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的就是以前的張澤遠對再婚的態度。盡管內心的創傷和隱痛,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就煙消雲散。


    可是,被自己最親密的,曾朝夕相處的親人背叛,大難臨頭各自飛,那樣痛徹心扉的經曆,讓張澤遠讓對婚姻敬而遠之。盡管對那個年代的瘋狂和殘酷深有體會,但那些無法彌補的遺憾,張澤遠沒有一日能夠徹底忘懷。


    不過,中國還有一個成語,叫水滴石穿。有幾個熱心老太太整天在耳朵邊念叨,又有貼心的寶貝幹閨女時不時打敲邊鼓。娘子軍的威力太強大,張澤遠逐漸敗下陣來。其實,最重要的是,有張弛這做兒子的親自出馬。


    心裏防線已經鬆動的張澤遠,漸漸的就會忍不住去羨慕別的同事,回到家就能吃上熱乎飯,衣食住行也都有人細心打理。醫院和學校的食堂,千篇一律大鍋飯的味道,盡管張澤遠不挑食,可幾年吃下來,有時候也難免食不下咽。


    其實,張澤遠能鬆口,最根本的原因是,張澤遠自己意識到,自己以前好像是鑽了牛角尖。盡管有像前妻那樣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但是自己所見所聞,更多的卻都像幾位老爺子老太太那樣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張澤遠一鬆口,老太太們迅速行動起來。老太太們比較來比較去,還是覺得王雅芝以前單位的那位女同誌跟張澤遠的條件最合適。


    說來也是兩個人的緣分,張澤遠沒鬆口前,王奶奶覺得女同誌條件好,等張澤遠轉過彎來,黃花菜早就涼了,倆人肯定有緣無分了。可是,因為趙家的長輩都不在了,也沒別的什麽親人,趙清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上心,就一直耽擱著。


    王奶奶見狀,趕緊撮合。倆人一見麵,就那麽看對眼了。


    張澤遠雖然比女方要年長幾歲,但是儒雅大氣,又事業有成。而且,趙清這些年一直一個人獨自撐起一個家,就想找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能夠讓自己緩緩氣,讓自己能依靠的。


    而張澤遠,對趙清的印象也很好,溫柔嫻靜,外柔內剛。張澤遠最看重的,還是趙清對親人的不離不棄。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呢,更何況,是在那個動蕩的年代。


    而且,倆人能夠一見麵就看對眼,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最起碼,倆人的性格都四平八穩。即使覺得合適,兩個都不年輕的人,也沒火急火燎的把人領回家讓長輩掌眼。


    當然,趙清是因為長輩都不在了。而張澤遠,卻是不太好意思把人給領到這邊來。為什麽,上半年還一口咬定不會再婚了,結果,轉眼,自己就跟個毛頭小夥子似的青春瀟灑了一回。


    不過,對張澤遠來說,多了一個能讓自己牽掛的,又牽掛自己的人,這感覺確實不錯。


    今天寶貝小孫女“衣錦還鄉”,跟等著拿禮物的杜皓宇他們不同,幾位老爺子巴不得所有人都過來熱鬧熱鬧。下午芽兒休息的時候,電話挨個打過去,凡事能通知到的,都通知一遍。


    張澤遠接到老爺子的電話,一咬牙,就給趙清的單位撥了過去。俗話說的好,趕早不趕晚,這一關早晚都得過。


    張澤遠把幾位長輩,一直當成親人看。機會難得,今天人肯定來的很齊,省得以後再麻煩。再說了,今天人多,小主角肯定又是幹閨女。張澤遠向來心細,覺得這樣趙清也能更隨意一些,至於兒子張弛,也不會那麽尷尬。


    張澤遠考慮的的確很周詳,今天人確實齊,介紹一下這個,介紹一下那個,一人介紹一句,都得介紹小半天。


    至於張澤遠心裏曾最擔心的張弛,對趙清不但沒有任何偏見,反而送上自己最真誠的祝福。自從長大在明白了是非曲直以後,張弛就從來沒想過再讓父親和母親在一起。


    人要學會惜福,張弛不止一次這麽告訴過自己,要珍惜眼前的幸福。不管母親的為人如何,不管她如何斤斤計較,最起碼,她對自己永遠是一顆慈母心。連繼父,在自己成長的十幾年裏,對自己也一直是疼若親子。


    或許,從某種角度來說,相比儒雅大度的父親,粗魯的有點蠻橫的繼父更適合現在的母親。畢竟,橫的怕愣的。自從繼父每月按時拿著比以前在國營大廠還要高的工資回家後,前一段時間吵鬧不斷的家,已經漸漸恢複往日的平靜。現在,張弛,最想看到的就是父親的幸福。


    在收到張弛真誠的祝福後,不光張澤遠放心了,連趙清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即使被十來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小夥子鄭重其事的叫“趙姨”,也落落大方的應了下來。


    屋子裏,在座的老老少少,老爺子們這些當長輩的,以及翟學文和杜爹這倆位當大伯哥的,自是要端著架子。剛從廚房裏忙活完出來的娘子軍團們,個個又都是隨和的性子。至於翟耀輝,和杜皓宇他們,向來尊敬博學從容的張澤遠。肯定也不會跟年紀雖然大不了他們幾歲,但輩分卻長了他們一輩的趙清開玩笑。


    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張澤遠忘了自己那寶貝幹閨女是個促狹性子。


    剛剛才睡醒的芽兒,那一聲語帶深意的幹媽,不光是羞得剛剛還落落大方的趙清滿臉緋紅,就連一向從容儒雅的張澤遠,也尷尬的手腳不知道往哪裏放。


    “鬼丫頭,別亂叫!這是你趙姨!”正指揮著幾個孫子外孫去廚房端飯的杜奶奶,見準兩口尷尬的不輕,點點孫女光潔的額頭,忍不住笑罵。


    芽兒故意揉揉大腦門,拽著老太太的手,扭著小腰耍寶:“奶奶,我可沒有亂叫!等幹爹和趙姨結了婚,還不得叫趙姨幹媽嗎?我現在隻是提前改口!趙姨,您說是不是?”


    杜奶奶早就被寶貝小孫女揉搓的心軟了,可是看看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準兩口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那邊都不舍得幫。


    在一旁的杜爺爺,剛才見老伴點的孫女小腦門一個紅印,心疼的不輕,怕老伴再點一下子,趕緊幫腔,“就是!澤遠,你年紀也老大不小的了,啥時候把事趕緊辦了?你們隻要定個日子,剩下的什麽都不用你們操心,我們幾個老的張羅。”


    雖然故作鎮定,但耳朵尖還是被羞紅的張澤遠一聽這話,看看朝自己擠眉弄眼的寶貝閨女,再看看笑意盈盈的老爺子老太太們,幹巴巴的回一句,“不著急!我跟小趙再相處相處!”


    杜爺爺他們一聽這話,急了。男人就該看準了就上,娘娘們們的還再相處相處個啥。這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杜爺爺虎目一瞪,很具有特色的大嗓門響起來,“不著急?澤遠,不是叔說你,你個大老爺們咋還扭扭捏捏的。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樣的小日子多舒坦!哪像你,現在每天回家冷鍋涼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冷冷清清的,過的是什麽滋味?”


    “就是!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幹爹幹媽再趕緊給我生個小弟弟玩!”小腦袋瓜子斜靠在自家老太太肩頭的芽兒,趕緊舉手讚同。還是回家好,回家的孩子是個寶!


    老老少少一大家子,自是全都把芽兒當成心頭寶疼著。真要說疼起芽兒來,誰還有點原則,唯一可能的就是杜奶奶了。


    見準兩口子被寶貝孫女說的,屁股底下跟有釘子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自家老頭子,還有李老哥他們,甚至還滿臉讚同,杜奶奶不得不再次出聲調和。


    幹燥的略顯粗糙的手,忍不住扯扯小孫女滑溜的比煮熟雞蛋還嫩還細的小臉蛋,“小丫頭,就你什麽話都敢說!”


    可是,雖然聽著像是責怪,但是語氣裏卻絲毫聽不出來半點責怪的意思。甚至,說完小孫女杜奶奶竟然又開始幫腔了,“對!芽兒剛才說的也對,趁你們都還年輕,趕緊生個娃!到時候,我跟你們王姨幫你們倆帶孩子,保準不耽誤你們上班。”


    杜奶奶說到這,又想起來自家好不容易才幫自己拐了個兒媳婦,但又著急結婚的小兒子來,非要再等等,等先幹出一番事業來。這有事業的不著急,沒事業的也不著急,真是一個比一個還不省心。


    想到這,老太太難得發威一次,“不管了!澤遠,小趙,咱就這麽說定了,婚事就年底辦!你們要是有時間,到時候就跟嬸子一起回清河灣。你們的,還有建設和丁香的,這兩場婚事咱們在清河灣一起操辦!讓小趙看看咱們清河灣的鄉親,正好也來個雙喜臨門。要是你們都工作忙,咱們就在這邊單獨給你們辦一場。”


    杜奶奶興致勃勃的架勢,大有一副老太太一出,天下舍我其誰的霸氣,看的大家目瞪口呆。連張澤遠也被老太太給鎮住了,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趙清,見趙清微不可查的點頭表示同意後,聶聶的回一句,“那我們就聽嬸子的!”


    “哎!成了!”杜奶奶興奮的一拍桌子,“開飯!”


    杜爺爺到底是跟杜奶奶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可,第一個從老伴難得一見的霸氣中回過神來。叫住了想要起身的孫女,“芽兒,他們那一桌都是臭小子,今天你就坐這兒。一會給我們講講,外國都是啥樣的?”


    李爺爺和杜爹他們,看看另一桌表麵一本正經,實則對自己的小寶貝虎視眈眈的大尾巴狼,也不由出聲,“就是!芽兒就坐這一桌!”


    這會,已經不能用人形製冷機來形容翟耀輝了,現在赫然是一塊萬年寒冰。尤其是在對比了張澤遠的優遇和自己的遭遇之後,就連離翟耀輝最遠的翟耀霆都凍的渾身汗毛直立。自己跟張叔同樣的情況,老爺子們怎麽能區別對待?


    倒是杜皓宇他們幾個,包括隨時隨地都不忘看笑話的馮凱,都樂的嘴角合都合不攏,就叫你看得見摸不著!


    不過,等芽兒跟長輩們一桌落座以後,第一次登門的趙清就眼尖的發現了一個問題,怪不得小芽兒這麽受寵!除了小姑娘聰明又乖巧外,肯定跟這明顯的陽盛陰衰有關係。


    這桌,李清源老兩口,翟明山老兩口,杜爺爺和杜奶奶,翟學文夫妻倆,杜爹杜媽夫妻倆,還有張澤遠和趙清準夫妻倆,還有芽兒。另一桌,杜皓宇兄弟八個,翟耀輝、翟耀霆堂兄弟倆,馮凱還有張弛,清一色的大小夥。


    趙清外柔內剛,但卻是什麽都寫臉上的直爽性子。她這副驚歎的表情,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翟媽忍不住笑問,“小趙,是不是覺得咱們家陽盛陰衰?”


    “啊?”趙清被翟媽點破,有點不好意思,但也大大方方的承認,“是啊!嫂子!以前就聽澤遠說過,說幾家人,小一輩的,就芽兒和耀楠倆女孩子!”


    聽話聽音,老太太們見趙清語氣裏難掩的親近,都替張澤遠高興。


    翟奶奶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小趙,耀楠最近去部隊拉練還沒回學校,今天過不來!不過,那丫頭等你見了就知道了,被老翟訓練的,比男孩還男孩!說咱家陽盛陰衰一點都沒錯!”


    芽兒聽到這,忍不住偷偷跟自家娘親咬耳朵。陽盛陰衰是不假,可是說到底,各家真正做主的卻都是娘子軍們。這個優良傳統,很值得繼續發揚光大。


    杜媽被寶貝閨女打趣了一頓,保養得宜的臉頓時羞得紅撲撲的,亮的杜爹都差點看傻了眼。哎呦,我的媳婦哎,幸虧咱打扮打扮也挺帥一大叔。要不然,站在媳婦跟前,自己還不得趕緊找地縫藏起來。


    哪像翟耀輝那小王八蛋,一點都不知羞,好意思朝自己又香又嫩的寶貝閨女下手。


    芽兒見自家老爹自言自語的傻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樣年輕富有朝氣的老爹,有自己一份功勞。


    杜媽先在桌子底下給自家傻嗬嗬的男人一腳丫子,試了又試,沒舍得朝閨女的小臉蛋下手。不過,看到老太太老爺子們都滿臉好奇的看著寶貝閨女,到底怕寶貝閨女口無遮攔的什麽敢說,趕緊給閨女夾了一個雞翅膀,轉移話題,“芽兒,你翟奶奶都等一下午了,趕緊給你翟奶奶講講你翟家大姑他們最近好不好?”


    “好!好著呢!大姑家雖然也是陽盛陰衰,但用袁淵哥和袁浩哥他們的話來講,大姑是家裏名副其實的皇太後,還是有太上皇撐腰的皇太後,在家裏絕對說一不二!”芽兒邊說邊嘎吱嘎吱的啃著雞翅膀,小嘴吃的油哄哄。


    另一桌大小夥子在狼吞虎咽的同時,也不忘支繃著耳朵聽,尤其是翟耀輝。不過,再聽出來小媳婦語氣裏對袁淵和袁浩兄弟倆的稔熟時,又無端喝了一缸飛醋。


    “喂,小海,有沒有覺得今天翟奶奶這道紅燒排骨有點大失水準,好像把醋當成醬油用了,怎麽吃起來酸溜溜的,都成糖醋排骨了!”馮凱看看鐵哥們的黑臉,搗鼓一下郭小海。


    “嗯!好像是!不過,就有些人那小肚雞腸似的心眼,估計最合適吃這些酸溜溜的東西!”郭小海十分配合,打不過說不過,我還不能擠兌你兩句了。


    杜皓宇兄弟幾個悶笑,張弛還算厚道,隻能一個勁的吃東西。至於翟耀霆,這會卻恨不得把耳朵堵上。要知道,自家二哥在沒抱的芽兒妹妹歸之前,是肯定不敢主動找皓宇哥他們這幾個當大舅哥的麻煩的。可這就苦了自己了,笑話不是那麽好看的。


    至於老爺子們,可沒有人在意翟耀輝是什麽表情,有沒有吃醋?他們對這一桌的唇槍舌劍,不感興趣,哪裏有小寶貝清脆脆的聲音好聽。


    “大姑她生活順心,工作順利,依舊是那株明豔動人的霸王花。跟袁淵哥他們出去買東西,用姑父的話來講,就跟姐弟仨似的,害的姑父自卑的不行!”


    芽兒見翟奶奶愛聽,就多講幾句,“而且呢,咱們家老少爺們,有一點都比不過袁家姑父。袁姑父才是真正的打得了豺狼,入得了廚房呢!聽袁浩哥說,他們家平時都是姑父做飯呢!爹,翟伯伯,還有幹爹,你們以後也要向袁姑父學習!”


    翟奶奶聽到這裏,放心了!就連麵上不顯的翟爺爺,眉梢也忍不住往上挑了挑,還是自己挑女婿的眼光好。當然,自己挑孫媳婦的眼光更好!


    倒是杜爹他們,各自忍不住用眼神餘光看看自家似笑非笑的皇後娘娘,然後頭皮不由一緊。除了不會做飯外,他們真的很勤快。可是入廚房,不是有學問有力氣就能解決的,還需要天分,對沒有天分的他們來講,簡直是高技術高難度。


    就連三位老爺子,也不由心中一虛,幸好寶貝孫女給麵子,沒有點他們的名。盡管杜爺爺、翟爺爺他們有時候也學著打個下手,那也僅限於給寶貝孫女打下手。給寶貝孫女打下手,他們才能有一種成就感。要知道,平時不是他們不想幫忙,是老太太們總嫌棄他們笨手笨腳。


    老太太們見這些老少爺們,不管在外麵多威風凜凜、德高望重,都照樣被小丫頭搓圓捏扁。陽盛陰衰又怎麽了,私下裏,還不是得聽她們這些娘子軍的。


    翟奶奶雖然很樂意看笑話,可是也沒忘記給孫子說兩句好話,“芽兒,你翟哥哥也會做飯!等將來,就讓你翟哥哥天天給芽兒做飯吃!”


    翟奶奶話音一落,翟耀輝原本就筆直筆直的腰板,似乎又挺拔了兩分。自己原先預計錯誤,老爺子不幫倒忙就謝天謝地了。倒是老太太,才是自己最有潛力的同盟軍。


    芽兒本來是給娘子軍們找樂子呢,沒想到,翟奶奶藝高一籌,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饒是芽兒自認為臉皮不薄,也被翟奶奶語氣裏的明示給羞得張口結舌、麵紅耳赤。


    翟爺爺雖然有時候會給翟耀輝那小子搗搗亂,不過,這時候,他還是不敢亂開口的。


    就連杜爺爺,雖然不愛聽,可是這話是老嫂子說出來的,也隻能咬咬牙裝作沒聽見。


    “芽兒,你給爺爺說說,外國人真的整天吃那什麽麵包,漢包子,熱狗肉,涼狗肉的不?”杜爺爺不樂意把孫女給翟耀輝那小子扯一塊,直接換了一個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新年的第二天,給小親親們送上遲到的祝福,用四個字概括,新的一年裏,心想事成!


    咱剛才挨個數了,到目前為止,好像欠了親們有八章了,一定盡快補上!表催,咱心裏有數呢!


    另,可能是前一段時間飲食不規律的原因,


    這一個禮拜,不管是熱的溫的涼的,還是酸的甜的鹹的,隻要吃進肚子,


    不過五分鍾,肚子肯定會忍不住造反。說疼也不算太疼,說酸不是太酸,可是卻難受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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