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在另外兩人醒來之前,哈利走出帳篷,在林子裏找到了一棵最蒼老虯曲、看上去最堅韌的大樹,把瘋眼漢穆迪的魔眼埋在樹下,用魔杖在樹皮上刻了個小十字作為記號。這不算什麽,但哈利想瘋眼漢會覺得這比安在烏姆裏奇的門上好得多。他回到帳篷裏,等兩個夥伴醒來討論下一步怎麽辦。


    哈利和赫敏認為最好不要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羅恩也同意,隻是提出到了下一個宿營地必須能吃到鹹肉三明治。於是赫敏解除了她在空地上設的防護魔法,哈利和羅恩消去了地上他們宿營過的痕跡,三人幻影移形到了一個小集鎮。


    當他們在一小片幽僻的矮林子裏搭好帳篷,又在周圍設了新的防護魔法之後,哈利便披著隱形衣去找吃的。但此行並不順利,他剛進集鎮,就感到了一陣不正常的寒意,彌漫的霧氣和突然的天昏地暗使他僵立在那裏。


    “但你可以召出那麽棒的守護神啊!”當哈利空著手回到帳篷裏,氣喘籲籲地用口形說出“攝魂怪”時,羅恩不甘心地說。


    “我……不行,”他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肋部說,“召不……出來。”


    他們震驚和失望的表情讓哈利感到羞恥。這是噩夢般的感受,眼看著攝魂怪從遠處霧中飄出,令人麻木的寒氣使他肺部窒息,遠處的尖叫灌進他的耳朵,卻意識到他無法保護自己。哈利用了全部的意誌力才拔起腿來,逃出了那個地方,那些沒有眼睛的攝魂怪還在麻瓜中間飄行,麻瓜或許看不到它們,但一定也會感覺到它們所到之處散發的絕望。


    “這麽說我們還是沒有吃的。”


    “別說了,羅恩。”赫敏厲聲說,“哈利,怎麽回事?你為什麽召不出守護神?你昨天還做得很好啊!”


    “我不知道。”


    他低低地坐在珀金斯的舊扶手椅上,此刻感覺更加羞恥。他擔心自己內心出了什麽問題,昨天好像已是很久以前:今天他似乎又回到了十三歲,是唯一一個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昏倒的學生。


    羅恩踢了一下椅子腿。


    “怎麽回事啊?”他對赫敏吼道,“我餓死了!我從差點失血而死到現在,隻吃了幾塊毒蘑菇!”


    “那你去抵抗攝魂怪啊。”哈利受了刺激,說道。


    “我是想去,可是我胳膊還吊著呢,你可能沒注意到!”


    “很討巧嘛。”


    “你這是什麽——?”


    “對了!”赫敏一拍額頭,叫了起來,兩人都驚訝地沉默了,“哈利,給我那個掛墜盒!快,”見他沒有反應,她朝他打著響指,急躁地說,“那個魂器,哈利,你還戴著它呢!”


    她伸出雙手,哈利把金鏈子從腦袋上脫下來。那玩意兒一離開他的皮膚,哈利立刻感到了自由和出奇的輕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已被冷汗黏濕,胃裏像壓著一塊巨石。


    “好些了嗎?”赫敏問。


    “嗯,好多了!”


    “哈利,”她在他麵前蹲下來,用令他聯想到探望危重病人的語氣說,“你沒有被附身吧?”


    “什麽?沒有!”他辯白道,“我戴著它時做過的事情我都記得,如果被附身了,我是不會記得的,對不對?金妮告訴我說,有些時候她什麽都不記得。”


    “唔,”赫敏低頭看著那個沉甸甸的掛墜盒,“也許我們不應該戴著它,可以把它留在帳篷裏。”


    “我們不能把魂器隨便亂放,”哈利堅決地說,“要是弄丟了,要是被偷走——”


    “哦,好吧,好吧,”赫敏說著,把它掛到自己的脖子上,塞進襯衫領子裏,“但我們要輪流戴它,誰都不要戴得太久。”


    “太好了,”羅恩煩躁地說,“現在問題解決了,能不能搞點吃的啦?”


    “好啊,但要到別的地方去找,”赫敏往哈利那邊瞟了瞟說,“明知有攝魂怪出沒還待在這兒是不明智的。”


    最後他們停在一片廣闊的田野裏過夜,並從那家孤零零的農場搞到了雞蛋和麵包。


    “這不是偷,對吧?”三人狼吞虎咽地吃著烤麵包夾雞蛋時,赫敏不安地問,“我在雞籠下麵塞了點錢。”


    羅恩翻翻眼睛,鼓著腮幫子說:“赫—敏—,你—想—太—多—了,放—鬆—點兒!”


    舒舒服服吃飽之後,確實容易放鬆。關於攝魂怪的爭吵在笑聲中被遺忘了。晚上分三班放哨,哈利值第一班時,心情是很愉快,甚至是很樂觀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體會到飽肚子會帶來好心情,而空肚子會引起爭吵和沮喪。哈利對此最不意外,因為他在德思禮家多次嚐過忍饑挨餓的滋味。在那些隻找到漿果或陳餅幹的夜晚,赫敏風度還不錯,雖然脾氣或許比平時急躁一些,沉默時臉色也陰沉一些。羅恩卻是習慣於一日三餐都能享用他媽媽或霍格沃茨家養小精靈提供的可口飯菜,饑餓使他失去了理智,暴躁易怒。每當缺少吃的又趕上佩戴魂器時,他就變得簡直令人討厭了。


    “下麵去哪兒?”成了他的口頭禪,他自己似乎一點主意也沒有,全指望哈利、赫敏拿出計劃,而他隻坐在那裏為食物不足而悶悶不樂。哈利和赫敏長時間地合計去哪兒可能找到其他魂器,討論如何摧毀已經找到的這一個,但毫無結果。他們的對話越來越單調,因為得不到新的信息。


    鄧布利多對哈利說過,伏地魔可能把魂器藏在對他有重要意義的地方。於是他們枯燥地反複念叨據悉伏地魔曾經居住或訪問過的地點。他出生和度過童年的孤兒院,他就讀的霍格沃茨,他離校後工作過的博金-博克,還有他流亡多年的阿爾巴尼亞,這些構成了他們推想的依據。


    “是啊,去阿爾巴尼亞吧,搜索整個國家隻要花一下午。”羅恩諷刺地說。


    “那兒不會有什麽。他流亡前已經製作了五個魂器,鄧布利多斷定那條蛇是第六個,”赫敏說,“我們知道那條蛇不在阿爾巴尼亞,它一般都跟伏——”


    “我沒告訴你不要說那個名字嗎?”


    “好吧!那條蛇一般都跟神秘人在一起——滿意了吧?”


    “不大滿意。”


    “我看他不會在博金-博克藏什麽東西。”哈利說,他已經多次表達過這一觀點,但又說了一遍,隻為打破那不愉快的沉默,“博金和博克都是黑魔法專家,他們一下就會發現魂器的。”


    羅恩有意打了個哈欠,哈利忍住想朝他扔東西的強烈衝動,勉強說下去:“我仍然覺得他可能在霍格沃茨藏了什麽東西。”


    赫敏歎了口氣。


    “但鄧布利多會發現的呀,哈利!”


    哈利又搬出他為支持這個理論而反複提起的觀點。


    “鄧布利多當麵對我說,他從不認為自己知道霍格沃茨的所有秘密,如果有一個地方是伏——”


    “喂!”


    “神—秘—人!”哈利吼道,被刺激得忍無可忍了,“如果有一個地方真正對神秘人有重要意義,那就是霍格沃茨!”


    “哦,得了,”羅恩嘲笑道,“他的學校?”


    “對,他的學校!這是他第一個真正的家,一個表明他很特殊的地方,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切,即使在他離開之後——”


    “我們說的是神秘人,對嗎?不是在說你吧?”羅恩問道,他在拉扯著脖子上魂器的鏈子。哈利那一刻真想抓住那鏈子把他勒死。


    “你告訴過我們神秘人離校後曾請求鄧布利多給他一份工作。”赫敏說。


    “不錯。”哈利說。


    “鄧布利多認為他隻是想回來找什麽東西,也許是另一個創始人的遺物,用來做新的魂器,對嗎?”


    “對。”哈利說。


    “可是他沒有得到那份工作,是不是?”赫敏說,“所以他沒有機會找到創始人的遺物,再把它藏在學校!”


    “好吧,那麽,”哈利認輸地說,“忘掉霍格沃茨吧。”


    沒有別的線索,他們去了倫敦,披著隱形衣尋找伏地魔住過的那所孤兒院。赫敏溜進一個圖書館,從資料中發現那所孤兒院多年前就拆毀了。他們到原址轉了轉,發現那裏已是辦公大樓。


    “我們可以試試到地基裏挖一挖?”赫敏熱情不高地說。


    “他不會把魂器藏在這裏的。”哈利說。他早就知道:孤兒院是伏地魔決心要逃離的地方,他絕不會把自己靈魂的一部分藏在那兒。鄧布利多曾提示哈利,伏地魔選擇藏身之處時追求莊嚴或神秘的氣氛。倫敦的這個陰鬱灰暗的角落,與霍格沃茨、魔法部或是巫師銀行古靈閣的金門和大理石地麵,可以說有天壤之別。


    盡管沒有新主意,他們仍然在野外流浪。為安全起見,他們每天晚上都在不同的地方宿營,早晨消去留下的所有痕跡,然後出發去尋找另一個偏僻隱蔽的地方,幻影顯形到森林、幽暗的崖縫、紫色的沼地、開滿金雀花的山坡,還有一次到了一個隱蔽的卵石小灣。他們輪流佩戴魂器,大約每十二小時一換,好像在玩一種邪惡的、慢動作的擊鼓傳花遊戲,每個人都害怕鼓聲停止,因為懲罰是十二個小時的更強烈的恐懼和焦慮。


    哈利的傷疤經常刺痛。他注意到,當他佩戴著魂器時,傷疤痛的次數最多,有時痛得他禁不住有所反應。


    “什麽?你看到了什麽?”每當看到哈利皺緊眉頭,羅恩就問。


    “一張麵孔,”哈利每次都喃喃地說道,“同一張麵孔。格裏戈維奇家的那個小偷。”


    羅恩便轉過頭去,並不掩飾他的失望。哈利知道羅恩希望聽到他家人的消息,或是鳳凰社其他成員的消息。可他哈利畢竟不是電視天線,他隻能看到伏地魔此時在想什麽,而無法想調什麽頻道就能如願。顯然伏地魔在無休止地想著那個神采飛揚的無名少年,想他叫什麽,在什麽地方。哈利確信伏地魔並不比自己知道得更多。哈利的傷疤繼續灼痛,那個快樂的金發少年在他記憶中晃來晃去,讓他幹著急。他學會了掩飾疼痛或不適,因為兩個同伴在他提起那個小偷時表現出的隻有不耐煩。他不能完全怪他們,因為大家都迫切希望得到一點魂器的線索。


    從幾天捱到了幾星期,哈利開始疑心羅恩和赫敏在背後議論他。有幾次,他們倆在哈利走進帳篷時突然停止了交談。還有兩次,他碰見他們倆蹲在不遠處,腦袋湊在一起,急速地竊竊私語,發現他走近,兩人都急忙住口,裝作忙著拾柴或打水。


    哈利不禁懷疑,他們當初之所以同意參加這一行動,是以為他有什麽秘密計劃,會在適當的時候透露給他們,而現在感覺這行動像是漫無目標的流浪。羅恩毫不掩飾他的壞情緒,哈利開始擔心赫敏也對他的領導能力感到失望。絕望中,他試圖猜想其他魂器的地點,可是唯一一個老是想到的地方就是霍格沃茨,可是他們倆都認為這根本不可能,他也就不再提了。


    秋色在郊外蔓延,他們繼續流浪。現在他們把帳篷搭在了滿地落葉上。自然的霧氣與攝魂怪帶來的冷霧混在一起;風雨也給他們增添了困難。赫敏識別食用菌的本領提高了,但這並不能抵消其他方麵的消極因素:長期孤獨,沒有其他人陪伴,而且完全不知道反對伏地魔的鬥爭進展如何。


    “我媽媽,”一天晚上,坐在威爾士一處河岸邊的帳篷裏,羅恩說道,“能憑空變出美味佳肴。”


    他憂鬱地戳著盤中那幾塊燒焦的、灰不溜秋的魚肉。哈利不由得瞟了一眼羅恩的脖子,果然看到魂器的金鏈子在那裏閃爍,便壓下了想罵羅恩幾句的衝動,知道掛墜盒拿掉後他的態度就會稍有好轉。


    “你媽媽不能憑空變出食物,”赫敏說,“誰也不能。食物是‘甘普基本變形法則’的五大例外中的第一項——”


    “哦,說大白話,行不行?”羅恩說,從牙縫中剔出一根魚刺。


    “不可能憑空變出美味佳肴!如果你知道食物在哪兒,可以把它召來;如果你已經有了一些,可以給它變形,也可以使它增多——”


    “——哦,這個就不用增多了,真難吃。”羅恩說。


    “哈利抓的魚,我盡了最大努力!我發現最後總是我去弄吃的,大概因為我是女孩吧!”


    “不,因為據說你是最精通魔法的!”羅恩反唇相譏。


    赫敏蹦了起來,幾小塊烤梭子魚從她的錫盤裏滑到地上。


    “你明天負責做飯好了,羅恩,你可以去找原料,想辦法把它們變成能夠下咽的東西,我坐在這兒拉長了臉發牢騷,你可以看到你——”


    “住口!”哈利舉著雙手跳起來說,“馬上住口!”


    赫敏看上去很憤慨。


    “你怎麽可以站在他那邊,他幾乎從來不做飯——”


    “赫敏,安靜,我聽到有人!”


    哈利仔細聆聽,雙手仍然舉著,警告他們不要說話。少頃,在旁邊黑暗中河水的嘩嘩聲裏,他再次聽到了說話聲。他回頭看看窺鏡,它一動不動。


    “你在我們周圍施了閉耳塞聽咒,是不是?”他小聲問赫敏。


    “我什麽都施了,”她小聲回答,“閉耳塞聽、麻瓜驅逐咒和幻身咒,一股腦兒全用上了。不管是什麽人,應該不會聽到或看到我們。”


    沉重的腳步聲和摩擦聲,還有石頭和樹枝掉落的聲音,告訴他們有幾個人正在攀下陡峭多樹的山坡,漸漸接近坡下搭著帳篷的狹窄河岸。他們抽出魔杖等待著。在幾乎一片漆黑中,防護魔法應該足以擋住麻瓜和一般巫師的注意。如果來的是食死徒,這防護屏障可能就要第一次受到黑魔法的檢驗。


    聲音大了一些,還是聽不清楚,因為那幫人到了河邊。哈利估計說話者離他們不到二十英尺,但在奔流的河水聲中不能確定。赫敏抓過串珠小包翻找起來,一會兒便掏出三個伸縮耳,扔給哈利和羅恩一人一個。他們急忙將那肉色的細繩一頭塞進耳中,另一頭送到帳篷外。


    幾秒鍾後哈利就聽到了一個疲憊的男聲。


    “這兒應該有一些鮭魚,你說是不是季節還太早?鮭魚飛來!”


    幾處潑剌剌的濺水聲,接著是魚撞到皮膚上的啪唧聲。有人讚賞地嘟囔著。哈利把伸縮耳往自己耳朵裏塞得更深一點,在潺潺的水聲中他又聽到了一些說話聲,但說的不是英語,也不是他聽過的任何人類語言。那是一種粗啞刺耳的說話聲,一連串嘎嘎的喉音,聽起來好像有兩個人,一個聲音稍微低一些、慢一些。


    一麵帆布壁外有火焰跳動起來,龐大的黑影在帳篷與火焰之間晃動。烤鮭魚的香味誘人地飄來,然後傳來了盤子上刀叉的丁當聲,第一個男聲又說話了。


    “給,拉環、戈努克。”


    妖精!赫敏對哈利做著口型說,他點點頭。


    “謝謝。”兩個妖精一齊用英語說。


    “這麽說,你們三個一直在逃亡,有多久了?”一個新的、醇厚悅耳的聲音說,哈利覺得似乎有點耳熟,他想象出一個大肚子、慈眉善目的男人。


    “六個星期……七個……我忘了。”那個疲憊的男聲說,“頭兩天遇到了拉環,不久之後又跟戈努克會合。很高興有個伴。”片刻的沉默,刀刮盤子的聲音,錫杯子被拿起又放回地上。“你怎麽出來了,泰德?”那人又問。


    “知道他們要來找我。”聲音醇厚的泰德答道。哈利突然知道他是誰了:唐克斯的父親。“聽說上星期這個地區有食死徒出現,我決定還是逃走吧。我出於原則拒絕參加麻瓜出身登記,所以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終歸非走不可。我太太應該沒事,她是純血統。後來我在這兒碰到了迪安,是幾天前吧,孩子?”


    “是。”又一個聲音說。哈利、羅恩和赫敏對視了一下,沒有出聲但都興奮極了,他們聽出那聲音分明是迪安·托馬斯,他們格蘭芬多學院的同學。


    “麻瓜出身,嗯?”第一個男聲問。


    “搞不清,”迪安說,“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離開了我媽,但我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巫師。”


    一陣沉默,隻聽到咀嚼的聲音,然後泰德又說話了。


    “我不得不說,德克,遇見你讓我感到意外。很高興,但也很意外。傳聞說你已經被捕了。”


    “是的,”德克說,“我在被押往阿茲卡班的路上逃了出來。擊昏了德力士,偷了他的飛天掃帚。比想象的要容易。我看他當時不大正常,也許被施了混淆咒,如果是那樣,我真想跟那位施咒的巫師握握手,可能救了我一命呢。”


    又是一陣沉默,火堆劈啪作響,河水汩汩流淌。然後泰德說:“那麽,你們兩個又是怎麽回事?我——呃——我印象中妖精大體上是支持神秘人的呀。”


    “你的印象是錯誤的,”聲音較高的那個妖精說,“我們並不偏向哪一邊,這是巫師的戰爭。”


    “那你們為什麽要躲藏呢?”


    “我認為這是明智的,”聲音較低沉的那個妖精說,“在拒絕了我認為無禮的要求後,我可以想見我的人身安全處於危險之中。”


    “他們要你做什麽?”泰德問。


    “與我的種族尊嚴不相稱的事情,”那妖精答道,聲音更加粗獷和不像人聲,“我不是家養小精靈。”


    “你呢,拉環?”


    “類似的原因,”聲音較高的妖精說,“古靈閣不再由我的種族單獨控製。我不承認巫師是我的主人。”


    他小聲用妖精語言嘰咕了幾句,戈努克大笑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迪安問。


    “他說,”德克答道,“有些事情巫師也沒意識到。”


    片刻的沉默。


    “我不明白。”迪安說。


    “我離開前施了一個小小的報複。”拉環用英語說。


    “好漢——好妖精,我應該說,”泰德連忙更正道,“沒有把一個食死徒鎖在超級保險的古老金庫裏吧?”


    “如果我鎖了的話,那把劍也不會幫他逃出來。”拉環答道。戈努克又笑起來,德克也淡淡地笑了兩聲。


    “迪安和我還是有些糊塗。”泰德說。


    “西弗勒斯·斯內普也是,但他還不知道。”拉環說,兩個妖精惡意地狂笑起來。


    帳篷裏,哈利的呼吸興奮而短促。他和赫敏瞪大眼睛對視著,竭力仔細聆聽。


    “你沒有聽說嗎,泰德?”德克問道,“霍格沃茨那些孩子試圖把格蘭芬多的寶劍從斯內普辦公室偷出去。”


    似乎有一股電流傳遍了哈利全身,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他像生了根一樣佇立在原地。


    “一個字也沒聽說,”泰德說,“《預言家日報》上沒有吧?”


    “不會有的,”德克高聲笑道,“是拉環告訴我的。他又是聽在銀行工作的比爾·韋斯萊說的。偷寶劍的孩子中有一個是比爾的妹妹。”


    哈利瞥了一眼赫敏和羅恩,他們倆都緊緊捏著伸縮耳,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


    “那小姑娘和幾個朋友一起溜進斯內普的辦公室,砸開了好像是放著寶劍的那個玻璃匣子,正在偷偷把寶劍拿下樓時,被斯內普抓住了。”


    “啊,上帝保佑他們。”泰德說,“這幫孩子是怎麽想的,以為他們能用這把寶劍去對付神秘人?或對付斯內普本人?”


    “哦,不管他們想用它幹什麽,斯內普斷定這把劍放在那裏不安全了。”德克說,“幾天之後,我想是得到了神秘人的許可,他把它運到倫敦存在了古靈閣。”


    兩個妖精又大笑起來。


    “我還是看不出有什麽好笑的。”泰德說。


    “那是贗品。”拉環刺耳地說。


    “格蘭芬多的寶劍!”


    “哦,是的,它是仿製品——仿製得非常好,這點不假——但它是巫師造的。真品是許多世紀以前由妖精鑄造的,有一些隻有妖精造的武器才具備的特性。無論真正的格蘭芬多寶劍在哪兒,反正不在古靈閣銀行的金庫裏。”


    “我明白了,”泰德說,“我想你沒有去把這告訴食死徒吧?”


    “我認為沒有必要用這個消息去困擾他們。”拉環洋洋自得地說。現在泰德和迪安也跟著戈努克和德克大笑起來。


    帳篷裏,哈利閉起眼睛,希望有人問起他想知道的問題。過了一分鍾,他感覺像過了十分鍾,迪安滿足了他的願望。他(哈利猛然想起)以前也是金妮的男友。


    “金妮和其他人怎麽樣了?那幫偷劍的學生?”


    “哦,他們受到了懲罰,殘酷的懲罰。”拉環冷淡地說。


    “他們沒事吧?”泰德馬上問,“我想,韋斯萊家可不能再有孩子受傷了,是不是?”


    “據我所知,他們沒有受什麽重傷。”拉環說。


    “真幸運。”泰德說,“以斯內普的一貫作風,我認為那幫孩子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那麽你也相信那個說法了,泰德?”德克問,“你相信是斯內普殺死了鄧布利多?”


    “我當然相信,”泰德說,“你不會坐在那兒告訴我,你認為波特與這事兒有關係吧?”


    “這些日子很難知道該相信什麽。”德克咕噥道。


    “我認識哈利·波特,”迪安說,“我認為他是真正的——救世之星,或隨便你想用什麽詞。”


    “是啊,很多人都願意相信他是,孩子。”德克說,“包括我在內。可是他在哪兒呢?看樣子是跑了。照理說,如果他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有什麽特殊的能耐,現在就應該挺身而出,率領大家反抗,而不是銷聲匿跡。你知道,《預言家日報》對他的一些揭露挺有道理——”


    “《預言家日報》?”泰德嗤之以鼻,“如果你還在讀那種垃圾,被欺騙也是活該,德克。你要想知道事實,去看《唱唱反調》吧。”


    突然爆發出一陣咳嗽聲和吐東西的聲音,還有重重的拍擊聲,聽起來好像德克吞下了一根魚刺。最後他嗆著說:“《唱唱反調》?謝諾·洛夫古德的那份瘋話連篇的破小報?”


    “現在不那麽瘋話連篇了。”泰德說,“你應該看一看。謝諾在發表《預言家日報》忽略的一切,上一期中一點也沒提到彎角鼾獸。注意,他們能容忍他多久,我不知道。但是謝諾在每期的頭版上說,反對神秘人的巫師都應該把幫助哈利·波特擺在第一位。”


    “要幫助一個從地球上消失的男孩,難哪。”德克說。


    “聽我說,他們迄今為止還沒有抓到他,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績。”泰德說,“我倒很樂意聽聽他的提議。這正是我們努力在做的——保持自由,不是嗎?”


    “是啊,嗯,你這話倒是有道理,”德克遲緩地說,“整個魔法部和他們的眼線都在尋找他,我以為他已經被抓到了呢。不過,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已經逮捕、殺害了他,隻是秘而不宣呢?”


    “啊,別那麽說,德克。”泰德喃喃道。


    長時間的沉默,刀叉丁當作響。當說話聲再次響起時,他們開始討論該睡在河岸上,還是該退回樹多的山坡上。決定樹蔭下更隱蔽後,他們便把火熄滅了,往坡上爬去,說話聲漸漸減弱,聽不見了。


    哈利、羅恩和赫敏收起伸縮耳。哈利剛才偷聽的時間越長,越覺得忍不住要說話,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隻會說:“金妮——那把劍——”


    “我知道!”赫敏說。


    她衝過去抓起串珠小包,這次整個胳膊都伸了進去,直到胳肢窩。


    “找……到……了……”她咬著牙說,用力拽著一個顯然壓在深處的東西。慢慢地,一個華麗像框的邊緣露了出來。哈利忙過去幫她,兩個人把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空肖像拖出赫敏的小包時,她一直用魔杖指著它,準備隨時施出咒語。


    “如果有人在鄧布利多辦公室裏用贗品跟真寶劍掉包,”他們把像框靠在帳篷壁上時,赫敏喘著氣說,“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會看到的,他就掛在寶劍匣子旁邊!”


    “除非他睡著了。”哈利說,他仍然屏著呼吸,赫敏跪到空畫布麵前,用魔杖指著它的中心,清了清嗓子說,“呃——菲尼亞斯?菲尼亞斯·奈傑勒斯?”


    沒有動靜。


    “菲尼亞斯·奈傑勒斯?”赫敏又說,“布萊克教授?能請您跟我們談談嗎?勞駕?”


    “‘請’總是有用的。”一個冷冰冰的、譏諷的聲音說,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溜進肖像中。赫敏馬上叫道:“掩目蔽視!”


    一塊黑眼罩蒙住了菲尼亞斯·奈傑勒斯那雙機敏的黑眼睛,他撞到像框上,痛得嗷嗷叫。


    “什麽——你們怎麽敢——搞什麽——?”


    “我很抱歉,布萊克教授,”赫敏說,“但這是必要的防備!”


    “馬上去掉這塊髒東西!馬上去掉,我說!你們在毀掉一幅偉大的藝術品!我在哪兒?怎麽回事?”


    “別管我們在哪兒。”哈利說,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呆住了,不再拉扯那塊畫上去的眼罩。


    “莫非是那位行蹤不定的波特同學的聲音?”


    “也許。”哈利說,知道這會保持住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興趣,“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關於格蘭芬多的寶劍。”


    “啊,”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現在把頭歪過來扭過去,企圖看到哈利,“是的,那個傻丫頭此舉極不明智——”


    “不許這麽說我妹妹。”羅恩粗聲說。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揚起高傲的眉毛。


    “還有誰在這兒?”他問,腦袋轉來轉去,“你的口氣讓我不快!那個丫頭和她的朋友們愚蠢透頂,偷校長的東西!”


    “他們不是偷,”哈利說,“那把劍不是斯內普的。”


    “可它屬於斯內普教授的學校,”菲尼亞斯·奈傑勒斯說,“韋斯萊家的丫頭又有什麽權利拿走它?她受懲罰是活該,還有那白癡隆巴頓和怪物洛夫古德!”


    “納威不是白癡,盧娜也不是怪物!”赫敏說。


    “我在哪兒?”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再次問道,又開始拉扯眼罩,“你們把我弄到了什麽地方?為什麽把我從我祖先的宅子裏搬走?”


    “別管那個!斯內普是怎麽懲罰金妮、納威和盧娜的?”哈利迫不及待地問。


    “斯內普教授罰他們到禁林裏,給那個呆子海格幹活。”


    “海格不是呆子!”赫敏尖厲地說。


    “斯內普也許以為那是懲罰,”哈利說,“但金妮、納威和盧娜可能跟海格一起開懷大笑呢。禁林……他們經過了多少比禁林更可怕的考驗,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覺得鬆了口氣,他剛才想象得很恐怖,至少是鑽心咒。


    “布萊克教授,我們其實是想知道,有沒有人——嗯,把那把劍拿出來過?也許它曾經被拿出去擦拭——什麽的?”


    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又停下了解放自己眼睛的努力,哂笑起來。


    “麻瓜出身的人,”他說,“妖精造的武器不需要擦拭,頭腦簡單的丫頭。妖精的銀器能排斥灰塵,隻吸收能強化它的東西。”


    “不許說赫敏頭腦簡單。”哈利說。


    “我對反駁感到厭倦,”菲尼亞斯·奈傑勒斯說,“也許我該回校長辦公室去了?”


    仍然蒙著眼睛,他開始在畫框側麵摸索,想摸著走出肖像,回到霍格沃茨的那一幅裏去。哈利突然靈機一動。


    “鄧布利多!您能把鄧布利多帶來嗎?”


    “什麽?”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問。


    “鄧布利多教授的肖像——您能把他帶來嗎,帶到您的肖像裏?”


    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把臉轉向哈利發聲的方向。


    “顯然,無知的不隻是麻瓜出身的人,波特。霍格沃茨的肖像可以互相交談,但不能離開城堡,除非是去訪問他們自己在別處的肖像。鄧布利多不能跟我來此,而且,在你們手中受到這種待遇之後,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本人也不會再來造訪!”


    哈利有點沮喪,看著菲尼亞斯加倍努力要離開像框。


    “布萊克教授,”赫敏說,“勞駕,能不能請您告訴我們,那把劍上一次從匣子裏取出是什麽時候?我是說,在金妮把它取出之前?”


    菲尼亞斯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我相信,上一次我看見格蘭芬多的寶劍離開匣子,是鄧布利多用它劈開了一枚戒指。”


    赫敏猛然轉身望著哈利。當著菲尼亞斯·奈傑勒斯他們都不敢多說。菲尼亞斯終於摸到了出口。


    “好吧,祝你們晚安。”他有點刻毒地說,開始退出。當畫麵上隻看得到一點帽簷時,哈利突然大叫一聲。


    “等等!你把這告訴斯內普了嗎?”


    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把蒙著眼罩的腦袋又探進像框。


    “斯內普教授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無暇考慮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種種怪癖行為。再見,波特!”


    說完,他徹底消失了,隻留下一片混濁的背景。


    “哈利!”赫敏叫道。


    “我知道!”哈利高聲說。他無法抑製自己,向空中猛擊了一拳:這超過了他敢期望的最好情況。他在帳篷裏大步走來走去,感覺自己能跑上一英裏,甚至都不覺得餓了。赫敏正在把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肖像塞回串珠小包,扣好搭扣之後,她把小包扔到一邊,抬起發亮的麵孔望著哈利。


    “那把劍能摧毀魂器!妖精造的刀刃隻吸收能強化它的東西——哈利,那把劍浸透了蛇怪的毒液!”


    “鄧布利多沒有把它交給我,是因為他還需要它,他想用它摧毀掛墜盒——”


    “——他一定想到了,如果把它寫進了遺囑,他們就不會讓你得到它——”


    “——所以他仿製了一把——”


    “——然後把真的那把放在……哪兒呢?”


    他們瞪著對方,哈利感到答案就懸在他們頭頂的空氣中,那麽近卻就是夠不到。為什麽鄧布利多沒告訴他呢?或者告訴過,但哈利當時沒意識到?


    “想想!”赫敏小聲說,“想想!他會把它放在哪兒?”


    “不在霍格沃茨。”哈利說,又踱起步來。


    “在霍格莫德的什麽地方?”赫敏猜道。


    “尖叫棚屋?”哈利說,“沒人到那兒去。”


    “可是斯內普知道怎麽進去,那不是有點冒險嗎?”


    “鄧布利多信任斯內普。”哈利提醒她。


    “沒有信任到告訴他寶劍已經掉包。”赫敏說。


    “是啊,你說得對!”哈利說,想到鄧布利多對斯內普的信任有所保留,他感到更加快慰,無論那是多麽微弱的保留,“那麽,他會不會把寶劍藏在遠離霍格莫德的地方呢?你怎麽想,羅恩?羅恩?”


    哈利回過頭,他一時迷惑,以為羅恩已經離開帳篷,隨後才發現羅恩躺在下鋪的陰影中,像石頭一般。


    “哦,想起我來啦?”他說。


    “什麽?”


    羅恩哼了一聲,盯著上鋪的床板。


    “你們兩個接著聊啊,別讓我攪了你們的興致。”


    哈利迷惑不解,求助地看看赫敏。但她搖了搖頭,顯然也和他一樣不知所措。


    “出了什麽問題?”哈利問。


    “問題?沒有問題。”羅恩說,仍然不肯看哈利,“至少在你看來。”


    頭頂的帆布上啪噠啪噠響了幾聲,下雨了。


    “好吧,你顯然有問題,”哈利說,“一吐為快,好不好?”


    羅恩把長腿蕩下床沿,坐了起來。他看上去很刻薄,不像他了。


    “好,我就一吐為快。別指望我在帳篷裏蹦蹦跳跳,不就是又多了一個該死的東西要找嗎。直接把它加到你不知道的東西中去好了。”


    “我不知道?”哈利說,“我不知道?”


    啪噠,啪噠,啪噠:雨越來越急,越來越大。打在周圍落葉覆蓋的河岸上,打在黑暗中潺潺的河水上。恐懼澆滅了哈利的歡樂:羅恩說的正是哈利懷疑並害怕他會有的想法。


    “我在這兒確實過得有點終生難忘,”羅恩說,“你知道,胳膊殘了,沒東西吃,每天夜裏背皮都要凍掉。你知道,我隻是希望,在四處奔波了幾個星期後,我們能夠有一點成績。”


    “羅恩,”赫敏說,但聲音如此之低,在劈裏啪啦敲在帳篷上的雨聲中,羅恩可以假裝沒有聽到。


    “我還以為你知道參加的是什麽行動呢。”哈利說。


    “是啊,我也以為我知道。”


    “那麽,哪個部分沒有符合你的期望呢?”哈利問,惱怒使他開始自衛,“你以為我們會住在五星級飯店裏?隔一天就找到一個魂器?你以為聖誕節就能回到媽咪身邊嗎?”


    “我們以為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羅恩嚷道,站了起來。他的話像滾燙的刀子刺進哈利心中。“我們以為鄧布利多告訴過你要幹什麽,我們以為你有一個真正的計劃!”


    “羅恩!”赫敏說,這次在嘩嘩打在帳篷頂上的雨聲中聽得很清楚,但他還是沒有睬她。


    “好吧,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哈利說,聲音相當平靜,盡管他感到空洞、底氣不足,“我從一開始就對你們直言相告,跟你們講了鄧布利多告訴過我的一切。也許你沒注意到,我們已經找到了一個魂器——”


    “是啊,我們要毀滅它容易著呢,就跟找到其他幾個魂器一樣容易——他媽的遙不可及,換句話說。”


    “摘下掛墜盒,羅恩,”赫敏說,嗓音高得不正常,“請你把它摘下來。你要不是戴了它一天,是不會說這種話的。”


    “不,他會的。”哈利說,他不想為羅恩開脫,“你以為我沒有注意到你們兩個背著我嘀嘀咕咕嗎?你以為我猜不到你們在想這些嗎?”


    “哈利,我們沒有——”


    “別撒謊!”羅恩衝她吼道,“你也說了,你說你感到失望,你說你本來以為他有更多的線索——”


    “我沒有那樣說——哈利,我沒有!”赫敏哭了。


    雨水狂敲著帳篷,淚水從赫敏臉上流下。幾分鍾前的興奮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未有過一樣,像煙花一般絢麗片刻便熄滅了,留下的是黑暗、潮濕和寒冷。格蘭芬多的寶劍不知藏在什麽地方,他們隻是躲在帳篷裏的三個少年,唯一的成績就是還沒死掉。


    “那你為什麽還在這兒?”哈利問羅恩。


    “我不知道。”羅恩說。


    “那就回家吧。”哈利說。


    “是啊,也許我應該!”羅恩嚷著,朝哈利走了幾步,哈利沒有後退,“你沒聽到他們說我妹妹的事嗎?但你根本不在乎,是吧,不過是禁林嘛,‘我經過更可怕的’——大英雄哈利·波特不在乎她在那兒遇到了什麽,可我在乎,巨蜘蛛和讓人發瘋的東西——”


    “我隻是說——她跟同伴們在一起,跟海格在一起——”


    “——是啊,我聽懂了,你不在乎!還有我的家人呢,‘韋斯萊家可不能再有孩子受傷了’,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我——”


    “沒去想那意味著什麽吧?”


    “羅恩!”赫敏擠到他們中間,“我認為那並不意味著出了什麽新的事,我們不知道的事。想一想,羅恩,比爾已經留下傷疤,現在許多人大概已看到喬治少了一隻耳朵,你又得了散花痘重病不起,我相信就是這些意思——”


    “哦,你相信,是嗎?好吧,我就不用去想他們了。你們兩個覺得沒關係,是不是,反正你們的父母都在安全的地方——”


    “我父母死了!”哈利吼道。


    “我父母也可能是同樣下場!”羅恩喊了起來。


    “那就走吧!”哈利咆哮道,“回他們那兒去,假裝你散花痘好了,媽咪會把你喂得飽飽的——”


    羅恩突然動手,哈利迅速反應,但兩人的魔杖還沒拔出口袋,赫敏已經舉起了她的。


    “盔甲護身!”她叫道。一道無形的堅壁立刻形成,她和哈利在一邊,羅恩在另一邊。三人都被魔咒的力量震得倒退了幾步。哈利和羅恩隔著透明的屏障怒目而視,好像第一次看清對方一樣。哈利對羅恩感到一種帶腐蝕性的憎恨:他們之間有種東西斷裂了。


    “把魂器留下。”哈利說。


    羅恩從頭上扯下鏈子,把掛墜盒丟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然後轉向赫敏。


    “你打算幹什麽?”


    “你說什麽?”


    “你是留下,還是怎麽著?”


    “我……”她顯得很痛苦,“是——是的,我要留下。羅恩,我們說過要跟哈利一起,我們說過要幫——”


    “我明白了,你選擇了他。”


    “羅恩,不——求求你——回來,回來!”


    她被自己施的鐵甲咒擋住了,等她把它除去,羅恩已經衝進夜幕中。哈利呆呆地、默默地站在那兒,聽著赫敏在哭泣,在樹林中呼喚羅恩的名字。


    幾分鍾後她回來了,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他——他——他走了!幻影移形了!”


    她撲通坐在椅子上,蜷著身子哭了起來。


    哈利心中一片茫然。他俯身撿起魂器,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拽下羅恩鋪上的毯子,給赫敏披上,然後爬上自己的床鋪,盯著黑漆漆的帳篷頂,聽著滂沱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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