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問題第二天就找到了答案。赫敏的《預言家日報》送來後,她打開報紙先看頭版,突然尖叫起來,周圍的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怎麽啦?”哈利和羅恩一齊問。


    她把報紙攤到桌上,指著占滿頭版的十張黑白照片,九個男巫和一個女巫的麵孔,有的在無聲哂笑,有的傲慢地用手指敲著他們照片的邊。每張照片下注有姓名和被關進阿茲卡班的罪行。


    安東寧·多洛霍夫,一個男巫蒼白、扭曲的長臉正對著哈利冷笑,凶殘地殺害了吉迪翁和費比安·普威特兄弟倆。


    奧古斯特·盧克伍德,一個頭發油光光的麻臉男子倚在照片的邊上,一副厭倦的表情,向神秘人泄露魔法部機密。


    但哈利的目光被那個女巫吸引了。第一眼看報紙時她的麵孔就跳入了他的眼簾,她黑色的長發在照片上顯得亂蓬蓬的,但哈利見過它光滑烏亮的樣子。她厚眼皮下的眼睛瞪著他,薄嘴唇上浮現出一絲高傲的、輕蔑的微笑。像小天狼星一樣,她還保留著一些俊美的痕跡,但某種東西——也許是阿茲卡班,已經奪走了她大部分的美麗。


    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酷刑折磨弗蘭克和艾麗斯·隆巴頓夫婦,導致二人永久性殘廢。


    赫敏推推哈利,指指照片上方的標題。


    阿茲卡班多人越獄


    魔法部擔心布萊克是食死徒的“號召人”


    “布萊克?”哈利大聲說,“不是——?”


    “噓!”赫敏急道,“小聲點兒——往下看!”


    魔法部昨天夜間宣布阿茲卡班發生大規模越獄事件。


    部長康奈利·福吉在辦公室接受采訪時證實十名重犯於昨晚脫逃,他已向麻瓜首相通報了逃犯的危險性。


    “非常遺憾,我們陷入了與兩年半前殺人犯小天狼星布萊克脫逃時相同的處境,”福吉昨夜說,“而且我們不認為兩次越獄沒有聯係。如此大規模的越獄令人懷疑有外麵的接應,要知道布萊克作為從阿茲卡班脫逃的第一人,最有條件幫助他人越獄。逃犯中還包括布萊克的堂姐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我們認為這些逃犯可能把布萊克當作領袖。但魔法部正不遺餘力地追緝逃犯,並請公眾保持警惕,切勿接近這些要犯。”


    “你看,哈利,”羅恩害怕地說,“所以他昨天晚上那麽高興……”


    “我不能相信,”哈利吼道,“福吉竟會把越獄怪到小天狼星的頭上?”


    “他還能怎麽樣?”赫敏挖苦地說,“他能說‘對不起,鄧布利多提醒過我,阿茲卡班的看守投靠了伏地魔。’——別哼哼,羅恩——‘現在伏地魔的得力助手也跑了’嗎?他花了六個月對大家說你和鄧布利多是騙子,不是嗎?”


    赫敏翻開報紙,開始讀裏麵的報道。哈利環顧禮堂,他不明白其他學生為什麽沒有顯得恐慌,或至少在議論這可怕的頭版新聞,然而很少有人像赫敏那樣每天拿報紙。他們還在聊著作業、魁地奇球和鬼知道是什麽的廢話,而牆外又有十個食死徒壯大了伏地魔的力量……


    他朝教工桌子望去,那兒是另一番景象:鄧布利多和麥格教授在密切交談,兩人麵容都異常嚴峻。斯普勞特教授把《預言家日報》靠在番茄醬的瓶子上,專心致誌地讀著第一版,勺子舉在空中,連勺裏的蛋黃滴到了腿上都沒發覺。桌子另一頭的烏姆裏奇教授正在大口地喝著麥片粥,她的癩蛤蟆眼第一次沒有在禮堂裏搜尋行為不當的學生。她皺著眉頭吃飯,不時惡毒地朝鄧布利多和麥格教授那邊瞥上一眼。


    “呃,天——”赫敏驚叫一聲,還在看著報紙。


    “又怎麽了?”哈利忙問,心驚肉跳的。


    “……太可怕了。”赫敏把第十版折過來,遞給了哈利和羅恩。


    魔法部職員死於非命


    聖芒戈醫院昨晚保證對魔法部職員布羅德裏克·博德之死作出全麵調查。四十九歲的博德先生被一盆植物勒死在病床上,治療師搶救無效。博德先生數周前在一次工作事故中受傷。


    出事時分管博德先生病房的治療師梅蓮姆·斯特勞帶薪停職,未接受采訪。但醫院發言人稱:“聖芒戈對博德先生之死深表遺憾,慘劇發生前他正在日漸康複。”


    “我們對病房中的裝飾物有嚴格規定,但斯特勞治療師在聖誕節的忙碌中,忽視了博德先生床頭植物的危險性。隨著博德先生語言和行動能力的恢複,她鼓勵他親自照料那盆植物,卻沒看出它不是無害的蟹爪蘭,而是一枝魔鬼網。康複中的博德先生一碰到它,馬上就被勒死了。”


    “聖芒戈醫院還不能解釋這盆植物怎麽會出現在病房裏,望知情者提供線索。”


    “博德……”羅恩說,“博德,挺耳熟的……”


    “我們見過他,”赫敏小聲說,“在聖芒戈,記得嗎?他住在洛哈特對麵的床,光躺在那兒瞪著天花板。我們還看到了魔鬼網,那個治療師說它是聖誕禮物……”


    哈利記起當時的情景,恐怖感湧上心頭,像膽汁堵在他的喉嚨。


    “我們怎麽會沒認出魔鬼網呢……?以前見過的呀……我們本來可以阻止……”


    “誰想得到魔鬼網會偽裝成盆栽植物出現在醫院裏?”羅恩尖刻地說,“這不怪我們,要怪那個送禮的!準是個蠢貨,為什麽不看看買的是什麽呢?”


    “得了吧,羅恩!”赫敏不安地說,“我想沒人會把魔鬼網放在花盆裏而看不出它想勒死碰它的人。這——這是謀殺……很聰明的謀殺……如果送植物的人沒留下姓名,誰能查得出來?”


    哈利沒在想魔鬼網,他記起受審那天乘升降梯下到魔法部第九層時,從門廳進來的那個黃臉男子。


    “我見過博德,”他緩緩地說,“跟你爸爸在魔法部……”


    羅恩張大了嘴巴。


    “我在家聽爸爸提到過他!他是個緘默人——他在神秘事務司工作!”


    三人麵麵相覷,赫敏把報紙抽過去,翻到頭版,瞪著十名越獄的食死徒瞧了一會兒,然後跳了起來。


    “你要幹嗎?”羅恩吃驚地問。


    “發一封信,”赫敏說,把書包甩到肩上,“可能……嗯,我不知道……但值得試一試……隻有我能夠……”


    “我討厭她那樣,”羅恩嘟噥道,他和哈利也站起來,慢慢走出了禮堂,“就告訴我們一次會殺了她嗎?隻需要十幾秒鍾——嘿,海格!”


    海格站在門口讓一群拉文克勞的學生過去。他還像尋找巨人剛回來時那樣傷痕累累,而且鼻梁上又多了一個新的傷口。


    “你們好啊?”他想笑,但隻是痛得咧了一下嘴。


    “你沒事吧,海格?”哈利跟著他問,他沉重地走在拉文克勞的學生後麵。


    “很好,很好,”海格假裝快活地說,還揮了揮手,差點打到了驚恐的維克多教授,“就是忙,你知道,還是那些事兒——備課——兩隻火蜥蜴的鱗爛了——我留用察看了。”他嘟噥道。


    “你留用察看了?”羅恩大聲問,許多學生都好奇地回頭看了看,“對不起——我是說——你留用察看了?”他壓低了嗓門。


    “是啊,”海格說,“說實話,這是意料中的。你可能不理解,但那次調查結果不好……算了。”他長歎一聲,“得再去給火蜥蜴抹點辣椒粉,不然它們的尾巴也要掉了。再見,哈利……羅恩……”


    他沉重地走開了,出了前門,下了台階,走進了潮濕的場地。哈利望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壞消息。


    海格留用察看的事幾天就在學校裏傳開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感到難過,有些人,尤其是德拉科·馬爾福,顯得很高興。至於不知名的魔法部職員在聖芒戈蹊蹺身亡,似乎隻有哈利、羅恩和赫敏才知道或關心。現在走廊上隻有一個話題:十名在逃的食死徒。這個消息終於通過少數讀報的人滲透到了校園裏。謠傳說在霍格莫德有人認出了幾個逃犯,還說逃犯藏在尖叫棚屋,可能會像小天狼星那樣闖進霍格沃茨。


    魔法家庭的孩子從小就聽說過這些食死徒,他們的名字幾乎和伏地魔一樣令人覺得恐怖,他們在伏地魔的恐怖統治下所犯的罪行眾所周知。霍格沃茨的學生中就有受害者的家屬,這些學生發現自己不情願地成了走廊上注意的焦點:叔叔、嬸嬸和堂兄弟都死在一個逃犯手裏的蘇珊·博恩斯在草藥課上痛苦地說,她現在深深體會到了哈利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怎麽受得了,真可怕。”她坦率地說,往叫咬藤幼苗上加了太多的火龍糞,使得它們難受地扭動尖叫起來。


    哈利這些天在走廊上又成了小聲議論和指指點點的對象,但他發現議論者的語氣稍有變化。現在是好奇代替了敵意,有一兩次他好像聽到有人對《預言家日報》關於十名食死徒如何逃出阿茲卡班的說法表示不滿。在困惑和恐懼中,這些懷疑者似乎轉向了僅剩的一種解釋,即哈利和鄧布利多去年以來所講的內容。


    不僅學生的情緒變了,現在還經常能看到兩三個教師在走廊上低聲緊張地交談,一見有學生走近就不說了。


    “顯然他們不能在教工休息室自由講話了,”赫敏小聲說,她和哈利、羅恩碰到麥格、弗立維和斯普勞特教授聚在魔咒課教室外,“烏姆裏奇在那兒。”


    “你說他們有新的消息嗎?”羅恩回頭望著三位教師。


    “就算有,我們也不能聽,是不是?”哈利氣憤地說,“教育令……第多少號了?”


    阿茲卡班越獄事件見報的第二天早上,學院的布告欄上又貼出了新的告示:


    霍格沃茨高級調查官令


    茲禁止教師向學生提供任何與其任教科目無關的信息。


    以上條例符合《第二十六號教育令》。


    簽名:


    高級調查官


    多洛雷斯·簡·烏姆裏奇


    這條最新法令在學生中引出了許多玩笑。李·喬丹向烏姆裏奇指出依據新法令她不能責備弗雷德和喬治在後麵玩劈啪爆炸牌。


    “劈啪爆炸牌跟黑魔法防禦術不相幹,教授!那是跟您任教科目無關的信息!”


    哈利再見到李時,他的手背鮮血淋漓,哈利建議用一點莫特拉鼠汁。


    哈利以為阿茲卡班越獄事件會使烏姆裏奇收斂一點兒,以為她會為她親愛的福吉眼皮底下出的這個大紕漏而羞愧。然而,這件事似乎隻是使她更瘋狂地想把霍格沃茨的生活控製在她的掌心裏。她好像正下定決心近期內至少要解雇一個人,隻不過是特裏勞尼和海格誰先走的問題。


    現在每堂占卜課和保護神奇動物課都在烏姆裏奇和她的寫字板前進行。在香氣熏人的塔樓樓頂的房間裏,她坐在火爐邊,不時打斷特裏勞尼教授越來越歇斯底裏的講課,問她鳥相學和七字學之類刁鑽古怪的問題,堅持要她預言學生的回答,並要求她展示用水晶球、茶葉和如尼文石占卜的能力。哈利覺得特裏勞尼快要崩潰了,他有幾次在走廊上碰到她(這本身就很反常,因為她一般隻待在她的塔樓裏),都見她在激動地自言自語,絞著雙手,驚恐地回頭張望,身上散發著一股強烈的烹調酒的味道。若不是太為海格擔心,他都要為她難過了——可是如果兩人中必須有一個丟掉工作,哈利隻有一個選擇。


    不幸的是,哈利看不出海格比特裏勞尼好到哪兒去。雖然他好像聽了赫敏的勸告,聖誕節之後就沒在課上用過比燕尾狗(它除了尾巴分叉之外與小獵犬沒什麽區別)更嚇人的東西,但他似乎也受了刺激。他在課堂上心煩意亂,魂不守舍,經常忘了講課的思路,答錯問題,還老緊張地去瞟烏姆裏奇。他跟哈利三人也疏遠了一些,特別叫他們不要在天黑後去看他。


    “如果被她抓到了,我們都會完蛋的。”他直截了當地說。他們不想進一步連累他,晚上就不再去他的小屋了。


    哈利覺得烏姆裏奇在一步步剝奪讓他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中有意義的東西:訪問海格的小屋、小天狼星的來信、他的火弩箭,還有魁地奇球。他隻能用他唯一的方式報複:加倍投入d.a.的活動。


    哈利高興地看到,得知十名食死徒在逃後,大家(連紮卡賴斯·史密斯)都訓練得更刻苦了。然而誰的進步都沒有納威明顯,殘害他父母的凶手逃跑的消息使他發生了奇特的甚至有些嚇人的變化。他一次都沒有提過在聖芒戈病房裏見過哈利等人的事,見他這樣,他們也守口如瓶。他也從來不提貝拉特裏克斯及其同夥的在逃,事實上,他在d.a.活動時幾乎一句話都不說了,隻是埋頭苦練哈利教的每個咒語,圓臉蛋繃得緊緊的,對受傷和事故都不以為意,練得比屋裏任何人都賣力。他的進步快得令人害怕,當哈利教一種能把小惡咒反彈到敵人身上的鐵甲咒時,隻有赫敏比納威先學會。


    其實哈利非常希望他在學習大腦封閉術上也能有納威那樣大的進步。第一次輔導很糟糕,以後也沒有改善,相反,哈利覺得他的狀態越來越壞了。


    在學習大腦封閉術以前,他的傷疤偶爾也會痛,通常是在夜裏,或是在他幾次突然感應到伏地魔的思想和情緒之後。但現在傷疤幾乎是不間斷地刺痛,他經常感到一陣陣與他當時行為無關的煩惱或喜悅,總是伴隨著傷疤的劇烈疼痛。他恐懼地覺得自己正在逐漸變成一種天線,能接收伏地魔情緒的微小波動。他能肯定這種靈敏度的提高是第一次跟斯內普學習大腦封閉術後開始的。而且,他現在幾乎每天晚上都夢見自己在走廊上朝神秘事務司走去,最後總是渴望地站在那扇黑門前。


    “也許有點兒像生病,”聽了哈利的傾訴之後,赫敏關切地說,“像發燒那樣,要先加重再變好。”


    “是斯內普的輔導使它加重的。”哈利斷言,“傷疤疼得太難受了,而且我討厭每天晚上走那條走廊。”他惱火地揉著額頭,“我希望那扇門快打開,盯著它都看厭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赫敏厲聲說,“鄧布利多不想讓你夢見那條走廊,要不他也不會讓斯內普教你大腦封閉術。你還得努點力。”


    “我努力了!”哈利火了起來,“你倒試試看,斯內普想進到你腦子裏,這不是什麽開心的事!”


    “也許……”羅恩開口道。


    “也許什麽?”赫敏沒好氣地問。


    “也許不能封閉大腦並不是哈利的錯。”羅恩陰沉地說。


    “你是什麽意思?”赫敏問。


    “嗯,也許斯內普不是真想幫助哈利……”


    兩人都瞪著羅恩,他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


    “也許,”他低聲說,“他實際上是想把哈利的頭腦打開得更大一點兒……讓神秘人——”


    “別胡說,羅恩,”赫敏生氣地打斷他,“你懷疑過斯內普多少次了,哪次是對的?鄧布利多信任他,他為鳳凰社工作,這就夠了。”


    “他以前是食死徒,”羅恩固執地說,“我們從沒見過他真正轉變的證據……”


    “鄧布利多信任他,”赫敏堅持道,“要是我們不相信鄧布利多,就沒人可相信了。”


    有那麽多煩心的事和要做的事——經常使五年級學生熬夜的驚人作業量、秘密的d.a.集會、斯內普的定期輔導——一月份過起來快得可怕。在不知不覺中,二月已經來臨,帶來了較為溫暖濕潤的天氣,以及本學年的第二次霍格莫德之行。哈利自上次約定之後一直沒什麽時間跟秋說話,現在突然發現要跟她度過整整一個情人節。


    二月十四日早上哈利特意打扮了一下,他和羅恩來到禮堂時正趕上貓頭鷹送信,海德薇不在——他也沒指望它來,但他們坐下時,赫敏從一隻陌生的褐色貓頭鷹嘴裏抽出了一封信。


    “還算及時!要是今天不來……”她急切地撕開信封,抽出一小張羊皮紙,讀了起來,目光迅速地來回移動,臉上現出欣慰的表情。


    “哈利,”她抬頭看著他,“這很重要……你中午能到三把掃帚來找我嗎?”


    “嗯……我不知道,”哈利沒把握地說,“秋可能希望我一直陪著她。我們還沒說過今天要幹什麽呢。”


    “那就帶她一起來好了。”赫敏急切地說,“你會來嗎?”


    “嗯……好吧,可為什麽呢?”


    “我現在沒時間告訴你,我得趕快回信——”


    她匆匆走出禮堂,一手拿著信一手捏著片麵包。


    “你去嗎?”哈利問羅恩。但羅恩沮喪地搖搖頭。


    “我去不了霍格莫德,安吉利娜要訓練一整天,好像會有用似的——我們是我見過的最差的隊。你沒看見過斯勞珀和柯克,太臭了,比我還臭。”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不知道安吉利娜為什麽不讓我離隊……”


    “因為你狀態好的時候挺不錯的。”哈利煩躁地說。


    他覺得很難同情羅恩的處境,因為他自己幾乎願意花一切代價參加這次對赫奇帕奇的比賽。羅恩似乎覺出了哈利的語氣,吃早飯時沒再提魁地奇球,說“再見”的時候兩人態度也有一點兒冷淡。羅恩去了魁地奇球場,哈利用飯勺當鏡子理了理頭發,一個人去門廳找秋,心裏惴惴不安,不知道和她說些什麽。


    她站在橡木門旁,梳著長長的馬尾辮,非常美麗。哈利的腳好像太大了,變得與身體不協調起來。他向她走過去的時候,他突然感到他的手臂在身邊擺動得是那麽蠢笨。


    “嘿。”秋有點兒緊張地說。


    “嘿。”哈利說。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哈利說:“那——我們走吧?”


    “噢——好的……”


    他們排到等費爾奇簽字出校的隊伍中,偶爾接觸到對方的目光,躲閃地笑笑,但沒有說話。走到外麵時哈利鬆了一口氣,覺得默默走路要比尷尬地站在那兒自在一些。清風習習,路過魁地奇球場時,哈利瞥見羅恩和金妮在看台上空掠過,他心裏一陣嫉妒……


    “你很想打球,是嗎?”秋說。


    他回過頭,見她正望著他。


    “是,”哈利歎道,“很想。”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比賽嗎,三年級的時候?”她問他。


    “記得,”哈利笑道,“你老是擋著我。”


    “伍德叫你別講紳士風度,該撞就把我撞下去。”秋懷念地微笑道,“我聽說他被波特利隊選走了,是嗎?”


    “不,是普德米爾聯隊,我去年在世界杯上見過他。”


    “嗯,我在那兒看到過你,記得嗎?我們在同一個營地上。真棒,是不是?”


    魁地奇世界杯的話題伴著他們一直走出了校門。哈利簡直不能相信跟她聊天這麽輕鬆,不比跟羅恩、赫敏說話困難。他正開始感到自信和愉快時,旁邊走過一大幫斯萊特林女生,裏麵有潘西·帕金森。


    “波特和張!”潘西尖叫道,女生們一片哄笑,“啊,張,你的眼光不怎麽樣嘛……迪戈裏至少長得還不錯!”


    她們加快了步子,一邊尖聲議論,放肆地回頭看哈利和秋,留下一陣難堪的沉默。哈利想不出除了魁地奇球還有什麽可說的,秋有點兒臉紅,看著自己的腳。


    “嗯……你想去哪兒?”進霍格莫德村時哈利問道。大街上全是學生,在街上溜達,看商店的櫥窗,聚在一起玩鬧。


    “哦……我無所謂,”秋聳了聳肩,“嗯……就逛逛商店怎麽樣?”


    他們朝德維斯-班斯商店走去。櫥窗裏貼出了一張大告示,幾個當地人正在圍著看,哈利和秋走近時他們就讓開了。哈利發現他再次麵對著十個越獄的食死徒的照片,告示說(《魔法部令》)如有人能提供緝拿逃犯的線索,獎賞一千個加隆。


    “真有意思,”秋也望著食死徒的照片,低聲說,“你記得嗎?小天狼星布萊克逃走的那次,霍格莫德村到處都是派來抓他的攝魂怪。現在十個食死徒在外麵,卻看不到攝魂怪……”


    “是啊,”哈利把目光從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的臉上移開,往大街上張望了一下,“是很奇怪。”


    他並不為附近沒有攝魂怪而遺憾,但想起來這個現象的確耐人尋味。他們不僅讓食死徒逃掉了,而且還不積極搜捕他們……他們現在好像真的脫離了魔法部的控製。


    他和秋走過的每個櫥窗裏都貼著十個食死徒的照片。走過文人居羽毛筆店時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滴打在哈利的臉上和脖頸裏。


    “嗯……你想喝杯咖啡嗎?”雨下得大起來,秋試探地問。


    “好啊,”哈利環顧四周,“哪兒有——?”


    “對了,附近有個很好的地方,你去過帕笛芙嗎?”她高興地說,帶他拐到側路上,走進了一家他從來沒注意到的小茶館。這地方很小,裏麵霧氣騰騰,好像所有東西都用褶邊或蝴蝶結裝飾著。哈利不快地想起了烏姆裏奇的辦公室。


    “很可愛,是不是?”秋快樂地說。


    “呃……是啊。”哈利言不由衷地答道。


    “看,情人節的裝飾!”秋說,每個小圓桌上方都飛翔著金色的小天使,時而向人們撒下粉紅的紙屑。


    “啊……”


    兩人在僅剩的一張圓桌旁坐下,挨著霧蒙蒙的窗戶。旁邊就是拉文克勞球隊隊長羅傑·戴維斯,跟一個漂亮的金發姑娘在一起,兩人握著手。哈利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他發現屋裏淨是一對一對的,全都手拉著手。也許秋也希望他握著她的手。


    “兩位要點什麽?”帕笛芙夫人問,她身材肥胖,梳著光亮的黑發髻,艱難地從兩張桌子間擠過來。


    “請來兩杯咖啡。”秋說。


    在等咖啡的時候,羅傑·戴維斯和他的女友開始隔著糖罐接吻。哈利希望他們不要這樣。他感到戴維斯在作出一個秋很快會希望他效仿的榜樣。他臉上發熱,望著窗戶,但是水汽太多,看不到外麵的街道。為了推遲麵對秋的時刻,他抬眼看著天花板,好像在研究上麵的油漆,臉上被小天使撒了一把彩紙屑。


    又過了痛苦的幾分鍾,秋提起了烏姆裏奇,哈利如釋重負地抓住話頭,兩人愉快地罵了她一陣子,但這個話題在d.a.活動時已經談過很多了,所以沒能聊多久。又是一陣沉默。哈利聽到鄰桌傳來的吧噠聲,急於要找點兒別的話說。


    “呃……你中午想跟我去三把掃帚酒館嗎?我要去見赫敏·格蘭傑。”


    秋揚起了眉毛。


    “你要見赫敏·格蘭傑?今天?”


    “對,她叫我去的。你想跟我一起去嗎?她說沒關係。”


    “哼……她真好。”


    但從秋的語氣聽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相反,她的聲音冷冷的,一下子疏遠起來。


    又是幾分鍾的沉默,哈利大口喝著咖啡,很快就該換杯了。鄰桌羅傑和他女友的嘴唇好像粘在了一起。


    秋的手放在杯子旁邊,哈利感到越來越大的壓力要求他去握住它。豁出去吧,他對自己說,恐懼與興奮交織的感覺湧上心頭,伸手握住它……真奇怪,隻要越過一尺遠的距離去碰碰她的手,竟比在空中抓高速移動的飛賊還難得多……


    但正當他伸出手時,秋的手卻從桌麵上拿了下去。她有些感興趣地看著羅傑和女友接吻。


    “他約過我,”她輕聲說,“羅傑,兩個禮拜之前,但我拒絕了。”


    哈利抓住糖罐,掩飾住剛才突然的衝動。他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說這個。如果她想坐在那兒被羅傑熱烈地親吻,又為什麽要跟他出來呢?


    他沒有說話。小天使又撒下一把彩紙屑,有的飄到了哈利正要喝的最後一點兒冷咖啡裏。


    “我去年和塞德裏克來過這裏。”秋說。


    在他領會這句話的一兩秒鍾裏,哈利的心結成了冰。周圍都是接吻的情侶,小天使在他們的頭頂上飛翔,他無法相信她現在想談塞德裏克。


    秋的聲音高了一些。


    “我一直想問……塞德裏克——他臨死前提到了我嗎?”


    這是哈利最不想談的話題,更不想和秋談。


    “噢——沒有——”他低聲說,“當時——他沒有時間說話。唔……你……你假期裏看了很多魁地奇比賽?你支持龍卷風隊,是不是?”


    他裝出輕鬆愉快的口氣,卻驚恐地發現她又眼淚汪汪了,就像聖誕節前那次d.a.集會之後一樣。


    “哎呀,”他著了慌,湊近一些,怕給別人聽見,“現在不談塞德裏克好嗎……我們聊點別的……”


    但這顯然是句錯話。


    “我以為,”她說,眼淚撲簌簌地掉到桌上,“我以為你會——會懂!我需要談這個!你當然也——也需——需要!你親眼看到的,是——是不是?”


    就像一場噩夢:羅傑的女友甚至讓自己脫了膠,回頭看著秋哭泣。


    “嗯——我談過,”哈利小聲說,“跟羅恩和赫敏,但是——”


    “呃,你跟赫敏·格蘭傑談!”她尖聲說,滿臉淚光,又有幾對接吻的情侶分開來看著他們,“可是不願跟我談!也—也許我們最好……付—付賬,你去見赫敏·格—格蘭傑,你顯然很想去!”


    哈利瞪著她,完全給弄蒙了,她抓起一塊有花邊的餐巾擦了擦臉。


    “秋?”他無力地說,希望羅傑摟住他的女友繼續吻她,免得她一直盯著他和秋。


    “走啊!”她用餐巾捂著臉哭泣,“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約我出來,既然你馬上又要去見別的女孩……赫敏後麵還有幾個?”


    “不是這樣的!”哈利終於明白了她氣惱的原因,輕鬆地笑了起來,他馬上發現這又是個錯誤,但為時已晚。


    “再會,哈利。”她演戲似的說,哽噎著跑到門口,甩開門衝進了瓢潑大雨中。


    “秋!”哈利叫道,但門已經當啷一聲關上了。


    茶館裏靜悄悄的,所有的眼睛都盯著哈利。他丟下一個加隆,甩掉頭發上的彩紙屑,追了出去。


    雨嘩嘩地下著,哈利看不到她的影子。他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半小時前他們還很融洽呀。


    “女人!”他惱火地咕噥道,手插在兜裏,水花四濺地走在被雨水衝刷的街道上,“她為什麽要談塞德裏克?為什麽總要扯出一個讓她變成自來水管的話題呢?”


    他朝右一拐,啪噠啪噠地跑了起來,幾分鍾後就來到了三把掃帚的門口。他知道見赫敏還太早,但想可能會碰到某個熟人打發這段時間。他甩掉擋在眼睛上的濕頭發,環顧四周,看到海格一個人悶悶地坐在角落裏。


    “嘿,海格!”他從桌子間擠過去,拉把椅子坐了下來。


    海格跳了起來,低頭看著哈利,好像一下沒認出來。哈利看到他臉上又添了兩處傷口和幾處青紫。


    “哦,是你啊,哈利,”海格說,“你好嗎?”


    “挺好的,”哈利撒了個謊,事實上,在傷痕累累、麵容愁苦的海格麵前,他覺得自己沒什麽可抱怨的,“呃——你好嗎?”


    “我?”海格說,“啊,我很好,哈利,很好……”


    他盯著水桶那麽大的白鑞酒杯,歎了口氣。哈利不知道說什麽好。兩人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海格突然說:“我們差不多,是吧,哈利?”


    “呃——”哈利說。


    “嗯……我以前說過……都是外人,”海格明白地點點頭,“又都是孤兒。嗯……都是孤兒。”


    他喝了一大口酒。


    “有個好家庭大不一樣,”他說,“我爸爸是好的,你爸媽也是好的,要是他們活著,生活就會不一樣,是吧?”


    “嗯……可能吧。”哈利謹慎地說,海格的心情似乎很奇怪。


    “家庭,”海格陰鬱地說,“不管你怎麽說,血是很重要的……”


    他擦去了眼中流出的一滴血。


    “海格,”哈利忍不住說,“你從哪兒受的這些傷?”


    “呃?”海格似乎嚇了一跳,“什麽傷?”


    “這麽多!”哈利指著海格的臉說。


    “哦……一般的磕磕碰碰,哈利,”海格輕描淡寫地說,“我幹的是粗活。”


    他喝幹了酒,把杯子放到桌上,站了起來。


    “再見,哈利……多保重……”


    他笨重地走出酒吧,一副潦倒的樣子,消失在傾盆大雨中。哈利看著他走了,心裏很難受。海格不開心,而且掩藏著什麽,但他好像決心不接受幫助。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往深處想,就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哈利!哈利,這邊!”


    赫敏在房間另一頭向他招手。他站起來,穿過擁擠的酒吧朝她走去。還隔著幾張桌子時,他發現赫敏不是一個人。她身邊坐著兩位最讓他想象不到的同伴:盧娜·洛夫古德和麗塔·斯基特——《預言家日報》前記者,天底下赫敏最不喜歡的人之一。


    “你來得真早!”赫敏說,往旁邊挪了挪,讓他坐下來,“我以為你跟秋在一起,起碼還要過一個小時才能來呢!”


    “秋?”麗塔馬上問,扭過身子貪婪地盯著哈利,“女孩子?”


    她抓起鱷魚皮手提包,在包裏摸索著。


    “哈利跟一百個女孩約會也不關你的事,”赫敏冷冷地對麗塔說,“你可以把那東西放下。”


    麗塔正要抽出一根綠色的羽毛筆,她的表情就像被迫喝了臭汁一樣,於是她把皮包又關上了。


    “你們在做什麽?”哈利坐下來,看著麗塔、盧娜和赫敏。


    “你進來的時候十全十美小姐正要告訴我——”麗塔啜了一大口飲料,“我可以跟他說話吧?”她尖刻地問赫敏。


    “可以。”赫敏淡淡地說。


    失業不適合麗塔。以前精心燙過的鬈發現已變直,亂糟糟地掛著。兩寸長的尖指甲上的紅指甲油已經剝落,眼鏡上掉了兩顆假珠寶。她又吸了一大口飲料,幾乎不動嘴唇地說:“她很漂亮吧,哈利?”


    “再提一句哈利的感情生活,交易就告吹。”赫敏惱火地說。


    “什麽交易?”麗塔用手背擦著嘴問,“你還沒提過交易呢,一本正經小姐,你隻是叫我過來。好了,總有一天……”她顫抖地吸了口氣。


    “對,總有一天你還會寫文章攻擊我和哈利,”赫敏無動於衷地說,“為什麽不找個在乎的人呢?”


    “他們今年已經寫了很多攻擊哈利的文章,沒用我幫忙,”麗塔從杯子上方瞟了他一眼,沙啞地低聲問,“你感覺如何,哈利?被出賣了?心煩意亂了?被誤解了?”


    “他感到憤怒,當然是這樣,”赫敏斬釘截鐵地說,“因為他把真相告訴過魔法部部長,可部長竟蠢得不相信他。”


    “你真的堅持認為,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回來了?”麗塔把眼鏡往下推了推,銳利地盯著哈利,手指渴望地摸著鱷魚皮包的搭扣,“你還抱著鄧布利多的那套鬼話:神秘人回來了,你是唯一的見證人——?”


    “我不是唯一的見證人,”哈利吼道,“還有十幾個食死徒在場。想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非常願意,”麗塔輕聲說,又在皮包裏摸索,看她那眼神,好像哈利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似的,“一個醒目的大標題:波特控告……副標題:哈利·波特指出我們中間的食死徒。然後,在你的一張大照片底下:神秘人襲擊的幸存者——十五歲少年哈利·波特昨指控魔法界有名望人士是食死徒,輿論嘩然……”


    速記羽毛筆已經在她的手上,正要放進嘴巴裏,但陶醉的表情突然從她臉上消失了。


    “當然,”她放下羽毛筆,狠狠剜了赫敏一眼,“十全十美小姐不希望登這篇文章,是不是?”


    “實際上,”赫敏甜甜地說,“十全十美小姐正希望登這篇文章。”


    麗塔瞪著赫敏,哈利也愣了。盧娜做夢似的輕聲哼起了“韋斯萊是我們的王”,用插在棍子上的雞尾酒洋蔥攪動著她的飲料。


    “你希望我報道他說的關於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情況?”麗塔激動地小聲問赫敏。


    “對,”赫敏說,“真實報道。所有的事實。就像哈利講的一樣。他會提供全部細節,他會說出他在那兒看到的所有食死徒的名字,他會告訴你伏地魔現在是什麽樣子——哎,穩重一點兒。”她輕蔑地說,扔過去一塊餐巾紙,因為聽到伏地魔的名字,麗塔渾身一震,把半杯火焰威士忌都潑到了身上。


    麗塔擦了擦她那髒兮兮的雨衣,仍然瞪著赫敏。然後她直率地說:“《預言家日報》不會登的。我想你也知道,沒人相信他那個荒唐的故事,大家都認為他是妄想。如果你讓我從那個角度來寫——”


    “我們不需要再來一篇說哈利瘋了的文章!”赫敏生氣地說,“已經夠多的了,謝謝你!我想讓他有機會說出真相!”


    “那種文章沒有市場。”麗塔冷淡地說。


    “你是說《預言家日報》不會登,因為福吉不讓他們登。”赫敏憤然說道。


    麗塔狠狠地瞪了赫敏一會兒,然後往前湊過去,不帶感情地說:“好吧,福吉靠著《預言家日報》,但這是另一回事。他們不會刊登說哈利好話的文章,沒人要看,它跟公眾心理相抵觸。這次阿茲卡班越獄已經搞得人心惶惶,人們不願相信神秘人回來了。”


    “這麽說《預言家日報》存在的目的就是說人們願意聽的話,是嗎?”


    麗塔坐直了身體,揚起眉毛,喝幹了她的火焰威士忌。


    “《預言家日報》存在的目的是把自己銷出去,小傻瓜。”她冷冷地說。


    “我爸爸說那是一份糟糕的報紙。”盧娜突然插話說。她吮著雞尾酒洋蔥,用她那大大的、凸出的、有一點兒瘋狂的眼睛盯著麗塔。“我爸爸總是登他認為人們需要知道的重要消息,他不在乎賺不賺錢。”


    麗塔輕蔑地看著盧娜。


    “我猜你爸爸辦的是什麽可笑的鄉村小報吧?很可能是《與麻瓜交往二十五法》,還有下次飛蚤市場的日期?”


    “不是,”盧娜把洋蔥浸到她那杯紫羅蘭水中,“他是《唱唱反調》的主編。”


    麗塔冷笑一聲,驚得鄰桌的人都回過頭來。


    “‘他認為人們需要知道的重要消息’?”她挖苦道,“我可以用那破報上的貨色給我的花園施肥。”


    “你正好可以提高一下它的品位嘛,”赫敏愉快地說,“盧娜說她爸爸很願意登采訪哈利的文章。就在那兒發吧。”


    麗塔瞪了她們兩個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


    “《唱唱反調》!”她嘎嘎地笑道,“登在《唱唱反調》上,你認為人家會把他的話當真嗎?”


    “有的人不會,”赫敏冷靜地說,“但《預言家日報》對阿茲卡班越獄事件的報道有很大的漏洞,我想有很多人會想有沒有更好的解釋。如果有另外一個說法,即使是登在一份——”她瞟了瞟盧娜,“嗯——一份特別的刊物上,我想他們也會願意讀的。”


    麗塔沒有馬上答腔,而是偏著頭精明地打量著赫敏。


    “好吧,假設我同意寫,”她突然說,“給我多少稿酬?”


    “我想爸爸不會花錢請人寫文章,”盧娜做夢似的說,“他們寫是覺得光榮,當然,也是為了看到自己的名字上報紙。”


    麗塔好像又咽了一口臭汁,轉身衝著赫敏:“要我白寫?”


    “是的,”赫敏喝了一口飲料,平靜地說,“否則,你心裏有數,我會去報告你是沒有登記過的阿尼馬格斯。當然,《預言家日報》也許會出很多錢請你從內部寫一寫阿茲卡班的生活……”


    麗塔似乎恨不得抓過赫敏杯子上的小紙傘塞到她的鼻子裏。


    “看來我沒什麽選擇,是不是?”麗塔的聲音有點兒顫抖。她重新打開鱷魚皮包,抽出一張羊皮紙,舉起了速記羽毛筆。


    “爸爸會很高興的。”盧娜開心地說。麗塔嘴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好,哈利,”赫敏轉向他說,“準備好把真相告訴公眾了嗎?”


    “我想是吧。”哈利說,看著麗塔鋪開羊皮紙,把速記羽毛筆豎在上麵。


    “問吧,麗塔。”赫敏平靜地說,從杯底撈上來一顆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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