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買*v*章比*例達到60%可看正文, 如無正文,一天後可看  酒盞被他捏得極穩, 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和彎了大半的腰,畢恭畢敬的模樣做足了賠罪的架勢。沈慎便也露出個微不可見的笑,從他手中接過了酒。


    肯接,就是不予計較的意思,郝金銀鬆了口氣,商行其餘人等也把心放回肚子,他們剛才真擔心今晚走不出郝府。


    上麵一動,下麵就十分乖覺地繼續了動作, 頓時晚宴重回熱鬧。


    郝金銀又伺候了一杯, 笑道:“大人,大人莫要與小民計較,小民隻是方才聽了大人的話一時腦熱罷了。”


    沈慎從鼻間微嗯出一聲,眯起眼似乎在欣賞歌舞,大馬金刀的坐姿也變得隨意了些。


    小意討好服侍了半刻, 郝金銀才出聲試探,“不過大人剛才的話……九成都敬獻侯爺,其實小民心中是願意的。隻是大人也瞧見了,我這商行和府中數百張嘴都要養,加上做生意也要與各方打點, 半點小氣不得, 如果都獻與侯爺的話, 生意做起來……怕是艱難啊。小民日子難過了些無事, 隻怕今後不能再孝敬侯爺,實難心安。”


    見人沒發話,郝金銀琢磨了會兒繼續,“大人您瞧瞧,是不是可以幫小民在侯爺那兒周旋一二?大人的恩德,小民必定銘感於心,萬事都會記掛著大人您。”


    財帛動人,郝金銀這等大富商許下的承諾便是聖人也要動心,所以他毫不意外地看到沈慎眉頭動了動。


    郝金銀自覺有戲,忙趁熱打鐵,“侯爺把此事交給大人,可見對大人定是極信任的,這九成利潤到底有多少,到時還不是大人您說了算……”


    假使兩人合作,到時獻給留侯多少,沈慎自己留多少,還不是他一人說了算。利益如此巨大的事,郝金銀就不信說服不了對方。


    他討巧地表露難處和委屈,“不瞞大人說,以往每年給侯爺的供奉都絕不止明賬上的那些,即便如此侯爺依舊對小民不放心,長此以往,就怕是九成也滿足不了侯爺啊。”


    郝金銀壓低聲音,“大人是個明白人,若能與大人多打交道,就定然不同了。”


    這分明是要暗中投誠另謀靠山的意思。


    郝金銀膽子不是一般大,梁朝隻要聽說過留侯與沈慎二者之人,都知道他們關係何其親密,他卻敢在這光明正大地分裂二人。但這又並非挑撥離間,隻是讓沈慎一人得的利益更大些而已,隻要有野心有欲|望的人,都會斟酌一二。


    “郝老爺這話就不對了。”沈慎的話讓郝金銀心裏咯噔一聲,但抬眼瞧見的卻是對方輕淡的眼神,並沒有苛責的意思,“郝家生意和遊商商行能做大,背後是誰的功勞,旁人不知郝老爺自己還不明白嗎?別說侯爺隻要九成,就是十成也不算過分,是不是?”


    拿不準沈慎的想法,郝金銀隻能賠笑,並不輕易回答。


    果不其然,沈慎話鋒一轉,“不過做到如今,郝老爺沒功勞也有苦勞,侯爺此舉確實不妥。”


    不妥,當然不妥!這兩個字一出,郝金銀雙眼猛得亮起,知道機會來了,不然對方絕不會在自己麵前說出這等對侯爺不敬的話,忙道:“是是是,還是大人懂小民。”


    說完又給倒滿酒。


    沈慎一飲而盡,“晚宴才剛過一半,我們就在這兒閑談不好,還是先讓諸位盡興,其餘事稍後再談也不遲。”


    郝金銀會意,當即不再提半個字,專心與眾人作樂。


    阿宓不知這一場將起的紛爭是如何平息的,坐在後首的她隻能隱約望見沈慎麵上神情。沈慎性情不苟言笑,光渾身冷氣就能讓許多人下意識服從,但他並不隻會用氣勢壓人,相反,他對於這種宴會十分熟絡,與郝金銀這等奸商打交道也十分得心應手,話語和表情都很少,可每一次都恰到好處,令人心服口服。


    這似乎是身為上位者都具備的才能,阿宓不由想到以前偶然見到公子宴請賓客的模樣,就如今夜的沈大人,從容緩慢,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萬事皆在掌中。


    阿宓隱約中有些懼怕這種人。


    宴會結束後,她慢慢跟人回了住處,回房時卻被人攔住了。


    周大道:“今夜姑娘不能獨處。”


    早在宴會開始前沈慎就交待了他們今晚將會發生的事,他清楚郝金銀生性奸詐,即使今夜如所想那般與郝金銀結盟,也絕不可掉以輕心,指不定就要被反咬一口。


    阿宓沒有任何自保能力,所以在郝府她不能一人獨睡。


    沈慎從不自負,他總會比旁人多一分謹慎,不然也無法成為別人眼裏的活閻王。


    話少的周二解釋,“洛姑娘睡在碧紗櫥那兒,和大人分開的。”


    阿宓大概想得到其中思量,她沒有異議,很乖巧地進去了。


    熱湯很快備好,阿宓被交待沈慎會很晚回來,讓她先就寢歇息,她便先簡單洗漱沐浴了番,換了身輕便舒適的衣裳。


    她有些困,不過大概是晚膳食得太多,腹中還有些漲,便沿著屋內走了十來圈。


    這屋子是安排給沈慎的,布置得尤其精致,滲著水鄉特有的纏綿溫柔,爐中升起的淡煙在月光下成了銀白,味道輕淡好聞,阿宓不覺看了許久,思念起了翠姨。


    不知翠姨腰傷如何了,現又在何處?阿宓坐在床幔邊出神。


    “哐”得推門聲驚得她回神,下意識站起身望了過去,那人也沒在意她的動作。


    隨著沈慎的進入,屋內很快縈了酒氣,不過他眼神還是清明的。


    他沒有馬上洗漱,而是解下佩劍置於案上,坐在了梨花木的老式座椅,闔眼休息,


    阿宓原地無措站著,想了會兒後慢慢朝沈慎走去。她個子嬌小,臉也是小小的,微垂著頭的姿勢讓人看不到神色。


    沈慎沒睜眼也沒有反應,任她幫自己慢慢解下了外袍脫下皂靴,再打來一盆水幫他擦拭手掌。


    她無疑是個十分識時務的小姑娘,很懂得如何讓別人接納自己,並且有著不可思議的親和力,這點從秦書等人對她的態度就能看出。


    另一方麵而言,如果當真有什麽身份且想做什麽,今晚無疑是個很好的時機。沈慎這麽隨意想著,暫且任她慢慢服侍。


    阿宓幫他把袖口翻了上去,露出精瘦的手臂,上麵有幾根凸起的青筋,這是習武之人的手,強健有力。阿宓不懂這些,擦過它時下意識放輕了動作或稍稍繞過,似乎怕碰疼了那塊,也擔心他因此動怒。


    慢慢往上擦到脖子時,阿宓猶豫了下,還是踮起腳尖慢慢解開了簡單的領扣。梨花椅很高,即使沈慎坐著,她也不及他的高度。


    她傾身靠近時,淺淺的呼吸撲在沈慎外露的肌膚,似有若無的香味繞在周圍,淡而悠遠,甜而不膩。


    阿宓真的太小了,和沈慎這樣高大的成年男子比,她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小不點,這樣踮腳湊過去的姿勢就好像整個人撲在了沈慎懷裏,隻要沈慎稍微一抬手,就能把她全部裹住。


    沈慎的手沒有動,他連姿勢都沒變過,沒有刻意靠近也沒拉遠,保持著讓阿宓一人動作的姿態,隻是睜開了眼。細膩瓷白的膚色瞬間晃了下眼,那烏黑的緞發有些亂了,隨著他的氣息在微微晃動,像輕軟的羽毛,不用想便知觸感必定好極了。


    在阿宓用眼神詢問是否可以幫他潔麵時,沈慎重新闔目,似乎是默許。


    自從再次見到她之後,管事就沒有過好臉色。


    李琰待阿宓的態度太特殊,便是那些有意獻好的世家貴女也不過得世子禮貌疏遠,一個小小的侍婢,何德何能?


    世子這樣尊貴的人物,怎麽能為區區女色毀了名聲。


    李琰好像知道管事對阿宓有意見,根本沒打算把人給他安排。


    他叫來府中管家,親自帶阿宓去了為她挑好的院落,叮囑道:“洛姑娘嗓子受了傷暫時不能說話,撥幾個細心體貼的照顧。若她對住處有什麽不滿意,缺什麽,都按她要求備上。”


    說罷想了想,“把往日為府裏做衣裳的裁縫繡娘都叫來,為洛姑娘四季各做些,都從我賬上出。”


    管家滿眼訝異,到底沒表露出來,心底琢磨著阿宓身份,也在思忖要不要和王爺王妃說一聲。


    李琰是顯王的老來子,顯王年事已高不怎麽管事,顯王妃對兒子又慣來信任愛重,顯王府其實早已是李琰做主。饒是如此,在涉及到婚姻大事等方麵,肯定還是避不過二老。


    管家想的不僅如此,他記起前些日子王妃還在為世子相看世子妃,已經看好了人家,定親禮都差不多走完了,世子如今卻突然來這麽一著……


    不出一年就要成親了,難道世子要在這種時候納妾?未免也太不給將軍府麵子了。


    大致安排好後,李琰低首看著至今也沒有理會自己的阿宓,露出略為無奈又縱容的淺笑,“阿宓著實不用在意,沈慎此人做出這種選擇再尋常不過。他曾照拂於你,我予他千金,已兩清了。”


    依然沒反應,李琰並不急,輕柔拍了拍阿宓後就讓侍女帶她進了屋,腦中也想著一件事。他知道阿宓並不是真正啞了,所以想,什麽時候去請個大夫或太醫來給她看看。


    明明從一開始就沒聽到過阿宓的聲音,李琰卻總覺得莫名可惜。有時候連他自己也因為對阿宓的種種破例而驚訝,可每次一看到人,就又覺得那些小小的破例也沒什麽。


    他視線跟著阿宓進屋後收了回來,一時沒動,廣袖隨風微微搖擺,似在沉思,輕淡的神情讓管家不敢上前,隻好下次再問。


    阿宓被侍女扶進屋,又被輕柔褪了鞋襪,侍女道:“姑娘先前用的藥不好,愈合是快,但很容易留疤。世子讓奴婢為您取了宮裏才能用的雪肌膏,保管三日內就不見痕跡。”


    話裏話外很有驕傲自豪,變著法兒誇顯王府,阿宓卻一直無動於衷的模樣。


    說了好些話也沒得到半個眼神,侍女不禁悄悄瞥了過去,發現這位格外漂亮的洛姑娘一直在看窗外。


    她笑道:“姑娘不喜歡屋裏嗎?待會兒裁縫繡娘他們為您量過身形後,奴婢就帶您在府裏逛逛吧。”


    阿宓沒點頭也沒搖頭,侍女就為她拿了主意,忙完後帶阿宓在顯王府內走動起來。


    顯王是先帝僅存的兄弟,李氏皇族向來子嗣單薄,除去那些旁枝末節的親戚,顯王府可以稱得上梁朝第一宗親,府內布局自然與眾不同,仆從腰板好像也比別處挺得更直些。


    阿宓從沒來過顯王府,前世她被贈給李琰後就一直被安置在那處別莊,隔幾月會帶她出門遊玩一次,地方也算不得遠,至於這顯王府就更不用說。


    她沒有欣賞的心思,好像從被李琰帶回來後就失了神,總是時不時發起了呆,在侍女眼裏就像個木頭小美人。但給人的感覺十分稚嫩柔弱,叫侍女每每開口都忍不住放輕語氣。


    不僅侍女,其他偶爾路過的仆從都會有意無意飄來一點目光,好奇這位被世子帶回府中並交代要妥善安置的姑娘是誰。


    顯王世子李琰在京城出了名的溫文爾雅,待女子都是君子之風,但他並不風流。京城愛慕他的閨秀那麽多,至少不曾有人聽說過他和哪位有糾葛,阿宓的出現就顯得尤其特別。


    這消息還沒傳到顯王夫婦那兒去,對阿宓有好奇心的暫時隻有些下人,並不會對她有什麽幹擾。


    入夜後,阿宓拒絕了侍女服侍,自己一人慢慢解衣沐浴。


    不得不說,阿宓衣裳裏裝了不少東西,除去耳墜在沈慎那兒,還有掛在胸前的血玉鐲和藏在腰間的匕首。這把匕首從沈慎贈給她之後就被她妥善保存著,這時候看到它,阿宓眼底不由浮現那日沈慎教她的情景。


    她把匕首放在了靠著桶沿的凳子再看還是十分清楚,閉氣一沉,就把整個人都悶進了水裏,沉了足足有十幾息才在忍受不住時浮出水麵,發出激烈的咳嗽聲。


    婢女聽到聲音,叩了幾次門詢問。阿宓不想出聲回應她,就也敲了幾次木桶,門外聽到聲響就不再問了。


    阿宓趴上浴桶邊,烏發貼在後背裹住了他大半身軀。她目光凝在匕首上,突然拿起來,在指腹輕輕擦了過去。


    滴答——幾滴血落在水中,瞬間被水衝淡,手都還沒感到痛意。


    確實很鋒利。


    起身後,阿宓想了想,把匕首擦了擦放在枕頭下。


    她沒有什麽力氣,遇事根本無法反抗,所以就需要借助外力,比如這把匕首。


    慢慢擦拭濕發時,李琰輕叩了門,他道:“阿宓,我可以進來嗎?”


    他在阿宓麵前當真不像個王公貴族,根本不擺架子,這麽體貼詢問的態度讓侍女直接驚訝地垂首,思量起這位洛姑娘今後的地位來。


    阿宓簡單擦了發穿上外裳再去開門,李琰就站在離門檻一步之隔的房外,月光垂下,映得他有如濁世貴公子,清俊溫柔。


    他和沈慎完全是兩種類型的男子,論五官精致程度,顯然李琰更勝一籌,在這種時候也顯得格外打動人心。


    “怎麽不留人伺候?”李琰這麽問著,看了眼阿宓的傷腿,“傷還沒好,不可以任性。”


    阿宓有瞬間的恍惚,這場景和語氣實在太熟悉了,讓她差點覺得自己還在那座別莊裏,每天就等著公子來看自己。


    入了門,侍女十分自覺地去扶阿宓,接過她手裏的幹巾細細擦拭。沒過一會兒,侍女就被李琰揮退了。


    僅剩兩人在房內獨處時,阿宓顯得很是不安,手指又開始纏起了袖口,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眼眸垂著,睫毛一顫一顫,任誰也看得出她在緊張。


    李琰卻沒出聲安撫,他目光緩緩地從阿宓的濕發轉到了她的手腕,白皙細瘦,像根脆弱的小竹竿,一折就斷。即使垂著腦袋,他也能看見麵前小姑娘的半張臉,無一不精致,烏發白膚,沒有一絲瑕疵,燭火中美得懾人心神。


    但李琰從始至終眼神都很平和,和沈慎帶著冷漠的沉靜不同,他是一種帶著欣賞意味的寧靜。阿宓是個很美的小姑娘,而他總喜歡美麗的事物。


    “你父親在你離府後很擔心。”李琰用這句話開口,雖然他很明顯看得出洛城那更像是一種憤怒而不是對女兒離家的擔憂,“阿宓想出門遊玩,為何不告訴你父親或我呢?姑娘家出門總有很多危險,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他們,阿宓知道自己會如何嗎?”


    知道。阿宓想,如果不是遇到大人,她早已被人吃掉了。


    “阿宓想回去嗎?”些許沉默後,李琰突然這麽一句讓阿宓下意識抬頭,帶著抗拒地望著他。


    對視片刻,李琰微微一笑,“看來並不想。”


    無需特意去查,隻從阿宓在府中被妹妹欺負的那模樣,李琰就知道她過得並不好。唯一出乎他預料的是,這個小姑娘竟還有些敏銳,在洛城要把她獻給他的前一夜逃了。


    李琰自認並不容易遭人厭惡,可在阿宓這兒,好像從第一眼起她就莫名地抵觸自己。這不免讓他疑惑,探究之心也更盛。


    他的確很喜歡阿宓,但也絕不會在這時強迫阿宓做什麽,李琰道:“我既不吃人,也不會輕易罰人,阿宓怎麽這麽怕我的樣子?”


    阿宓不知怎麽回,其實她並不討厭公子,之所以不想待在他身邊,大概是害怕再度重複那些在別莊的日子,也害怕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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