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防盜比例60%  沈慎厭惡喬氏, 這幾乎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嚴格說來,隻用“厭惡”形容程度還輕了些, 甚至可以說夾雜了仇恨。


    原因並不複雜,沈慎的姨母也即沈母親妹就是嫁進了喬府,據傳在喬府過得並不好,當初就是因為她在喬府暴斃才惹得懷孕八月的沈母心神大慟,直接小產,進而一屍兩命。


    加起來可以說是三條親人的性命因為喬府沒了, 沈慎怎麽可能對喬氏的人有好感。


    屋內平靜得令人窒息, 即使沈慎不言不語,阿宓也好像看到了他黑漆漆的眸中躍動的火焰。


    阿宓有時候對旁人情緒的感知很敏銳, 就像此時,她清楚感覺到了大人對那耳墜的憎惡, 這種情緒隨之蔓延, 最後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都督……”秦書猶豫著開口,“此事並不確定, 等到了京城再去問問也不遲。”


    問什麽?問喬府曾經有沒有嫁過女兒給南地小商戶?連秦書也明白, 這其中定然有什麽見不得光的內因,喬府怎麽可能當著外人的麵承認。


    這話像是突然驚醒了沈慎,他瞬間收斂起了情緒, 深深望了眼阿宓就大步離開, 手中還攥著那對耳墜。


    阿宓呆呆的, 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大人的情緒會突然有這種變化, 心中湧上一陣說不清的難受,愣了許久後寫道【耳墜還在大人那。】


    秦書幹笑了聲,“洛姑娘莫急,大人會還給你的。”


    說完似乎還想問什麽,又不知怎麽問,最終歎了聲也走了。


    阿宓原地待著,腦袋耷了下來,悶悶不樂。


    她雖然期待素未見麵的親人,但比起未知,當然是相處了一段時日已經開始信任的人更重要,所以此刻相較於耳墜被拿走的情況,阿宓卻是更加在意沈慎瞬間改變的態度。


    秦書沒有隱瞞此事,很快周二等人也知道了阿宓身世,俱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阿宓的娘親竟是喬氏女。


    他們不約而同想著,不僅都督,連留侯也尤其不喜喬氏女,隻不過沒人知道其中緣由。如果這身世為真,不管是待在都督身邊還是被送給留侯,好像都不見好。


    問題在於,都督會那麽善意地把人送回喬府嗎?


    想到這個近日已有些熟悉的小姑娘可能的遭遇,眾人不禁沉默。


    沈慎沒有表露過他的想法,也沒人能猜到他的打算,隻知道臨近京城的最後一日間都督格外安靜,連帶整隊也都沒什麽人敢開口。受這種氛圍影響,清清楚楚更是不敢再鬧什麽小動作,她們隱約能感到,這些人是真的不在意人命。但凡她們再不懂事,他們絕不會介意多拔一次劍。


    說是不怕死,但能活著,誰會那麽輕易灑脫地趕赴黃泉。


    馬車悠悠行駛,終究到了城門口,城門守衛正在檢看來往行人路引。


    阿宓沒有路引,當初和翠姨是暗地使了銀子,如今跟在沈慎身邊就不需要擔憂這種小事。


    守衛認出秦書,自然猜到了馬車裏坐的是何人,當下畢恭畢敬地引人入內。


    剛進了城,車隊依舊沉默間,身後忽然傳來馬蹄加快聲。


    有人騎馬追了上來,定神一看,竟是那日跟在李琰身邊的侍衛,看起來似乎李琰一行人特意保持了和他們同樣的速度。


    侍衛手持一張信箋,下馬快步奔到馬車前,秦書已掀開了簾子,沈慎正冷冷望著他。


    他不慌不忙,將信箋遞給了沈慎,垂首低聲,“世子言,願以千金換此女,不知沈大人可否再考慮一番?”


    此女所指無疑是阿宓,能跟了一路,並在城門口再提出這個要求,說明李琰對阿宓實足上心了。


    阿宓卻不想要這種榮幸。


    她就在坐在馬車裏麵,聞言很是忐忑地望向沈慎,細白的手指揪住了袖口,緊張不安。如果是幾天前,她相信大人肯定不會答應,可眼下著實不能保證了。


    果不其然,沈慎沒有一口拒絕,而是垂眸細思,這代表他的態度已經開始鬆動。


    說起來他和顯王府的關係雖然本就不好,但也沒必要交惡。顯王世子對他第二次所求,是屈尊,也是暗示,如果沈慎再次拒絕,就是完全不給李琰顏麵。


    顏麵之於宗親來說何等重要,就不必說了。


    秦書有心相勸,也不知如何開口。都督對喬氏的厭憎注定無法消除,洛姑娘是被連坐之過,稱得上無辜,可誰也不可能用這點去勸。


    因為李琰此舉稱得上以勢壓人,這可是在京城的城門口,沈慎當麵拒絕,就代表明麵上和顯王府站到了對立。


    在朝中,就算是留侯都不曾這樣做過。


    回頭一看,阿宓已經因為沈慎這算得上長久的思索而垂下了腦袋,看不清神情,但秦書也猜得到那定是難受又無措的。


    最終,就在阿宓感覺已經過了幾個時辰之久時,沈慎張口,隻吐出了一字,“可。”


    秦書還來不及驚訝,就看見小姑娘瞬間抬首,那雙平日都帶著天真的漂亮眼眸已經滿含淚水,波光粼粼,顫動人心。


    震驚和不可置信的這一刻,就連阿宓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重新回到公子身邊傷心,還是被大人拋棄更讓她難受。二者都不是什麽好的感受,雙眼因含了淚水無比朦朧。


    “不……”阿宓嘴唇嚅動了下,發出極其微弱的氣音,細小到誰都聽不見。


    阿宓的相貌是一種極其柔弱的美,這種美中還帶有不知世事的純稚,我見猶憐,來為李琰“買”人的侍衛都忍不住憐惜,可被凝望的人連眼都沒看過來一下,臉色一直是沉鬱的,有如鐵石心腸。


    還是侍衛先有了反應,試探道:“那……下官就先帶這位姑娘……”


    沈慎依舊惜字如金,隻微頷首。侍衛鬆了口氣,恭聲道:“千金今日便會如數送到大人府中。”


    阿宓又微張了唇,縱使喉間又出現了那種令她懼怕的火辣辣的疼也沒有顧及,努力、拚命地發出了微不可聞的一聲,“不要……”


    她伸手揪住了沈慎的一小塊衣角,那麽點大位置,卻扯得十分緊,她張口呼一口艱澀的空氣,又微弱地說了聲,“大人,不要……”


    在阿宓自己聽來沙啞但仍有聲的幾個字,旁人的耳中卻隻掠進了幾點蚊呐般的聲響,根本想不到這是她在說話。


    倒是沈慎沉默的背影似乎僵了下,依舊沒有望她。


    就在侍衛要上前請她的時候,阿宓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突然一把拉住沈慎,斷斷續續地努力開口,“大人……我、可以,再、說幾句、話嗎?和您。”


    秦書先大驚,沒想到阿宓這時候突然能說話了。轉念想到這被刺激的來由,又忍不住憐惜。


    沈慎給了她這個機會,侍衛暫時先退了下去。


    秦書先明白過來,如果都督當真不喜洛姑娘厭惡她喬氏女的身份,就不會給這說話的時間,給了,就說明有周轉的餘地,都督心中恐怕另有思量。


    阿宓的腿本就沒好,動作時一個不穩摔坐在了馬車內,她手還緊緊扯著沈慎衣袖,連帶他的身體也跟著一震。


    她聲音沙啞,說話時依舊很疼,但已經順暢了一點,她想了會兒,用很鄭重的語氣輕輕道:“大、人……我、我不認親,可以、不要丟下我、嗎?“


    沈慎低眸,她的眼裏有水光有害怕,唯獨沒有對他的怨。


    “世子很喜愛你。”他道,“會待你很好。”


    阿宓搖頭,她的嗓子太久沒說話了,有些受不住突然的刺激,忍不住咳了好一會兒,咳得臉蛋通紅,“阿宓隻想、跟著大人。”


    親情的概念對阿宓太遙遠了,除了翠姨那兒她從來沒感受過這種東西。外祖他們從沒能幫助安撫過阿宓半分,而是沈慎從山匪手中救下了她,如果沈慎真的讓她做出選擇,阿宓恐怕會毫不猶豫。


    “當真?”這大概是幾日來沈慎對她最溫和的語氣了,自從他知道阿宓的身世後,就再沒正眼瞧過她。


    “當、真。”


    沈慎默然片刻,“先與他去顯王府。”


    阿宓一愣,沒等她著急,秦書先聲解釋,“顯王世子今日有備而來,大人又已應下,意思是洛姑娘先和他們去,很快就會想辦法讓你回來。”


    “……真的嗎?”阿宓輕輕地問。


    沈慎沒有口中回答,而是一手直接攬住她腰讓她站了起來,似乎是一種承諾。


    阿宓明白了什麽,她抿直了唇,定定地看著沈慎,“阿宓、等大人來。”


    阿宓很討厭這種眼神,黏在背後像蛇一樣濕冷滑膩,好像要把她吞下去。


    她草草喝了口消食茶就拉著翠姨離開,翠姨不解,“憐娘這麽急做什麽?之前不是還想好好逛逛這兒嗎?”


    她們不趕時辰,銀子又多,打的是慢慢遊玩到京城的主意。怕路上會有洛府的人來找,所以連這路也特意繞了一圈。


    阿宓手腳並用地比劃,想讓翠姨明白自己的意思。這時候她就有些惱自己的嗓子了,拚命想開口,能發出的還是隻有啊啊聲。


    翠姨好半晌才明白過來,驚出一身冷汗,忙拉阿宓去了約好的馬車那兒,準備即刻起身。


    為防車夫有歹意,翠姨用的是去探親的由頭,道夫家幾個先雇了馬車趕在前麵去看望,前後分了幾輛,指不定什麽時辰就能碰著。


    車夫不疑有他,還很熱情道:“你們趕得巧了!今兒是十六,官道順暢得很,也不會有意外。兩位放心,我老牛趕車是出名的快,保證追上你那夫家。”


    翠姨笑了笑,給他遞去幾個銅板和一袋餅,“路上有勞了。”


    得了好處,車夫鞭子甩得虎虎生風,路上還唱起小曲兒,高高粗糲的嗓音驅散了阿宓心底的些許不安。


    翠姨讓她伏在自己膝上,撫著阿宓長發道:“別怕,就算真是歹人,也不敢追上官道做什麽的。”


    阿宓點點頭,翠姨止不住心疼,“等到了稍大點的城,就帶憐娘去找個好大夫,治好你這嗓子。”


    好好的小姑娘,真成了啞巴可就不美,日後找個夫家都難。


    翠姨心中記掛這事,阿宓卻不大在意,對她露出笑後就趴在了窗邊。


    已經出了城,山林間沒什麽好風景,不過是些蔥鬱的高樹。阿宓看得眼珠子也不轉一下,半晌又回頭看了下馬車內,有些不大明白怎麽那些樹還會自己往後倒,眼中好奇和小孩兒一個模樣。


    阿宓馬車坐得少,那兩年就算公子偶爾帶她出門,馬車上也會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笑言“阿宓這麽漂亮,別人看到搶去了怎麽辦”。


    所以阿宓算是第一次真正欣賞這馬車上的景色。


    翠姨見她喜歡,幹脆也湊過去,見著認識的就教兩句,聽得阿宓小腦袋認真地點了又點。


    正認到一灌野莓叢,馬車猛得一停,兩人身子往前仰去,翠姨忙抱住了阿宓。


    “怎麽了?”


    車夫沒答話,外麵傳來沙啞的男子笑聲,“哥幾個今兒隻謀財不害命,為的不過是馬車上的人,不想缺胳膊斷腿的話就直接走。”


    翠姨一怔,聽到了車夫跳下地的聲音,像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阿宓感到翠姨的手一緊,瞬間就有了汗意。


    她沒想到那幾人這樣大膽,官道上也敢光明正大劫人,抱緊了阿宓,“待會兒我拖住他們,憐娘見機就跑,知道嗎?你身量小,往草裏一躲他們就瞧不見的。”


    阿宓搖頭,自然也是害怕的,可她不想丟下翠姨一個人逃。


    左不過再死一次,好不容易再見到翠姨,她不要和她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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