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二更]


    俞姝將那五爺的話記在了心上, 她以為能聽到這些就算不錯了,沒想到男人從櫃子裏拿了個木質的模具出來, 放到了她手上。


    “就是這個。之前李榭給了我一個小樣, 我還沒當回事,如今造出來個大的,沒想到這般好使。”


    他說著, 把著俞姝的手擺弄了一下木槍。


    “怕嗎?”他問她。


    俞姝搖搖頭。


    虞城的軍/火/庫她也去過, 而且哥哥曾給她挑過一支趁手的,演練過兩次。


    但虞城那邊, 並沒有似這新火器一樣不大不小的火/槍。這槍配上訓練有素的士兵, 真的可以組成一支突擊的軍隊。


    但她忍不住向那五爺看過去。


    他就這麽說給了她, 真的... ...不防備她了?


    俞姝怔了一會, 推說身子乏了, 今晚就不去深水軒了, 要回淺雨汀休息。


    男人的氣息過於充斥在她的鼻息中,她眼下隻想緩口氣。


    男人沒多問,讓她回去好生歇著, 但合了正在看的書冊, 道要親自送她回去。


    俞姝訝然, “五爺不忙嗎?”


    他道, “天寒地凍的, 你眼睛又不好,萬一摔著怎麽辦?”


    他說著, 執意送她去了, 一路用自己的大氅裹著她, 一直送到了淺雨汀門口。


    俞姝從他懷中掙出來,攆了他, “五爺回去吧。”


    他卻將她攬回懷中,輕吻在她發間,“你好生歇著,若是身子不舒坦了,隨時讓人告訴我,不然我可不放心。”


    淺雨汀開了門,穿堂風撲了出來,將廊下山雀的叫聲也送了出來。


    男人走了,俞姝站在門前愣了愣。


    他不忙嗎?這點小事也要管?


    淺雨汀,山雀近日好了不少。


    懂鳥的人確實不一般,三下兩下就給扭轉了傷情,開始便好起來。


    但山雀有了精神,越發不願意呆在籠子裏。


    就好比眼下,俞姝在廳裏坐了一會,換了衣裳就去廊下給它換水,被它一下啄到了手上。


    手被啄得疼極了,她收回手怔了一會。


    薛薇走過來,佯裝要打那鳥兒,“忒般沒心沒肺,要不是姨娘,你可早就被野貓叼去!”


    山雀不懂她的話,啾啾兩聲,又喝起了俞姝新換的水來。


    薛薇要給她瞧瞧手,“姨娘手破沒破?要不要奴婢拿些藥膏來?”


    “不必。”俞姝搖了搖頭。


    隻是在那山雀的一陣嘹亮啾鳴中,在廊下站了許久。


    突然有腳步聲近到了眼前,她不想嗅到的男人的氣息,再次裹了過來。


    “外麵這麽冷,怎麽站在廊下?不是說身子乏了嗎?”


    她抬頭向他看去,不明白這五爺怎麽又來了?


    他卻替她搓了手,“手都變冷了,快些進屋吧。”


    他拉了她的手要進屋,低頭看到了手指紅彤彤的一小片。


    “被雀兒啄了?”


    他要抬了她的手湊近看,俞姝卻收回了手去。


    “沒事。”她說完,轉頭回了房中。


    五爺微怔,細品她略顯低落的情緒,低聲問了薛薇一句。


    “誰惹姨娘不高興了?”


    薛薇回道,“約莫是那雀兒了,姨娘被啄了手,站在廊下半晌,奴婢瞧著神情就有些不太好了。”


    男人似懂非懂,回屋見她垂頭倒茶,輕聲問她。


    “不懂事的山雀,傷了我家阿姝的心了?”


    他說著,見她低頭不語,以為猜中了。


    “莫要傷心,那是野雀兒,未經馴化,不若是想要養起來,就讓師傅替你馴一馴... ...”


    話沒說完,俞姝就笑了起來。


    “五爺在說什麽呢?婢妾會因為一隻雀生氣嗎?而且性子野也沒什麽不好,它本就不該在籠子裏,不是麽?”


    五爺說那也是,上前攬了她的肩頭。


    “既然不肯馴養,那就別去碰它,等到春暖花開了,放它飛了便是。”


    俞姝聽了,抬起頭來看向那五爺。


    “是啊,五爺說得對,本就不該與它親近。”


    她說完,便低頭摸到了茶盅,把茶水飲了。


    外麵山雀的啾鳴聲停了下來。


    室內靜了一靜。


    五爺莫名覺得她還是不開心的,至於到底為何,卻不甚明白。


    他揭過這茬,問她,“是不是病了?我總不放心,要不要讓大夫來給你瞧瞧?”


    俞姝說不用,“婢妾這會就想睡覺,約莫睡一覺就好了。”


    男人想起昨晚確實鬧得厲害了些,輕輕摩挲了她的肩頭,“那就早些睡吧,若是不舒坦了,可不能瞞著我,讓丫鬟去冷武閣報給我。”


    俞姝胡亂答應了,男人又回了冷武閣。


    周嬤嬤卻在這時到了,端了滿滿一盅苦味甚重的滋補的湯藥給她。


    “是夫人從庫房裏用了好藥熬製的,助孕的用途,姨娘快趁熱喝了吧。”


    俞姝聞到那藥味,嘴角扯了下去。


    她當然不想喝,但周嬤嬤非要親眼看她喝完,再回去複命。


    旁人家裏,這般正房送來給妾室的,必然是避子的湯藥,在定國公府,完全反過來。


    俞姝心下冷了下來,笑了一聲,“是得趁熱喝了,早日替五爺誕下子嗣,五爺和夫人便都放心了。”


    周嬤嬤說正是這個道理,“姨娘就是最明事理的人。”


    俞姝端起那看不見的苦藥汁,一仰頭飲盡了。


    周嬤嬤滿意地離開,回話去了。


    薑蒲進來,問她要不要吃塊糖改改口,俞姝拒絕了。


    在這苦藥汁裏,俞姝隻覺得心下沉靜了下來。


    她坐在交椅上揉了揉額頭,斂了心神琢磨自己的事情。


    她不免擔心自己避孕香囊的藥效,敵不過宴夫人的助孕湯劑。


    而且姚北替她做好的香囊,輪換著也用了好些日了。


    她思量著再去一趟海生藥材鋪,順便了解一下近來的情況,畢竟這次林驍他們著實抓了不少人進冷武閣。


    她正想著,楚遠書遞了信,說明日過來看她。


    第二天,楚遠書果然到了。


    “聽聞姨娘在學藥理,我也尋了幾本書冊給姨娘送過來。”


    她送來的書冊更好,那圖樣是用特殊的筆畫出來的,用手細觸,可以摸出紋樣的模樣。


    俞姝謝過她的貼心,一時間倒也不知道用什麽回禮。


    楚遠書笑道不必,“我還要姨娘回禮作甚?等姨娘眼睛好了,同我一道出去賞花賞月就是。”


    她說著,想起了什麽,讓丫鬟拿了個小匣子過來。


    “對了,姨娘之前吩咐姚北做的香囊,我也給姨娘帶過來了。隻盼姨娘眼睛早些複明。”


    俞姝之前跟楚遠書說,這香囊是治眼睛的用途。


    但她也吩咐過姚北,若有事,就送香囊過來... ...


    她謝過楚遠書,又同楚遠書說了幾句話,道過兩日雪化了,去藥材鋪尋她。


    楚遠書道好,“那我等著姨娘了!”


    遠書走了,俞姝打開了姚北送來的香囊。


    那香囊還是之前的味道,是避孕的用途沒錯。


    隻是不知道,姚北送信過來,是什麽事呢?


    俞姝給自己換上了新的香囊,在那氣味混雜的藥香裏,深吸一口氣,慢慢沉下心來。


    *


    她給冷武閣那位五爺打了招呼,在化雪的第二日,去了海生藥材鋪。


    馬車吱吱呀呀地,軋著堆在街邊還沒化淨的雪。


    俞姝海生藥材鋪附近,遇見了穆行州,後者差點竄上她的馬車。


    穆行州今日太不湊巧了,剛出了家門沒多遠,就遇上了那位涿州的慧姑娘。


    她也不知怎麽,就知道他今日沒事,是去鐵匠鋪看自己特意鍛造的匕/首。


    這位姑娘極會說話,三言兩語就讓他與她同行起來,便是穆行州說自己要去鐵匠鋪,她要跟著去領略一番。


    “從小哥哥便說小姑娘家怎麽看得了這些東西?可我心裏總是癢癢的緊。沒想到,竟然是穆將軍給了我這個機會,能去看個明白。多謝穆將軍了!”


    她拿那般興奮又感激的眼神看著他,穆行州也不能不答應。


    但是去過了鐵匠鋪,他又不得不順著她的意思,在京城來回轉,不管他怎麽說,她都有話等著他,他實在脫不開身。


    他心想這可怎麽辦了?要是韓姨娘在就好了。


    他不由地就往海生藥材鋪的方向去,他想著碰碰運氣,萬一遇見姨娘了呢?


    誰想到,一眼就看見了姨娘的馬車。


    穆行州就差跳上馬車了!


    “姨娘要去還去海生藥材鋪嗎?能帶我一起去嗎?!我也想抓點藥!”


    俞姝被他嚇了一跳,這才聽到詹淑慧從後追來的聲音。


    場麵何等的似曾相識。


    詹淑慧瞧見俞姝,就皺了眉,怎麽好巧不巧地又遇見這個小妾了?


    她問見禮之後問,“姨娘是病了嗎?若是病了,合該好生歇息才是。”


    她說著,還一副體貼的模樣,“我那還有些好藥,回頭給姨娘送過去。”


    言下之意,別擋了她的正經事。


    俞姝不知這位姑娘怎麽還沒回涿州,但卻知道她是真黏上穆行州了。


    姻緣這事,俞姝又不是月老,好壞都說不清楚。


    她不想管,但穆行州一副可憐巴巴地樣子,“姨娘... ...”


    俞姝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但她確實不喜歡詹淑慧,也是真的,誰喜歡一個在背後默默推人摔倒的人?


    她低聲點了穆行州,“我之前聽楚娘子說,慧姑娘在涿州定了親,明年初好似就要成親了。”


    她這話一出,穆行州就睜大了眼睛。


    俞姝適時地表示自己還和楚遠書有約,立刻叫了車夫離開了這是非地。


    她一走,穆行州便問了詹淑慧一句。


    “慧姑娘定過親了?何時成親,能否請在下也去吃一杯喜酒?”


    他這般問完,就見詹淑慧臉色倏然一白。


    詹淑慧在京城,可從未提及過此事,更是不想讓穆行州知道,可穆行州還是知道了。


    她在穆行州的目光下,一時掩飾不下去了,含混了兩句,便叫了丫鬟離開。


    穆行州翹起了嘴角,頭也不回地跑了。


    詹淑慧臉色一陣青白。


    穆行州之前還不知道,遇見了那盲女就知道了,所以,是那盲女說得了?!


    詹淑慧知道她和魏家交好,知道涿州的事情也正常,可她憑什麽說給穆行州,壞了她的好事?!


    她是推過她兩回,但第一回摔得又不重,第二次根本就沒成,反被她推下了坑... ...再後來,她可就沒再打過她的主意了!


    詹淑慧隻覺自己孤身一人在京城,連番被欺負可憐極了,禁不住落了兩滴眼淚。


    然後攥緊了手絹,臉色陰冷地回了宿處。


    *


    海生藥材鋪。


    俞姝跟楚遠書說了會話,又問了問魏北海的近況。


    楊太醫對他這病例倒也上心,之後都是魏北海去楊太醫家中看診,眼下藥吃了起來,就看什麽時候有成效了。


    楚遠書又問俞姝,“姨娘的眼睛好些了嗎?要不要也讓楊太醫瞧瞧?”


    俞姝心道這可算了吧,道是已經在慢慢變好。


    她又同楚遠書說了幾句,尋了個機會偷偷見了姚北。


    姚北直接道,“姨娘,軍師傳信過來了。”


    俞姝挑了挑眉,“什麽事?”


    她擔心衛澤言猜出她的境況,回去告訴哥哥,要是哥哥知道她在詹五爺處為妾,恐是要提刀殺來了... ...


    但姚北說得並非此事,“軍師說,袁王爺占了山楊等地,要對朝廷發起進攻,讓咱們留意朝廷的動向,及時應對。”


    俞姝聞言,點了點頭。


    那五爺這幾日頻繁去兵部,看來也和袁王的動向有關了。


    更要緊的是,那五爺之前通過馬奴,一口氣拔除了五個秦地派過來的細作。


    她不由問姚北,“有沒有咱們的人被抓?”


    好在姚北說沒有,“都是袁王派來的人,咱們甚少與他們聯絡。”


    俞姝小小鬆了口氣,“那黑山呢?”


    “回姨娘,黑山聯係上了!”姚北聲音越發低了,“黑山還沒現身,但同咱們通了消息。”


    “說了什麽?”


    姚北沉了一氣。


    “黑山說,冷武閣捉拿內應還沒停止,咱們一定要小心!一旦要傳緊要消息,不要直接出麵,手段迂回些才好。”


    俞姝訝然。


    但黑山所言,確實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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