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風不知道晏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猜想他找她定是為了前日程家的事,依言到了角門外,果見晏衡的馬車停在樹下,車窗裏露出他不怎麽輕鬆的一張臉。


    她像往常一樣熟門熟路地上了馬車,說道:“找我就找我,幹嘛讓梧桐撒謊?”


    晏衡望著她:“你前兒回來,跟你爹說什麽了嗎?”


    “都說了。”程淑那事兒她能不說嘛。“怎麽了?”


    “那他什麽反應?”


    “能有什麽反應?”李南風覺得稀奇,“當然是覺得不可思議唄,然後也沒說什麽。”


    晏衡五指握了握,又道:“你沒說在那兒玩了些什麽?跟誰在一起?”


    李南風這下也打量起他來了,凝眉道:“你指的是什麽?”


    “比如有沒有說咱們沒跟他們一起玩……”


    李南風頓了下。


    晏衡清了下嗓子,別臉看向了別處。


    車廂還是那個車廂,但莫名地氣氛有了些異樣。


    李南風說道:“就算我沒跟他們一起玩,這也沒什麽吧?咱倆平時單獨相處的時候還少嗎?”


    雖然說大家一起出去,最開始還是以刹晏馳威風的名義去的,實際上就是去遊園,但是那情況下,分開行動好像也正常?


    “是不少。”晏衡道。


    “那你是想說什麽?”


    李南風總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晏衡看她片刻,忽又道:“昨兒還開心嗎?”


    “挺好的呀。”李南風邊說邊打開他的小抽屜找蜜餞吃,又想起前不久有一回還存了點話梅幹在這兒,於是伸手摸到了小瓷罐,打了開來。


    因為覺得舒服,又拖來迎枕,順勢歪在了坐榻上。


    晏衡看著她做這一切,把自己這個枕頭也塞了給她。然後道:“我的馬車還好使嗎?”


    “過得去。”


    他撐膝坐著,說道:“可惜過不多久就不太方便讓你坐了。”


    “為什麽?”李南風撩眼。


    “說來話長。”晏衡勻了口氣,而後撫著下巴道:“那天回去我把晏馳又收拾了一頓,然後被我爹逮了個正著。於是我和晏馳都被我爹收拾了一頓。


    “最後,我爹也不知道聽誰說的,那人居然想了個餿主意要給我議婚,覺得讓我早點成親能讓我消停,而我爹居然還信了。”


    “議婚?”吃著蜜餞有一搭沒一搭聽著的李南風耳尖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她抬起頭來:“給你?”


    “是啊,給我。”晏衡撐膝望著她,“所以估摸著我很快就要跟別的女人成親生孩子了了。


    “對了,你以後有什麽事情讓我幫忙的,可能就需要提前打個招呼了,不然的話我可能沒辦法立刻趕過來,畢竟媳婦兒有可能管得緊。”


    李南風直起了身子,捧著蜜餞的她忽然就吃著不香了。


    “這是真的?”


    “我沒事也不可能開這種玩笑。”


    李南風屏息了:“你不才剛滿十五嗎?你們家又不缺人傳香火,這麽著急議婚給你作甚?”


    “可能是覺得我成了親生了子才會變穩重吧。”晏衡幽幽地說。


    李南風愈聽眉頭皺得愈緊,壓聲說道:“就算十五歲就議婚的也有人在,但你身體也跟不上啊,就這麽大點人,能成親生子嗎?再說了,你不是不能生嗎?”


    正醞釀情緒的晏衡聽到這兒,倏地側首:“誰說我不能生?”


    “廢話,你前世不就沒兒女嗎?”李南風知道他隻娶了一個妻子,但像他這麽樣的人,房裏一定也少不了通房侍妾吧?奇怪的是,他從頭至尾沒留下過一兒半女呢。難道這不能說明問題?


    晏衡臉色壓得有點黑,看她半晌,說道:“沒有兒女有很多別的原因,不代表我不能生!”


    “不……這不是重點,我的意思是說,你沒想過抗爭?”


    李南風把腰杆挺直起來了,“你是個有主見有本事的人啊,關鍵還是個活了大把歲數的人,你怎麽能聽憑你爹擺布呢?


    “而且你爹這想法真是好沒道理,晏馳不還沒成親麽?怎麽就輪到你了?


    “雖說我是個外人,但恕我多嘴,你應該把你爹這想法給去掉,不能讓他牽著你鼻子走!”


    李南風莫名有點無措,這怎麽能讓他這個時候成親呢?她的事兒還沒辦完呢,雖說她有六個侍衛,但很多事情還是有所限製,辦不到!


    晏衡就不同了,他不但有經驗有本事還有官職,關鍵是他們倆知根知底呀,她要做點什麽,根本就不用多廢話,也不用瞻前顧後提防著泄露機密,換個人哪有這麽方便?


    才剛十五成什麽親?再說他前世成了親也沒落著什麽好結果。


    晏衡看到她眼裏的鄭重,神色未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怎麽抗爭?別人反抗還有個理由,我這拿什麽理由抗爭?”


    “怎麽會沒理由?”李南風道,“隻要你不想成親,這還能難得倒你?”


    “你不是罵我豬腦子嗎?我這豬腦子哪想得到什麽辦法?唉,議就議吧,遲早要議的。”


    晏衡靠在車壁上,透著那麽破罐子破摔。


    李南風把瓷罐放下,再也吃不香了。


    晏衡望著她,又道:“幹嘛耷拉著這張臉?是我議婚又不是你議婚。”


    李南風瞥了眼他,沒說話。


    這消息挺突然的,雖說跟這家夥不對付,但是吵吵鬧鬧這兩年多裏,相處的時間最多的反而是他。


    而且他們倆合夥幹過那麽多樁事情,早前雷劈那樁仇其實更多的隻成了一個調侃鬥嘴的把柄,並不能說是真的還恨著怨著。


    猛然間他就要議婚,這心裏頭還是有點酸酸的。


    他要是成親了,像前天在園子裏她落單了那樣的場合,她該找誰去呢?


    “抽屜裏還有麻糖,才買的,你要是不想吃蜜餞就嚐嚐那個。”晏衡又示意她說。


    “不吃。”


    李南風歪回榻上,又想到他是個很快就要跟別的女人相提並論的人了,便覺再這麽不見外地歪著已不合適,又坐直了身子。


    這麽一來這馬車便也呆著不那麽舒服了。


    連帶著麵前這人也看著不順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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