    謝厭晚點了點精致下巴,淡淡道:“那你可以走了。”


    楊韻悵然若失地離開禦書房,對於視財如命的她來說,已經被陛下帶走半條命了。


    小南,咱們的血汗錢啊!


    不是姨苛待你,你現在隻能分一成了。


    “人沒到,胸脯先進來了,離開時,人走了,屁股還在。”


    偏殿的女官盯著成國公夫人的衣裳,小聲議論著,眼眸裏盡是羨慕之色。


    “讓顧南滾來覲見!”內殿傳出清冷的嗓音。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俊美無儔的男子屹立在禦書房,很淡定地注視暴君。


    一襲曳地鳳裙,美得慘絕人寰,像是漫畫裏被精雕細琢描繪出來的完美女人,滿足你所有想象甚至是各種癖好。


    但是,


    這種人往往最可怕,越完美的事物越危險。


    “朕發現你擅長阿諛奉承,怎麽看都是諂媚奸佞,國之蛀蟲。”


    女帝冷冷凝視著他。


    “是又如何?”顧南氣勢陡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


    眼神惡意十足,充滿攻擊性。


    說完就要往前踏步。


    “再敢走近,朕閹了你!”謝厭晚鳳眸透著深寒,似乎又想起令她平生第一次無措彷徨的偷吻。


    顧南偃旗息鼓,站立著不動。


    還是老老實實吧,簡單的作死肯定死不了。


    他想被殺死,可不代表想被閹割。


    必須謀劃一件不可饒恕的罪孽,又能不牽扯到嫂嫂。


    第一次麵見暴君就錯過了絕佳機會,令他至今還扼腕歎息。


    “你想去煉獄?”女帝提起正事。


    顧南恭敬道:“臣出自將門世家,世代忠君愛國,眼裏容不得罪惡,必須折磨囚徒!”


    “將門世家?”女帝點頭,不緊不慢道:


    “朕賞賜你一個遊擊校尉之銜,鼓勵你為國鋤奸,此乃從七品武散官,足以光耀顧氏門楣了。”


    顧南一臉茫然。


    暴君不按常理出牌,整得他都不知怎麽接話。


    女帝直勾勾地盯著他,鳳眸深處有不易察覺的戲謔。


    “謝恩吧。”她說。


    顧南沉默,要個武散官作甚?


    突然。


    “在朕麵前,你敢違拗虛言?究竟想去煉獄實施什麽陰謀?”


    女帝語調森森,絕美玉頰散發強烈的威壓。


    顧南思緒都被打亂了,這暴君太難纏了。


    “能鎮壓邪惡,微臣感到非常光榮,微臣一定常立奮進之誌,常存敬畏之念,信仰堅定、嚴謹自律,工作勤奮……”


    他出口成章,鏗然有聲。


    女帝輕啟紅唇:“想升官,為什麽不直接找朕?”


    “您會答應麽?”顧南問。


    “不會。”女帝冷言。


    顧南的怒火徹底被挑起來了。


    有太後做中間人,暴君不可能不賣親娘麵子,他這個煉獄獄卒已經板上釘釘。


    暴君明顯在戲弄他,似乎有意看他出醜打發枯燥時間,或者是報複當初偷吻的惡舉?


    砰!


    他驟然將腰間的蚍蜉令牌甩在白玉地板,神情冷漠道:


    “不當也罷!”


    轉身就走。


    “朕沒說不給你當,玄級蚍蜉,別辜負朕對你的信任。”


    慵懶的語調,伴隨著銀器拍落的清脆聲。


    禦案上出現一塊嶄新的全銀令牌,背麵繪著一雙黑色翅膀。


    顧南又轉了過來,恭敬中不失矜持:


    “臣一定披肝瀝膽、殫精竭慮,徹底鎮壓煉獄的罪惡。”


    女帝漠然凝視著他,薄唇緩緩吐出無情的話語:


    “若是被朕發現你玩忽職守,下場你自己清楚。”


    求之不得……顧南頷首,踱步到禦案拿起象征煉獄入場券的令牌。


    他揚起的手臂突然停在半空。


    這時候甩過去一個耳光,會不會被立刻誅殺?


    但是以暴君的武功,在有防備的情況下,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怎麽?”謝厭晚微眯鳳眸。


    顧南放下手,若無其事地走到窗台,將窗簾掀開,“陛下,晚霞很美,多欣賞美好的事物。”


    斷霞千裏抹殘紅。


    謝厭晚微微怔愣,濃密的睫毛煽動,側眸看向絢爛耀目的天穹。


    迷人幽香將顧南包裹,他最喜歡的就是暴君的體香,可惜覲見時又被女官噴了特殊藥水,離開時帶不走一縷。


    “臣告辭。”見禦書房不再昏暗,霞光傾瀉,顧南拱手施禮就要離開。


    “對了。”女帝慢條斯理說:“你和楊韻的旗袍生意,朕要了六成利潤。”


    膽小的寡婦,對我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麵對暴君就瞬間屈服。


    “哦。”顧南情緒不帶波動。


    關鍵他反對也無效啊。


    眼看暴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賺錢,這比他虧錢還要難受百倍。


    女帝紅唇蠕動了好一陣子,冷冷命令:“旗袍出自你手,你給朕設計一件!”


    顧南神色怪異。


    暴君眼神變得危險。


    他想了想:“一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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