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尉窩在尹曆懷裏睡得很香,一夜無夢,第二天兩人起得早,尹曆要親自送孫尉去片場,拍攝地點在近郊,開車一小時就能到達。不過孫尉有自己的考慮,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知道自己跟尹曆的關係遲早要暴露,但還是盡量低調些好,至少在這部片子上,他還不想出任何岔子。


    尹曆也看出他的心思,撫他的臉,眼睛耳朵親了一陣,然後才開口:


    “我不去探班,也不會特別關照,待會就把車停在臨街,你自己下去之後再走一段,好不好”


    孫尉想想,還是同意了。


    快下車的時候,尹曆特意問孫尉晚上想吃什麽,他好準備,孫尉說了兩個菜名,其他的隨尹曆高興。


    孫尉一天呆在片場,因為缺少女主角,就先撿次要的戲拍了,斷斷續續,感覺很不到位,休息時間再倒出來看一遍,越發覺得不合格。


    中午捧著盒飯,跟演員場務坐一塊吃飯聊天也不在心,一塊骨頭啃完了,扒拉幾口飯,逮著那骨頭又繼續含在嘴裏,也不去看有肉沒肉,其實早就沒了滋味,還一味嚼幾次飯就啃一回光禿禿的骨頭。


    旁邊人都笑起來:


    “孫導,您這可太省了,劇組如今經費是不夠,也不帶您這麽折騰啊,這不旁邊還有另兩樣菜,不吃也要浪費。”


    孫尉回過神來,趕緊把骨頭扔了,旁邊幾個又是一陣哄笑。他平時拍戲氣氛就很輕鬆,即使遇到演員嚴重不在狀態,屢屢ng,也循循善誘,或者玩笑之間讓大家放鬆下來,嚴肅的時候極少,所以劇組裏沒人怕他,倒是副導演一變臉色,小演員立即噤聲,大牌們又不愛多話,氣壓直線下降。


    下午孫尉一個電話就打給林新,對方幫他分析了一下,如果真要打官司,孫尉的勝算還是很大的,但他現在找不出替換的合適人選,還是以和為貴,輕易不要走這一步。


    孫尉也覺得真難,以前他接觸的多是小成本電影,自己挑合適的演員,不用擔心票房壓力,隻管照著自己的想法來,簡簡單單,從來沒什麽煩惱。但是現在,接大片的代價也是超乎想像的,他已經推掉了所有應酬,交給製片或者副導,但是幾乎這片子的所有程序還是要他一手包辦,上下打點,這對於孫尉來說,算是必修課又貼上了亂七八糟千奇百怪的選修,而且本末倒置,讓他頭疼,裹足不前。


    盡管這樣,他還算幸運。因為投資方是喬抑聲的公司,對方很爽快,隻負責掏錢,演員內定,炒作捧人的事一概沒有,孫尉自己也不接受內植廣告,幾個品牌開出天價,他跟製片人保證,盡量在品質上抓回來,由於資金不緊張,軟廣告最終被一一回絕了。


    尹曆坐在辦公桌後,簽了幾份文件,才聽到敲門聲。


    進來的是藝術總監王立平,現在國內大部分電影,最後的出品人,署名都是他。


    他算是為數不多知道尹曆跟孫尉關係的公司高層之一,默默進來關上門,大概也猜到尹曆找他的緣由,站在桌前,沒說話。


    直等到尹曆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心裏一直沒底,七上八下懸在半空,他下午剛聽說孫尉的劇組出了岔子,什麽措施也沒來得及做,就給叫了過來。


    尹曆直接問他:


    “韓儀的經濟人是謝坤”


    謝坤做經濟人這一行也有十幾年了,這之前是個歌手,也有過幾張銷量不錯的唱片,不過轉型之後無人問津,狠狠心轉了幕後,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捧紅很多人,是圈內的金牌經濟,韓儀他早就帶著,這兩年精力不夠,很多舊人漸漸丟了,其中不乏名流巨星,都交給別人去管,唯獨韓儀,還自己帶著。


    王立平根本看不出尹曆的情緒,半天才聽他說一句:


    “眼高手低。”立刻解釋:


    “謝坤這是太重視韓儀了,指望她去國外領個獎回來呢,兩個人都傲慢慣了,做事沒有分寸。”


    尹曆冷笑:


    “給她個終身成就獎了卻一樁心事。”


    王立平心裏翻江倒海,韓儀紅了近十年還處於上升期,把她弄下台,這樣的損失,他想想就覺得扼腕,圈子裏每個人身上的商業價值,他都很清楚。


    不過他最後什麽也沒說,就問尹曆:


    “還讓她把這戲拍完嗎”


    尹曆抬眼看他,笑道:


    “這事你別管,他們跟孫導怎麽周旋,你也別插手,新戲的事,讓孫尉自己解決。”他眼神黯了黯:


    “他肯定不要我幫忙的。”


    王立平了然,在尹曆手下這麽久,他一點就透,很多話尹曆不必多說。


    孫尉這戲他不插手,一切憑孫尉本事。不過韓儀跟謝坤讓尹曆不舒服,娛樂圈的路也就走到頭了。當初公司缺少有公眾認可度的經濟人,就培養謝坤,他帶的人,公司都全力打造,他本身又是藝人,帶出來的人很快就大紅,實在是雙贏的局麵。


    說白了,謝坤跟韓儀會紅,可能自身也有天分,不過大部分還是靠公司力捧。一念之間可以改變很多事。


    王立平明白,璀璨星光漸漸暗下去,一點一滴在不知不覺中消逝,比一夜之間忽然泯滅要靠譜穩妥的多,尹曆一向處事謹慎。


    但是他想不通,尹曆為什麽不讓他插手孫尉的新戲,由他從中安排,會簡單很多。


    尹曆晚上去接孫尉,在片場外,隔了一條街道等他。


    孫尉老遠看到他的車,黑色奧迪,低調平實。他匆匆跑過來,尹曆給他開門,傾身湊過來握了握他的手:


    “怎麽有點涼,你冷嗎?”


    孫尉搖頭:


    “洗完手剛出來,在風口裏吹了一陣,過會兒就好了。”


    尹曆把暖氣調高,然後笑道:


    “下午有個會議,剛才散掉了,這個點太晚,咱們在外麵吃完了再回去?”


    孫尉想想也好,每天的飯菜都是尹曆準備,他有時候回去晚了,尹曆也會把飯菜重新熱好陪著他再吃一點,但是睡覺之前總要黏黏膩膩纏著他,又親又摸,最後整個人抱在懷裏,說他違約了,必須主動親回來做賠償。


    孫尉原本覺得他辛苦,心裏很歉疚,莫名居然想到這個地方,臉自然紅了。


    尹曆用手背輕撫他側臉,問:


    “怎麽了?是不是溫度打得高了?很快就到,你先閉眼休息。”


    孫尉隻得閉上眼假寐,白天拍戲辛苦,什麽事都要吩咐,現在嗓子直冒煙。他大腦一直運轉不停,這時候閑下來,徹底放鬆,很快睡過去。不久感覺有人輕摟住他的腰,然後臉上一陣濕癢,孫尉睜開眼,尹曆啄一口下巴,微笑道:


    “下車了,小豬。”


    孫尉迷迷糊糊跟著尹曆後麵走,尹曆一轉身,拉他的手:


    “跟上來,不會把你吃掉的。”


    兩個人改成並排走,孫尉以前常跟著製片方出來談事情,北京的各色食府都去過,就是這地方,生疏得很,從沒來過。


    門頭是塊舊匾,侵蝕斑駁的印記遍布各處,孫尉仰頭,想努力辨出上麵的字,尹曆在前麵走,兩個人十指相纏,他腳步不穩,一個踉蹌就跌在尹曆身上。


    尹曆又回頭看他,伸手給他理順頭發,孫尉跟著他出了前廳,園子裏是仿古的亭台樓閣,重巒疊嶂,假山小橋流水很有意境,不過天色晚了,看得不怎麽清楚真切。


    前麵的兩層小樓大概就是了,地方不大但氛圍很好,如果不是尹曆在身邊,孫尉幾乎要以為這裏是哪個劇組的片場,古意盎然。


    他才抬頭,就停了腳步,林源從二樓下來,和幾個中年人一起,他走在最後麵,孫尉不用猜也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麽身份。樓梯是老舊木地板製的,暗褐色,踩上去“吱吱”作響,更要命的是,樓道很窄,他們一行人下來,兩個並排已經勉強。孫尉隻得在一邊等著人家慢慢順次下來,心裏想,這仿古實在仿得過了頭,就跟尹曆站在樓梯口不說話。


    幾個人下來,見了尹曆,都衝他點頭致意,尹曆也頷首回應,林源最後一個走下來,視線在孫尉臉上停留片刻,然後又去看他們相握的手,最後才說:


    “這麽巧,我還跟林新念著,小尉也不來家裏玩,看看老人,咱們得有一兩年沒見了,上回還是爺爺做壽,你們一家過來的。”


    孫尉隻是笑:


    “有時間我就跟林新一起去看爺爺奶奶,這段時間一直在拍戲。”然後側頭微笑著看尹曆:


    “你跟我一塊去?”


    尹曆握緊他的手,然後看向林源:


    “那要給林先生添麻煩了。”


    林源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孫尉下意識側過身讓他過去,兩個人隔出了一段距離。


    林源看一眼尹曆,再看孫尉,前麵有人已經走到廳門口,回過頭叫他,他揮揮手,示意馬上就到,然後勉強對孫尉笑道: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咱們以後再聯係。”


    最後再看他們的時候,兩人的手還是緊緊相握,林源頓了頓,感覺臉上的笑快要僵掉,轉身便往前走,沒再回頭。


    孫尉跟著尹曆上樓,進包廂點菜,陸陸續續上來之後,孫尉不怎麽動,尹曆撫他下巴,順勢用手捏住,迫他抬頭,問:


    “沒有胃口?”


    孫尉臉上藏不住情緒,他見了林源之後心情低落,倒不是為了他,而是不知道尹曆心裏怎樣想,會不會有隔閡,或者難受不舒服。


    尹曆坐過來,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抱著他在耳邊低語:


    “你今天表現得很好。”話才說完就對著孫尉滿臉亂親,孫尉大驚:


    “人家還要來上菜,這地方人來人往,要給人看到的。”


    尹曆箍著他的腰,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不礙事,正好把你給曝光了,省得我逢人就說這是我家的。”


    兩個人好不容易靜下來吃飯,孫尉隔半□□窗外門口看看,尹曆拍拍他腦袋,看他這傻模樣就想立刻揣在懷裏一路開車飆回家,放到床上使勁揉,最後揉成一團,抱在懷裏睡。


    “剛才那話就是逗你的,記者就算拍到了,圖文並茂,也要能發出去才行。你放心。”


    孫尉被誑了半天,這才徹底放鬆下來,就要去廁所。


    半路上經過一個小廳,雖然沒有包廂空間私密,倒也雅致,幾張大圓桌依次列開,顯得空曠幽靜。吃飯的人少,有幾位坐在一邊小幾旁,半封閉的角落裏,孫尉掃一眼,看見韓儀正坐在中間,估計她又接了什麽新片子,酒也喝了不少,臉有點紅,她經濟人坐在最邊上,這種場合,看上去居然沒什麽話語權。


    “孫尉?”


    這聲音有點耳熟,不倫不類的英國腔中國話,孫尉轉身,愣了半天才說:


    “jim?真是你?”


    對方是典型的歐美身型,棕色頭發,戴了副眼鏡,壓住了一點狂野的氣質,又生出些文藝平和的感覺。


    孫尉看韓儀那邊人全望著他,有點明白了:


    “《霧都》由你執導?”


    jim點頭:


    “你也聽說了,有一部分場景在中國拍攝完成,所以我這次過來,先考察采風,再跟演員談一談。”


    《霧都》是韓儀五月即將參演的國際大片,就她一個中國籍演員,其他都是國際大牌,所以她特別重視。除了拿獎,打國際牌是更大的目的。jim則是孫尉師兄,兩人一所學校畢業,孫尉在國外的時候,合作過一兩部片子,後來他大紅,孫尉也回國了,兩人偶爾會電話交流,不過也有幾年沒見。


    兩個人站著聊了半天,孫尉想到尹曆還在包廂裏等著,即刻要走,jim還想深談,留不住他,聳聳肩,做個特別失望遺憾的表情,然後熱情擁抱他。


    晚上孫尉左思右想,覺得拍戲的事有了點眉目,又覺得不妥,就打電話給林新。


    對方嗓子似乎不大好,他認真聽了半天,話也不清楚,還伴有沉重的呼吸聲,孫尉估計他這是感冒了,天氣異常,他前兩天也是,嗓子又幹又疼,或者熬夜,又沒好好休息,就提醒他多注意身體。


    結果對方半天沒聲音,再開口鼻音很重,還哼了一聲,孫尉剛想讓他洗個熱水澡就睡,出一身汗感冒也就好了,那邊忽然就掛斷了,隻聽見盲音。


    孫尉擁著被坐在床上,尹曆從背後抱著他,頭擱在他肩上,孫尉一驚,問: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我都不知道。”


    尹曆親他的背:


    “剛才,你不是忙著打電話了嗎?”


    孫尉低下頭:


    “嗯,打給林新,他今天怪怪的,最後可能沒電了,忽然就斷了線。”


    尹曆笑道:


    “人家也許正忙,就像咱們,總歸有自己的事。”


    說著就把薄被掀開,褪了他的睡衣,抱到自己身上。


    “小豬,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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