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屋,勿忘我。


    卡座,二號,黃鶴座,空悠悠。


    櫥窗玻璃,明淨,將溫馨與喧囂隔開。


    墨瑜在外筆直地站立,便裝陳舊。


    寸頭,眼神蔚藍,如深海一樣。


    修長的左手拎著一副平光茶色眼鏡,直線條的,正輕輕敲打大腿,很有節奏。


    今天來約會的。


    之前一個已談婚論嫁的女友,在墨瑜辭去公職,賣了房子後,二話不說,走了。


    而他一直苦苦追尋的,在三四歲就成為孤兒之身的謎底,曆經十多年的風風雨雨,如今仍如枯海一樣,端倪不顯。


    已經沒有了味道的口香糖在他嘴裏咀嚼著,臉部肌肉隨之起伏,安靜的眼神顯得有些破碎。


    落日的餘輝,那麽昏黃亮白的一片;那張格式化了人物拓撲圖仿佛就掛在天際……


    忽然,不遠地,二路公交車站,微微一陣騷亂。


    “小偷!”一位中年人,斷了一隻手臂,歇斯底裏地喊,“抓小偷!”


    空蕩蕩的衣袖……


    墨瑜心頭猛地一緊,霍然動了起來,沿著二環路邁開大步就追了過去。


    他的身體保一直持得很好,追逐了七八百米,在二馬路轉角處,小偷被追上。


    “你丫……狗拿耗子……”


    “噗”墨瑜嘴裏口香糖響了一個泡泡,心道:“不抓小偷好多年……”


    騰出一隻手,從褲兜掏出手機,快速地輸入解鎖密碼。


    小偷趁機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拋了出去,紅綠雜色漫天飛舞起來。


    路人看到天上掉錢了,蜂擁而至。


    混亂之中,一個喪星牌手機散落在地,墨瑜右腳踩了上去。


    “轟!”


    “轟!”


    一道電流一閃而過,左手中的手機也爆了。


    ……


    傳說:嬰兒出生後第三天……


    ……


    時光扭轉,公元1985年5月5號,立夏。


    正午時分,炙熱的太陽光灑落四野,嫋嫋的炊煙,時濃時淡。


    下方,一溜五間青磚大瓦房,顯眼!


    室內,南側中房,幾個人圍攏在一個大且圓的木盆旁。


    盆內熱水清澈,蒸氣騰騰。水中浸泡的如艾葉一類植物,顏色墨綠,草木清香彌漫。


    一聲“咯吱”,連同中房與臥室的門拉開。


    一條身材身材魁梧的大漢,托著一個小小嬰兒,邁著驤虎步的走姿,步履卻如貓行一樣,在室內繞了一個弧線,來到大木盆旁。


    嬰兒見到了!


    周圍觀禮的人,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銅錢、掛飾、角子等,丟在木盆內。


    嬰兒疑似被木盆中蒸騰的熱氣一炙,小嘴一張,喉嚨裏發出嘹亮的聲音:呱呱呱……


    大手大腳的漢子蹲下來正準備給嬰兒洗澡,頓時顯得笨手笨腳起來,不大一會,大汗淋漓。


    本來一個大男人親自給孩子做三朝洗禮,讓人覺得有些新鮮和驚奇。


    現在,紛紛莞爾起來。


    有的不由哈哈大笑道:“老墨,你算白活了,侍弄一個嬰兒還手忙腳亂的,說實在的,真他娘有點丟堂堂廠長的臉……”


    “就是,就是,就是……”


    一時間,七嘴八舌、哄笑嘲弄、此起彼伏的聲音讓老墨臉色變幻不定。


    “就你們,滾一邊去。站著說話不腰疼,老子不是怕傷著這兔崽子麽……”


    話音剛落,南邊臥室內傳出一聲不悅地嬌哼,響亮!


    粗獷的老墨,微微一窒,頓時知道說錯話了。


    趕緊往外趕人,笑罵:“扔過銅錢角子的都別在這兒添亂了,都他……去喝酒去,哈哈哈……”


    客人們仿佛真的聞到了酒肉味道,一哄而散,嬉笑著退了出去。


    老墨其實不老,年歲才二十八。


    大名叫墨豐,嬰兒的父親,退役軍人,個體戶,西山村磚窯廠的廠長,現在也終於成為了家長……


    兩天前,喜得一子,興奮異常,鳩占鵲巢地親自給兒子洗三朝。


    然,這小小嬰兒三朝洗禮實在不是粗漢侍弄的活計。


    這孩子哭,老墨笑,來賓鬧的,卻沒有人注意到嬰兒的哭聲,此刻已經弱了下來。


    嬰兒坐在木盆中柔然的植物上麵,黑的眼睛光芒閃動,好像好奇地記錄周圍的一切……


    左手掌心到右腳腳底,一道淡淡的紅線,在人不易察覺之中,由赤變黃、變淡,慢慢消失不見……


    臥室的房門再次打開,一位年輕女子從臥室中走了過來。


    如雲的青絲用一方素帕兜起,明眸皓齒,鳳眼含笑,稍稍憔悴的麵容卻泛著興奮,滿滿幸福的味道。


    她是嬰兒的母親仇菊,小名七娘,村裏過世老支書家女兒。


    就學於西山村小學的孩子們都知道,平時聽話沒事,惹急了她,那就是摸了老虎屁股。


    墨豐扭頭見到七娘出來,趕緊雙手扶好嬰兒,大躬著身子,略顯驚訝地說:“七娘,你正在做月子……”


    “哦哦噢……寶寶,媽媽來了,噢噢哦……又不是城裏千金大小姐……”


    七娘根本不理睬墨豐,徑直走到嬰兒處,蹲下,一手扶住嬰兒,一手招水給孩子洗澡,動作輕柔無比。


    墨豐悵悵地讓開身子,緊緊地盯著老婆柔美地侍弄孩子,眼神滿是羨慕。


    “我的孩子可不是什麽兔崽子,金貴著呢?哦哦噢……”七娘並沒有忘記繼續抨擊墨豐,“我的寶兒真乖,不哭不鬧,多能!”


    墨豐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精彩無比,眼光又灑到這嬰兒身上,見他果然不哭不鬧,正閉著眼睛,仿佛是在寂然凝慮,思接千載……


    他的身形不覺愈發佝僂,忝著臉,輕聲地問道:“七娘,可有什麽要幫忙的。”


    半蹲著的七娘,鳳目尾部往上一挑,用肩膀撞開準備過來接抱嬰兒的大手,說:“走開,粗手大腳的,弄疼了我的寶兒怎麽辦?”


    墨豐的大臉上寫滿了無奈,那搓著大手的動作,仿佛還在回味著嬰兒在手時,那身體小小的,軟軟的,既“沉重”又舒坦的感覺來……


    忽的,嬰兒又睜開了眼,瞄了一下半淹著熱水的大腿,神情仿佛鬆弛下來,眼目中卻有一縷遲疑之色,一閃而過。


    遲疑,這根本不是嬰兒能擁有的意識。


    如果說嬰兒眼神興奮好奇還能說得過去,可是這遲疑就有問題了。


    其實不然,一個有違自然規律的,不科學的事情在墨瑜身上發生了……


    或許,這就是重生!


    如果一個人重生,回到過去,那意味著什麽?


    這等同於吃了一顆後悔仙丹,那就意味著人生豪邁,一切可以重頭再來……


    擁有成年人意識的墨瑜,這時實在不應該遲疑的!


    難道是稀奇古怪的故事見多了,聽多了?


    但就是如此,這樣的大氣運撞在他本人身上,按道理,任何人都不應該如此淡定——遲疑!


    難道因為嬰兒隻有三朝大,耳不聰眼不明,墨瑜不知道他自己已經重生了?


    這怎麽可能呢?


    現在的墨瑜不僅能聽、能看,還能分析,和一般的嬰兒常況迥異……


    剛才,他一眼就掃到了牆壁上的明星貼畫。雖說他看得不太清楚,有些朦朧,也沒能認出畫中明星美女是哪位,可是那大大的阿拉伯數字——1985,還是醒目的,是認識的……


    此時,墨瑜正在肆意地遲疑:“這是回爐重生自己,還是鳩占鵲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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