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小院。


    蕭梅一手撥算盤一手核對賬本,精致柳眉緊絞在一起。


    “晴兒,我屋裏的首飾都變賣掉。”她吩咐身旁臉蛋圓潤的貼身丫鬟。


    “嫂嫂!”


    不知何時,顧南出現在門口,“咱家還不至於淪落到這步田地。”


    “還不是怪你……”晴兒咕噥了一句,她對敗家子的固有印象還沒扭轉。


    “放肆!”美豔嫂子幾乎是瞬間勃然變色,怒視著她:


    “南兒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無妨。”顧南還沒小氣到跟丫鬟計較,走過去溫聲問:


    “嫂嫂,是不是沒有銀兩維持香料鋪了?”


    “放心,”蕭梅恢複端莊,正要琢磨一個借口,就見四塊金燦燦的金錠擺在石桌上,連帶著還有田契宅契。


    她美眸圓瞪,表情滿是緊張之色:


    “你瘋了不成,入職第一天就貪汙受賄?”


    “想什麽呢?”顧南翻轉金錠,指著底部的印記說:“陛下硬要賞賜給我,怎麽推辭都無用。”


    嫂嫂仔細打量印記,的確是皇室內帑金。


    “還炫耀呢?快從頭道來!”她作勢要揪耳朵,美眸異彩連連。


    “剛進蚍蜉司就查出一個隱藏很深的臥底,也算白撿的功勞,沒費多大功夫。”


    顧南隨意敷衍了幾句,沒有贅述過程,免得讓嫂嫂操心。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古人誠不欺我。”蕭梅唇角微微翹起,隨即板著臉訓斥道:


    “遠離危險,明哲保身,下次別瞎摻和了!”


    她一眼就看穿兔崽子在避重就輕,危險的舉動都略過了。


    “我沒收了,省得你又大肆揮霍。”嫂嫂輕哼,有這筆錢款,不必擔心香料鋪斷貨了。


    “這幾天,我就不去蚍蜉司了。”顧南提前給嫂嫂打預防針,他不想清晨就被踹開房門。


    “你糊塗!”蕭梅眉目肅然,語氣嚴厲:


    “做出點成績就得意忘形,你讓同僚如何看待你?”


    顧南反手嗬斥道:“嫂嫂,懂不懂韜光養晦?”


    “太過驚才絕豔容易引得別人眼紅,然後暗算針對我,自汙藏拙才是官場的生存之道。”


    有道理……蕭梅尷尬地捏著手帕,隨即下巴揚起大聲道:


    “你敢吼我?”


    “不敢,嫂嫂幫我做件衣服。”顧南趕緊拿出一張圖紙,在蚍蜉司就靠繪圖打發時間了。


    蕭梅白了他一眼,眸光停留在圖紙上,眼神變得奇奇怪怪,“你腦子裏整天在裝什麽?”


    “日後再說。”顧南溜之大吉。


    ……


    晚霞絢爛,夕照燦然,一輛馬車行駛在宣德坊這塊寸土寸金之地。


    不遠處就是皇城,能在這裏定居非富即貴。


    成國公府邸。


    顧南跟隨丫鬟來到一座紫竹樓閣,窗欞處的碧紗隨風搖曳,豐滿雍容的貴婦在廊下設座。


    他雙手恭謹一抱,朗聲說道:“拜見楊姨。”


    “嗯。”楊韻冷淡回應,要不是看在蕭梅的麵子上,她都不會接見這個浪蕩子。


    “什麽事?”她直截了當,眸光注意到顧南攜帶了一個紫檀盒。


    “小侄想跟楊姨做一次生意。”顧南神色從容。


    楊韻唇角微微莞爾,拖長嘲諷的語調:


    “你過往劣跡斑斑,流連勾欄在行,憤世嫉俗擅長,就是沒聽說過有做生意這一項技能。”


    有求於人,顧南不計較寡婦的譏笑,反思道:


    “小侄放浪形骸而不自知,仰愧於天俯愧於地,有辱將門之赫赫聲望。”


    “行了,我知你長短,別再以將門自居。”貴婦顯得不耐煩,就差當麵逐客了。


    顧南掀開紫檀盒,取出一件絲綢緞麵麵料、很有質感的旗袍,笑問道:


    “楊姨覺得這件衣裳會不會風靡金陵?”


    楊韻很意外,她從未見過如此新穎的衣裙,隻是布料太少了。


    “楊姨穿上一定風情萬種。”顧南恭維了一聲,補充說:“這可是嫂嫂親手裁織的。”


    聽到是閨友做的,楊韻倒不好拒絕,給丫鬟使了個眼色,隨後走進閣樓。


    丫鬟拿走紫檀盒,廊下隻剩顧南。


    他氣定神閑地抿茶,絲毫不擔心旗袍之美。


    神洲大陸風氣開放,楚國更甚,先不說女主乾坤,單論中樞就有兩個女尚書。


    吏部尚書管理人事權,戶部尚書管理財政權,兩個一品重臣都是暴君的鐵杆親信。


    女人做皇帝,還有女人在朝殿為官,這個社會風氣怎麽可能保守?


    所以旗袍不可能存在阻礙,一經流入坊市,必將引得貴婦追捧。


    閣樓梳妝台,楊韻吩咐丫鬟擺放好幾麵銅鏡,來回扭動姿勢。


    她越看越喜歡,迷人的旗袍裹在身上,巧妙地襯托她浮誇的曲線美,氣質韻味盡顯無疑。


    “隻是太窄了,需要量身定製。”楊韻感覺很緊身,不夠舒展。


    她纖腰款款,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出去,笑吟吟道:


    “小南,姨很喜歡,這生意絕對能做。”


    聽聽稱呼都變了,顧南打量這個熟透的水蜜桃,身材誇張到像葫蘆型,唯一的缺陷就是下垂。


    “給小南倒茶。”楊韻吩咐丫鬟,饒有興致地打量他,粲然一笑道: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姨剛剛怠慢你了。”


    她當然知道顧南進了蚍蜉司,原以為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現在看來真開竅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丫鬟遞上白陶壺碗,又斟了一杯頂尖的雲霧茶,清香繚繞。


    顧南不以為意,直截了當道:


    “我想請姨幫個忙。”


    “說。”楊韻毫不意外,不然憑什麽找上她,誰傻到自告財路?


    顧南略默,如實道:


    “侄兒想進煉獄擔任獄卒,求姨去太後那邊說說情。”


    “這個……可有點為難啊。”楊韻收斂笑容,玉頰間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為難的苦澀。


    你為難個錘子,你兒子朱建太一介紈絝,不僅是蚍蜉司地級蚍蜉,還掛著三品武官的榮銜,整天在權貴圈耀武揚威。


    “姨,您也不想建太在煉獄被欺負吧?”顧南看著她,情真意切道:


    “我想在裏麵陪著他,遇上棘手的事件,也能替他分憂解難。”


    楊韻淡抿唇瓣,故作深思熟慮,搖頭道:


    “不是姨不幫你,而是實在無法逾越規矩。”


    顧南見她還在拿捏,隻能換種方式,緊扣楊姨貪財這個要害。


    唯有插進要害處,才能說動她。


    “姨覺得這件衣裳能賺多少銀子?”他問。


    楊韻眯了眯鳳眸,淡淡道:


    “批量生產,二十萬兩差不多,流入市場十天半月,衣料鋪子就會照葫蘆畫瓢。”


    “姨在開什麽玩笑?”顧南很是訝異,“所謂奇貨可居,咱們得利用權貴攀比之風,將旗袍的價格定到難以想象的程度。”


    “再用手工刺繡,給每件旗袍一個標記……”


    他侃侃而談,將什麽品牌價值,什麽銷售技巧用簡樸的言語告知。


    楊韻初始一頭霧水,後來越聽越著迷,盈然笑意綻放雙頰。


    “九一分成?”她微微含笑道。


    貪得無厭的寡婦……顧南心裏腹誹,麵上卻嚴肅道:


    “真正的價值在於技術,往後小侄還有源源不斷的生意要跟楊姨繼續深入。”


    “哦?”楊韻眉心微動,很快抿嘴一笑:


    “七三分,沒有姨的勢力,旗袍很難進入上流圈子。”


    顧南佯裝遲疑,勉為其難地點頭應下。


    其實也沒錯,上流權貴代表著風向標,在這個圈子引發熱潮,才會迎來跟風。


    “那小侄的獄卒?”他眼睛不眨地盯著美豔寡婦。


    楊韻絳唇輕啟,很自然地說:


    “小南對帝國的忠誠有目共睹,姨會盡量說服太後。”


    顧南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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