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切原來躲在閣樓上。小天狼星在那兒找到了他,他滿身灰塵,無疑又在翻尋布萊克家的其他古董,想藏到他的櫃子裏。雖然小天狼星對這個說法感到很滿意,哈利卻有些不安。克利切出來後情緒似乎有所好轉,他那怨恨的嘀咕減少了,也比平常聽話了,但有一兩次哈利發現這個小精靈在貪婪地盯著他,一見哈利發覺就趕忙移開目光。


    哈利沒有向小天狼星提起這隱隱的懷疑。聖誕節過完了,小天狼星的快樂在迅速揮發。隨著眾人離開之日的臨近,他越來越容易陷入被韋斯萊夫人稱為“間歇性憂鬱症”的狀態:沉默寡言,脾氣暴躁,經常躲到巴克比克的房間裏一待就是幾小時。他的憂鬱在整所房子裏蔓延,像毒氣一樣從門底下泄出去,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


    哈利不想留下小天狼星一個人跟克利切做伴。事實上,他生平第一次不再盼望著回霍格沃茨。返校意味著回到烏姆裏奇的專製之下,她一定又強行通過了十來條法令;再說又沒有魁地奇球賽可盼。考試臨近,作業量很可能又要增加。鄧布利多還是那麽遙遠。要不是有d.a.,哈利覺得他可能會去求小天狼星想辦法讓他離開霍格沃茨,留在格裏莫廣場。


    假期最後一天發生了一件事,讓哈利真正害怕返校了。


    “哈利,親愛的,”韋斯萊夫人把頭伸進他和羅恩的臥室,他們倆在下巫師棋,赫敏、金妮和克魯克山在旁邊觀看,“你到廚房來一下好嗎?斯內普教授有話跟你說。”


    哈利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車正在和羅恩的一個卒子激烈搏鬥,他正興奮地給它加油鼓勁呢。


    “壓扁它——壓扁它,它不過是個小卒子,你這個笨蛋——對不起,韋斯萊夫人,你說什麽?”


    “斯內普教授在廚房裏,他想和你談談。”


    哈利驚恐地張大了嘴巴。他望望其他幾人,他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赫敏好不容易才管住了一刻鍾的克魯克山,此時歡喜地跳到棋盤上,棋子尖叫著四散奔逃。


    “斯內普?”哈利茫然地問。


    “斯內普教授,親愛的,”韋斯萊夫人責備地說,“快來吧,他說他待不了多久。”


    “他找你幹嗎?”韋斯萊夫人走了,羅恩忐忑地問,“你沒幹什麽吧?”


    “沒有!”哈利憤慨地說,一邊拚命回想自己有什麽過錯會讓斯內普追到格裏莫廣場來。莫非他上次作業得了一個“t”?


    一兩分鍾後,他推開了廚房的門,看到小天狼星和斯內普坐在長桌前,氣呼呼地瞪著相反的方向,沉默中充滿了對彼此的厭惡。小天狼星麵前有一封打開的信。


    “呃。”哈利出聲報告他的存在。


    斯內普回過頭來,一張臉鑲在油油的黑發簾中。


    “坐下,波特。”


    “我說,”小天狼星往後一靠,翹起椅子,對著天花板大聲說,“我希望你不要在這兒發號施令,斯內普,這是我的家。”


    斯內普蒼白的臉上湧起一陣難看的紅潮,哈利在小天狼星身邊坐了下來,望著桌子對麵的斯內普。


    “我本該和你一個人談,波特,”斯內普嘴角浮現出慣常的冷笑,“但布萊克——”


    “我是他的教父。”小天狼星嗓門更大了。


    “我是奉鄧布利多之命來的,”斯內普說,聲音則越來越陰毒,“不過請留下,布萊克,我知道你喜歡有……參與感。”


    “這話什麽意思?”小天狼星問,重重地把椅腿落回了地麵。


    “隻是說我想你一定挺——啊——挺心煩的,不能為鳳凰社做任何有用的事。”斯內普故意強調“有用”一詞。


    這一下輪到小天狼星漲紅了臉,斯內普嘴角帶著勝利的笑容轉向哈利。


    “校長讓我來通知你,波特,他希望你這學期學習大腦封閉術。”


    “學習什麽?”哈利愣愣地問。


    斯內普的冷笑更明顯了。


    “大腦封閉術,波特。防止頭腦受到外來入侵。是魔法中冷僻的一門,但非常有用。”


    哈利的心髒劇烈地跳了起來。防止外來入侵?可他沒有被附身啊,大家都這麽說……


    “為什麽我要學大——這玩意兒?”他問。


    “因為校長認為有必要,”斯內普和緩地說,“你一周接受一次單獨輔導,但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多洛雷斯·烏姆裏奇。明白嗎?”


    “明白。”哈利說,“誰來教我?”


    斯內普揚了揚眉毛。


    “本人。”他說。


    哈利感到他的五髒六腑在融化,由斯內普單獨輔導——他到底做了什麽要受到這種懲罰?他急忙求助地看著小天狼星。


    “為什麽鄧布利多不能教他?”小天狼星咄咄逼人地問,“為什麽是你?”


    “我想是因為校長有權把不愉快的差使下放吧,”斯內普圓滑地說,“我向你保證這不是我要來的。”他站起身來,“我星期一晚上六點在我辦公室等你,波特。如果有人問,就說是魔藥課補習,見過你在我課上表現的人都不會否認有這個必要。”


    他轉身離開了,黑色的旅行鬥篷旋起了一股風。


    “等一等。”小天狼星說著坐直了身子。


    斯內普回身看著他冷笑著。


    “我很忙,布萊克……不像你。我沒有無限的空閑……”


    “那我直話直說吧。”小天狼星站了起來。他比斯內普高得多,哈利注意到斯內普的手在鬥篷口袋裏攥緊了,他猜想一定是握住了魔杖柄。“如果我聽到你借教哈利大腦封閉術來整他,我會找你算賬的。”


    “多麽動人哪,”斯內普冷笑道,“但你一定發現波特很像他父親吧?”


    “不錯。”小天狼星自豪地說。


    “那你該知道他驕傲自大,批評對他就像耳旁風。”斯內普圓滑地說。


    小天狼星一把推開椅子,大步朝斯內普走去,一邊抽出了魔杖。斯內普也亮出了魔杖。兩人擺開架式,小天狼星臉色鐵青,斯內普在算計,目光在小天狼星的臉和杖尖之間掃來掃去。


    “小天狼星!”哈利叫道,但他好像沒聽見。


    “我警告過你,鼻涕精,”小天狼星的臉離斯內普的臉不到一尺,“鄧布利多或許認為你改造好了,可我不那麽想——”


    “哦,那你為什麽不對他說呢?”斯內普低聲說,“是不是擔心他不會把在老媽家躲了六個月的人的話當回事?”


    “告訴我,盧修斯·馬爾福近來怎樣?我想他一定很高興他的哈巴狗在霍格沃茨任教吧?”


    “提到狗,”斯內普輕輕地說,“你知道嗎,你上次冒險外出時,盧修斯·馬爾福認出了你。很聰明啊,布萊克,在安全的站台上被人看到了……讓你有鐵打的理由以後不用出洞了,是不是?”


    小天狼星舉起了魔杖。


    “不要!”哈利叫了起來,從桌上翻過去擋在他們中間,“小天狼星,別——”


    “你在說我是懦夫嗎?”小天狼星咆哮道,想把哈利推開,但哈利堅決不動。


    “嗯,我想是吧。”斯內普說。


    “哈利——讓開——!”小天狼星大吼一聲,一掌把他推到旁邊。


    廚房門開了,韋斯萊全家和赫敏一擁而入,個個興高采烈,韋斯萊先生驕傲地走在中間,穿著條紋布的睡衣,外罩一件防水雨衣。


    “治好了!”他興衝衝地向整個廚房宣布,“完全好了!”


    他們全都僵立在門口,瞪著眼前這幕定格的情景:小天狼星和斯內普都扭頭望著門口,魔杖直指對方的麵門,哈利張著手臂站在兩人中間,想把他們推開。


    “梅林的胡子啊,”韋斯萊先生的笑容消失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小天狼星和斯內普都垂下了魔杖。哈利左右看看,兩人臉上都帶著極度的輕蔑,但突然進來這麽多的目擊者似乎使他們恢複了理智。斯內普把魔杖插進口袋,大步走出廚房,沒有理睬韋斯萊一家人。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


    “星期一晚上六點,波特。”


    他揚長而去,小天狼星瞪著他的背影,魔杖垂在一旁。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韋斯萊先生又問。


    “沒什麽,亞瑟,”小天狼星喘著粗氣,像剛跑完長跑,“隻是兩個老同學敘敘舊……”他好像用了極大努力似的微笑道,“……你治好了?好,真好……”


    “可不是嘛!”韋斯萊夫人把她丈夫領到一把椅子跟前,“斯梅綏克治療師終於找到了蛇毒的解藥,可以對付各種蛇毒,亞瑟也從搗鼓麻瓜醫術中吸取了教訓,是不是,親愛的?”她威嚴地問。


    “是的,莫麗,親愛的。”韋斯萊先生溫順地說。


    那天的晚餐本應是非常愉快的,哈利看得出小天狼星竭力想活躍氣氛,他強迫自己為弗雷德和喬治的笑話而高聲大笑,殷勤地給大家夾菜,但除此之外,他的臉就會陰沉下去,顯得心事重重。他和哈利之間隔著來向韋斯萊先生道賀的蒙頓格斯和瘋眼漢。哈利想對小天狼星說別把斯內普的話放在心上,斯內普是故意激他的,他們都不認為小天狼星聽鄧布利多的話待在格裏莫廣場是貪生怕死,可是沒有找到機會。看著小天狼星那可怕的表情,哈利懷疑即使有機會他也未必敢講。他隻是小聲地對羅恩和赫敏說了要跟斯內普學大腦封閉術的事。


    “鄧布利多想讓你不再做那些關於伏地魔的夢,”赫敏馬上說,“你不會舍不得它們吧?”


    “跟斯內普補課?”羅恩聲音中充滿了恐懼,“我寧可做噩夢。”


    第二天,他們準備乘坐騎士公共汽車回霍格沃茨,還是由唐克斯和盧平護送他們。哈利、羅恩和赫敏進廚房時,他們倆正在吃早飯。大人們好像在小聲交談,但門一開他們馬上回過頭來不說了。


    他們匆匆吃過早飯,穿上外套,戴好圍巾,準備上路。一月的清晨天色灰白,寒意襲人。哈利的胸口堵得難受,他不想跟小天狼星說再見,他對這次分別有一種不祥之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他覺得自己有責任提醒小天狼星別做傻事——他擔心小天狼星受了斯內普的刺激,可能現在就已盤算著貿然離開格裏莫廣場。但他還沒想好怎麽說,小天狼星就把他叫到了一邊。


    “你帶上這個。”他悄悄地說,塞給哈利一個包得很不像樣的、平裝書大小的東西。


    “這是什麽?”哈利問。


    “如果斯內普欺負你,它會讓我知道的。別在這兒打開!”小天狼星提防地看了看韋斯萊夫人,她正在勸雙胞胎戴上她自己織的手套,“我懷疑莫麗不讚成——但我希望你在需要我的時候用它,好嗎?”


    “好的。”哈利答應著,把小包塞到上衣內側的口袋裏,但他知道他是不會用的。他決不會把小天狼星引出安全地帶,無論斯內普在教他大腦封閉術時怎麽虐待他。


    “走吧。”小天狼星拍拍哈利的肩膀,強打笑容說。哈利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們已經上了樓,停在上了粗鐵鏈和門閂的正門前,韋斯萊一家圍在那裏。


    “再見,哈利,多保重。”韋斯萊夫人擁抱了他一下。


    “再見,哈利,替我看著點蛇!”韋斯萊先生握著他的手親切地說。


    “好——好的。”哈利心不在焉地答道。這是他提醒小天狼星的最後一個機會,他轉身望著教父的臉,張嘴剛要說話,但小天狼星用一隻胳膊摟了他一下,粗聲粗氣地說:“照顧好自己,哈利。”然後哈利就被推進了凜冽的空氣中,唐克斯追著他下了台階(她今天扮成了一個身著粗花呢的高個女人,頭發是鐵灰色的)。


    12號的門在身後關上了,他們跟著盧平下了台階。走到人行道上時,哈利回頭看了看,12號在迅速縮小,兩邊的房屋延伸過來擠著它,一眨眼的工夫它就不見了。


    “快點兒,越早上汽車越好。”唐克斯掃了一眼廣場說,哈利覺得她眼神中有一些緊張。盧平揮起右手。


    砰!


    一輛鮮豔的紫色三層公共汽車從天而降,差點撞到了路燈柱,但燈柱朝後一跳躲開了。


    一個穿著紫色製服,長著招風耳、滿臉粉刺的瘦小夥跳下來說:“歡迎乘坐——”


    “我們知道了,謝謝你,”唐克斯迅速說,“上車,上車——”


    她把哈利推向汽車踏板,售票員瞪眼看著哈利走過去。


    “哎——是哈——!”


    “你要喊他的名字我就讓你萬劫不複。”唐克斯小聲威脅道,一邊把金妮和赫敏也推向前去。


    “我一直想坐這個。”羅恩高興地說,他也上了車,隻顧東看西看。


    哈利上次乘騎士公共汽車是晚上,三層車廂裏排滿了銅床架。現在是清晨,車上擺著各式各樣的椅子,也不講搭配,胡亂地擠在窗邊,有的似乎是在汽車突然停在格裏莫廣場時翻倒的,幾個巫師正在嘟嘟囔囔地爬起來。不知是誰的購物袋滑到了車廂那頭,青蛙卵、蟑螂和蛋奶糊撒了一地。


    “看來我們得分開了,”唐克斯果斷地說,一邊尋找空座位,“弗雷德、喬治和金妮,你們坐到後麵去……盧平可以跟你們一起……”


    她和哈利、羅恩和赫敏走到了頂上那一層,最前麵和最後麵各有兩把椅子,售票員斯坦·桑帕克熱心地跟著哈利和羅恩走到了後麵。哈利走過時許多人回頭看他,當他坐下時,看到那些腦袋都趕忙轉了過去。


    哈利和羅恩每人遞給斯坦十一個西可,汽車又開了起來,搖晃著繞過格裏莫廣場,車身扭來扭去的,時而還會駛上人行道。然後又是砰的一聲巨響,他們都往前一衝,羅恩的椅子翻了,他膝上的小豬從籠子裏掙了出來,啾啾地飛到車廂前麵,拍著翅膀落到赫敏的肩頭。哈利抓住了蠟燭架才勉強沒有摔倒,他朝窗外望去,他們好像正沿著一條高速公路疾駛。


    “伯明翰城外。”斯坦愉快地回答了哈利心裏的問題,羅恩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你挺好的,哈利?我夏天老是在報上看到你的名字,可是沒什麽好話……我對厄恩說,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沒那麽怪啊,慢慢顯出來的,是不是?”


    他把票遞給他們,繼續著迷地盯著哈利。斯坦顯然不在乎一個人有多怪,隻要他的名字能上報。騎士公共汽車嚇人地傾斜著,超過了內側的一溜小汽車。哈利望望前麵,看到赫敏捂住了眼睛,小豬在她肩上快樂地搖擺著。


    砰!


    椅子都朝後滑去,騎士公共汽車從伯明翰公路跳到了一條幽靜的鄉間小道上,一路盡是險彎。車子忽左忽右壓上路邊時,一道道樹籬跳著閃開了。他們又開上了一條鬧市區的主幹道、一座崇山峻嶺中的高架橋,然後是高樓間一條冷風颼颼的街道,每次都是砰的一聲巨響。


    “我改主意了,”羅恩第六次從地上爬起來時嘟噥道,“我再也不想坐這玩意兒了。”


    “注意,下一站是霍格沃茨。”斯坦快活地說,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前頭那個霸道的女人給了點小費要讓你們先下。不過我們得先讓馬什女士下去。”下層傳來嘔吐聲和可怕的嘩啦聲,“她不舒服。”


    幾分鍾後騎士公共汽車在一個小酒吧外尖聲刹住,小店閃身躲避,才沒有被撞上。他們聽到斯坦把可憐的馬什女士扶下了車,二層乘客都嘀咕著舒了口氣。汽車繼續前行,加速,直到——


    砰!


    他們已經行駛在白雪覆蓋的霍格莫德村,哈利瞥見了小巷裏的豬頭酒吧,砍下的豬頭招牌在寒風中吱嘎作響。片片雪花打在車前的大窗子上。車子終於搖搖晃晃地停在了霍格沃茨大門外。


    盧平和唐克斯幫他們把行李弄下車,然後下來說再見。哈利望了一眼三層的騎士公共汽車,見所有乘客都把鼻子貼在窗子上看著他們。


    “進學校就安全了。”唐克斯警惕地掃了一眼僻靜的街道,“過得愉快,啊?”


    “保重。”盧平和每個人握手,最後輪到哈利時,“聽著……”他低聲說,其他人都在和唐克斯最後道別,“哈利,我知道你不喜歡斯內普,但他是高超的大腦封閉術師,我們——包括小天狼星都希望你學會保護自己,所以刻苦學習,好嗎?”


    “好。”哈利沉重地說,抬眼望著盧平那過早顯出皺紋的臉,“再見了……”


    六個人吃力地拖著箱子沿著結冰的車道往城堡走去,赫敏說要在睡覺前織出幾頂小精靈帽。來到橡木大門前,哈利回頭看了一眼,騎士公共汽車已經不見了。想到明天晚上的事情,他倒有點希望自己還在車上。


    第二天,哈利大部分時間都在為晚上的到來而害怕。上午的魔藥課絲毫沒有消除他的恐懼,斯內普還是那麽可惡。課間不斷有d.a.的成員滿懷希望地來問他晚上要不要聚會,他的情緒更加低落。


    “我會通知你們的,”哈利一遍遍地說,“但今天晚上不行,我要——補魔藥課……”


    “你要補魔藥課?”午飯後紮卡賴斯·史密斯把哈利堵在門廳裏,挑起眉毛說,“老天,你一定糟透了,斯內普不經常給人補課,是不是?”


    史密斯趾高氣揚地走開了,羅恩氣憤地瞪著他。


    “要我對他施毒咒嗎?我現在還能擊中他。”他舉起魔杖對準了史密斯的後背。


    “算了,”哈利沮喪地說,“誰都會這麽想,是不是?覺得我笨——”


    “嘿,哈利。”哈利身後一個聲音叫道。他轉過身,發現秋站在那兒。


    “嗯,”哈利的胃揪緊了,“嘿。”


    “我們在圖書館,哈利。”赫敏果斷地說,抓著羅恩的胳膊把他朝大理石樓梯拽去。


    “聖誕節過得好嗎?”秋問。


    “嗯,還不錯。”哈利說。


    “我過得挺安靜。”不知為什麽,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嗯……下個月又要去一次霍格莫德村,你看到通知了嗎?”


    “什麽?哦,沒有,我回來後還沒看過布告欄呢。”


    “是在情人節……”


    “哦,”哈利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跟他說這個,“你是不是想——?”


    “要是你願意。”她熱切地說。


    哈利呆住了,他本想說:“你是不是想問下次d.a.活動的時間?”但她的回答好像對不上。


    “我——呃——”他說。


    “噢,你不願意就算了,”她說,似乎感到有些屈辱,“沒關係,回頭見。”


    她訕訕離去,哈利瞪著她的背影,腦子在瘋狂地轉動,突然醒悟了過來。


    “秋!嘿——秋!”


    他跑過去,在大理石樓梯上追到了她。


    “呃——你想在情人節跟我去霍格莫德嗎?”


    “哦,是的!”她羞紅了臉,燦爛地一笑。


    “好……那麽……就說定了。”哈利感到這一天還不算完全失敗,他在下午上課前到圖書館去找羅恩和赫敏時,腳步不知不覺也抬得高了。


    但到了晚上六點鍾,就連成功地約了秋·張也不足以減輕哈利的不祥之感,這感覺隨著他朝斯內普辦公室邁出的每一步而增強。


    他在門外停了一會兒,希望自己是在別處。隻要不是在這裏,在哪兒都行。然後他深深吸了口氣,敲門進去。


    這是一間昏暗的屋子,架上放著幾百個玻璃瓶,黏糊糊的動植物標本浮在五顏六色的藥劑中。角落上一個櫃子裏裝滿了斯內普曾經——不無根據地——指責哈利盜取的藥材。但哈利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書桌上,燭光裏有一個刻著神秘符號的淺淺的石盆。哈利一下認出來了——鄧布利多的冥想盆——正在納悶把它擺在這兒幹什麽,斯內普冷冰冰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來,把他嚇了一跳。


    “把你身後的門關上,波特。”


    哈利照辦了,恐懼地感到他把自己關了起來。他轉過身,斯內普已經走到亮處,無聲地指指書桌對麵的椅子。哈利過去坐了,斯內普也坐下來,冷酷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哈利,臉上的每一道紋路裏都刻著厭惡。


    “好,波特,你知道來這兒幹什麽。”他說,“校長要我教你大腦封閉術,我隻能希望你比在魔藥課上聰明一點兒。”


    “是。”哈利不敢多話地答道。


    “這也許不是一般的課,波特,”斯內普的眼睛陰險地眯縫起來,“但我還是你的老師,你任何時候都要叫我‘先生’或‘教授’。”


    “是……先生。”哈利說。


    “好啦,大腦封閉術,在你教父的廚房裏我告訴過你,這一門魔法能夠防止頭腦受到魔法的入侵和影響。”


    “為什麽鄧布利多教授認為我需要它,先生?”哈利直視著斯內普冷酷的黑眼睛,不知他會不會回答。


    斯內普瞪了他一會兒,輕蔑地說:“就是你到現在也該想通了吧,波特?黑魔王極其擅長攝神取念——”


    “那是什麽意思,先生?”


    “即從另一個人的頭腦中提取感覺和記憶——”


    “他能讀人心嗎?”哈利馬上問,他最擔心的事被證實了。


    “你沒用心,波特,”斯內普說,他的黑眼睛閃著冷光,“你不懂得微妙的區別,這是使你把藥劑配得如此糟糕的缺陷之一。”


    斯內普停頓了一會兒,顯然在品味著侮辱哈利的快感,然後繼續說:


    “隻有麻瓜才講‘讀人心’。人心不是一本書,不可以隨意翻閱。思想也不是刻在腦殼裏的,不可以讓人鑽進去讀。人心是一種複雜的、多層次的東西,波特——至少多數頭腦是……”他笑道,“然而,會攝神取念的人可以在某些情況下研究別人的頭腦,並作出正確的解釋。比如說,黑魔王幾乎總能看出別人對他說謊。隻有擅長大腦封閉術的人才能封住與謊話矛盾的感覺和記憶,在他麵前說謊而不被發現。”


    不管斯內普怎麽說,攝神取念在哈利聽來還是像讀人心,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它的讀音。


    “那他能知道我們現在想什麽嗎?先生?”


    “黑魔王離得很遠,霍格沃茨的院牆和場地有許多古老的咒語守護著,保證了校內人員的身心安全。”斯內普說,“時間和空間對魔法是有影響的,波特。目光接觸對攝神取念往往很關鍵。”


    “那我為什麽還要學大腦封閉術?”


    斯內普瞟著哈利,用一根細長的手指摸著嘴巴。


    “常規似乎不適用於你,波特。那個沒能殺死你的咒語似乎在你和黑魔王之間建立了某種聯係。跡象表明,有些時候,當你的頭腦最放鬆、最脆弱時——比如在睡夢中,你就能感知黑魔王的思想和情緒。校長認為不應任其繼續下去,他要我教你怎樣對黑魔王封閉你的思想。”


    哈利的心咚咚直跳。這解釋不通啊。


    “可鄧布利多教授為什麽要製止呢?”他突然問,“我不大喜歡這感覺,可是它挺有用呀。我是說……我看到了大蛇襲擊韋斯萊先生,不然鄧布利多教授可能救不了他,是不是?先生?”


    斯內普看了哈利一會兒,依然用手指摸著嘴巴,然後緩緩開口,仿佛在斟酌每個字眼。


    “黑魔王似乎直到最近才發覺你和他之間的這種聯係。在此之前似乎是你能感知他的情緒和思想,他卻渾然不知。但是,你聖誕節前的那個夢——”


    “韋斯萊先生和蛇?”


    “別打斷我,波特。”斯內普凶狠地說,“我說到……你聖誕節前的那個夢如此嚴重地侵入了黑魔王的思想——”


    “我是在蛇的腦子裏,不是他的!”


    “我想我剛說過別打斷我,波特!”


    但哈利不在意斯內普發火,他終於抓到了問題的根本。他身子往前探了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坐在椅子的邊緣,身體繃得緊緊的,就像隨時準備逃跑一樣。


    “我感知的是伏地魔的思想,怎麽又用蛇眼看東西呢?”


    “不要說黑魔王的名字!”斯內普喝道。


    一陣難堪的沉默,他們隔著冥想盆怒目相對。


    “鄧布利多教授也說他的名字。”哈利小聲說。


    “鄧布利多是本領高強的巫師,”斯內普陰沉地說,“他可能不諱言這個名字……但我們其他人……”他似乎是不自覺地摸了摸左胳膊,哈利知道那是曾經烙有黑魔標記的地方。


    “我隻是想知道,”哈利竭力使語氣保持禮貌,“為什麽——”


    “看來是你進入了蛇的腦子,因為黑魔王當時正在那裏,”斯內普咆哮道,“他正附在蛇的體內,所以你夢見你也在裏麵……”


    “那伏——他發現我了嗎?”


    “看來是的。”斯內普冷冷地說。


    “你怎麽知道的?”哈利忙問,“這隻是鄧布利多教授的猜測,還是——?”


    “我說過,”斯內普硬板板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像兩條縫,“叫我先生。”


    “是,先生,”哈利不耐煩地說,“可是你怎麽知道——?”


    “我們知道就夠了。”斯內普厲聲道,“重要的是黑魔王現在已經察覺你能感知他的思想和感覺。他還推斷出這種情況是可以反過來的,也就是說,他已想到他或許能感知你的思想和感覺——”


    “他可能想操縱我?”哈利問,趕緊又補上一句,“先生?”


    “可能。”斯內普冷淡地、漠不關心地說,“這就又回到了大腦封閉術。”


    斯內普從袍子裏抽出魔杖,哈利繃緊了身體。但斯內普隻是把杖尖舉到太陽穴上,插到油膩的發根中。當他拿開魔杖時,杖尖上連著一縷銀色的東西,像粗粗的蛛絲。他把它扯斷了,讓它輕柔地落到了冥想盆裏,在盆中旋轉成銀白色,既非氣體又非液體。斯內普又兩次把魔杖舉到太陽穴上,把銀色的物質加入石盆中。他沒有解釋,隻是小心地把冥想盆捧到靠邊的架子上,然後轉過來手持魔杖對著哈利。


    “站起來,拿出你的魔杖,波特。”


    哈利緊張地站了起來,兩人隔著桌子對峙著。


    “你可以用魔杖解除我的武器,或用你能想到的其他方式自衛。”斯內普說。


    “你要做什麽?”哈利害怕地看著斯內普的魔杖問。


    “我要進入你的大腦,”斯內普輕聲說,“我們要看看你的抵抗能力。我聽說你已經顯示出對奪魂咒的抵抗力……你會發現這裏要用到類似的能力……現在,準備……攝神取念!”


    斯內普突然出手,哈利還沒來得及準備抵抗:辦公室在他眼前晃動著消失了,一幅幅畫麵像放電影般地在他腦海中閃過,他已看不到周圍的東西。


    五歲時他看著達力騎在紅色的新自行車上,他心中充滿了嫉妒……九歲時他被看家狗利皮趕到樹上,德思禮一家在草坪上哈哈大笑……他戴著分院帽,聽到它說他可以去斯萊特林……赫敏躺在校醫院,滿臉黑毛……一百個攝魂怪在黑暗的湖邊把他包圍了……秋在槲寄生下向他靠近……


    不,哈利腦子裏有個聲音叫道,你不能看這個,你不能看,這是私人的——


    他感到膝蓋一陣劇痛,斯內普的辦公室回來了,他發現自己倒在地上,一隻膝蓋在桌腿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他抬頭望望斯內普,見他在揉著手腕,那兒有一道紅腫的鞭痕,像一個烙印。


    “你想施蜇人咒嗎?”斯內普冷冷地問。


    “沒有。”哈利怨恨地說,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想也是。”斯內普輕蔑地說,“你讓我進得太深,你失去了控製。”


    “你全看到了?”哈利不知自己想不想聽到回答。


    “一些片段。”斯內普說著撇了撇嘴,“那條狗是誰的?”


    “瑪姬姑媽的。”哈利小聲說,心裏恨透了斯內普。


    “不過,作為第一次,還不算太差。”斯內普又舉起魔杖,“你終於阻止了我,盡管你浪費了時間和精力大喊大叫。你必須集中精神,用你的腦子抵抗我,不需要用魔杖。”


    “我會努力的。”哈利憤怒地說,“但你沒告訴我怎麽做!”


    “禮貌,波特,”斯內普凶狠地說,“現在,我要你閉上眼睛。”


    哈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照辦了。他不喜歡閉眼站在那兒,讓斯內普拿著魔杖站在他麵前。


    “排除雜念,波特,”斯內普冷冷的聲音說,“丟開所有的感情……”


    但對斯內普的憤怒仍像毒液一樣衝擊著他的血管。丟開憤怒?還不如丟掉一條腿容易些……


    “你沒有做到,波特……你需要約束自己……集中思想,開始……”


    哈利努力清空頭腦,不去思考,不去回憶,不去感覺……


    “再來……我數到三……一——二——三——攝神取念!”


    一條黑色的巨龍在他麵前張牙舞爪……他的父母在魔鏡中向他招手……塞德裏克·迪戈裏躺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瞪著他……


    “不————!”


    他又跪在了地上,臉埋在手心裏,腦子生疼,好像有人要把它從腦殼中抽出去一樣。


    “起來!”斯內普厲聲說,“起來!你沒有做,沒有努力,你讓我看到了你所害怕的記憶,等於在給我武器!”


    哈利站了起來,心髒怦怦狂跳,好像真的剛看到塞德裏克死在墓地裏一樣。斯內普看上去比平常更蒼白,更憤怒,盡管遠不如哈利憤怒。


    “我——努——力——了。”他咬著牙說。


    “我叫你丟開感情!”


    “是嗎?我現在覺得很難做到。”哈利吼道。


    “那你很容易被黑魔王利用!”斯內普殘酷地說,“驕傲的、感情用事的傻瓜們,不會控製自己的感情,沉溺在悲傷的回憶中,讓自己那麽容易受刺激——一句話,軟弱的人,他們在他的法力麵前不堪一擊!他要侵入你的思想易如反掌,波特!”


    “我不軟弱。”哈利低聲說,他怒火中燒,覺得自己馬上就有可能揍斯內普了。


    “那就證明它!控製自己!”斯內普訓斥道,“克製你的怒氣,管好你的大腦!我們再來!準備!攝神取念!”


    他看著弗農姨父把信箱釘死……一百個攝魂怪從湖上朝他飄來……他和韋斯萊先生在一條沒有窗戶的走廊上疾行……離走廊盡頭的黑門越來越近……哈利想進去……但韋斯萊先生把他領向左邊,走下石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又撲倒在斯內普辦公室的地上,傷疤針紮一般地痛,但從他嘴裏發出的聲音卻是歡喜的。他撐起身子,看到斯內普手舉魔杖瞪著他。這次斯內普好像沒等哈利反抗就撤除了咒語。


    “怎麽回事,波特?”他盯著哈利問。


    “我看見——我想起,”哈利喘著氣說,“我剛剛意識到……”


    “意識到什麽?”斯內普厲聲問。


    哈利沒有馬上回答,他揉著額頭,還在回味那一刻令人目眩的頓悟……


    他幾個月來經常夢見一條沒有窗戶的走廊,盡頭有扇上鎖的門,但從未意識到它是個真實的地方。現在回憶起來,他發現那就是他和韋斯萊先生八月十二日趕往審判室時經過的那條走廊,它通向神秘事務司,韋斯萊先生就是在那兒被伏地魔的蛇咬傷的……


    他抬頭望著斯內普。


    “神秘事務司裏有什麽?”


    “你說什麽?”斯內普輕聲問,哈利痛快地看到他有些慌張。


    “我說,神秘事務司裏有什麽,先生?”


    “你為什麽問這個?”斯內普緩緩地問。


    “因為,”哈利緊盯著斯內普,看他有什麽反應,“我看到的那條走廊——我幾個月來一直夢到它——我剛剛意識到,它通向神秘事務司……我想伏地魔渴望得到那——”


    “我叫你別說黑魔王的名字!”


    他們怒目相向,哈利的傷疤又灼痛起來,但他沒管它。斯內普似乎有些緊張,說話時卻努力裝出冷淡和漠不關心的樣子。


    “神秘事務司裏有許多東西,波特,沒有幾樣是你搞得懂的,而且哪樣都不關你的事。我說清楚了嗎?”


    “清楚了。”哈利說,還在揉著傷疤,它越來越疼了。


    “我希望你星期三同一時間過來,我們繼續練習。”


    “好的。”哈利說。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斯內普的辦公室去找羅恩與赫敏。


    “你每天晚上睡覺前要排除一切感情——使你的頭腦變得空而平靜,明白嗎?”


    “明白。”哈利說,但他幾乎沒有聽。


    “小心,波特……我會知道你有沒有練習……”


    “是。”哈利小聲說。他把書包甩到肩上,快步朝門口走去。開門時他回頭看了看斯內普,他正背對著哈利,用魔杖把他的思想從冥想盆裏挑出來,小心地放回腦子裏。哈利輕輕帶上門,傷疤還在突突地痛著。


    他在圖書館裏找到了羅恩與赫敏,兩人正在趕烏姆裏奇新布置的一堆作業。其他學生,幾乎全是五年級的,也都坐在點著燈的桌前,鼻子湊在書上,羽毛筆在刷刷地狂寫。窗外的天色越來越黑,唯一的聲音就是平斯女士的鞋子噠噠發出的輕響。她在過道裏威脅地來回巡視,把氣呼到碰她那些寶貝圖書的人的脖子上。


    哈利有點哆嗦,傷疤還在痛著,他覺得有點發燒。在羅恩與赫敏對麵坐下時,他在窗戶中照見了自己,臉色十分蒼白,傷疤似乎比平常更顯眼了。


    “怎麽樣?”赫敏小聲問,然後露出擔心的表情,“你沒事吧,哈利?”


    “嗯……沒事……我不知道。”哈利煩躁地說,痛得皺了皺眉,“告訴你們……我剛發現了一件事……”


    他講了剛才看到和推想的事。


    “你……你是說……”羅恩小聲說,平斯女士走了過去,帶著噠噠的輕響,“那件武器——神秘人要找的東西——藏在魔法部?”


    “神秘事務司,應該是。”哈利悄聲道,“我跟你爸爸去審判室時看到過那扇門,跟他被蛇咬時看守的是同一扇。”


    赫敏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當然啦。”她說。


    “什麽當然啦?”羅恩不耐煩地問。


    “羅恩,想想吧……斯多吉·波德摩企圖闖入魔法部的一扇門……一定就是那一扇,不像是巧合!”


    “為什麽斯多吉要闖進去呢,他不是我們這一邊的嗎?”


    “嗯,我不知道,”赫敏承認道,“是有點怪……”


    “神秘事務司裏到底有什麽呢?”哈利問羅恩,“你爸爸提過什麽嗎?”


    “我知道他們管在那兒工作的人叫‘緘默人’,”羅恩皺眉道,“因為好像沒人知道他們在那兒幹什麽……那種地方會有武器可夠怪的……”


    “一點也不怪,合情合理,”赫敏說,“我想那是魔法部開發的什麽絕密玩意兒……哈利,你真的沒事嗎?”


    哈利兩手搓著額頭,像是要熨平它。


    “嗯……沒事……”他放下手,雙手在顫抖,“隻是有點……我不大喜歡大腦封閉術……”


    “腦子一次次地受到襲擊,我想誰都會發虛的。”赫敏同情地說,“我們回公共休息室去吧,那兒會舒服一點兒……”


    但公共休息室裏鬧哄哄的,弗雷德和喬治在演示笑話店的最新產品。


    “無頭帽!”喬治吆喝道,弗雷德揮舞著一頂飾有粉紅色羽毛的尖帽子,“兩個加隆一頂……諸位請看!”


    弗雷德笑嘻嘻地把帽子套到頭上,一刹那間他顯得很傻,然後帽子和頭一起消失了。


    幾個女生尖叫起來,其他人哄堂大笑。


    “脫帽!”喬治喊道,弗雷德的手在肩膀上摸索了一陣子,他的頭重新出現了,粉紅色羽毛的帽子被摘了下來。


    “那帽子是怎麽做的?”赫敏也分了神,仔細觀察著弗雷德和喬治,“顯然是一種隱形咒,但把隱形區域擴大到施了魔法的物體之外是蠻聰明的……但我想這魔法不會持續太久……”


    哈利沒有回答,他還是不舒服。


    “我明天再做吧。”他把剛從書包裏拿出來的課本又塞了回去。


    “記在你的家庭作業計劃簿上!”赫敏建議道,“這樣你就不會忘了!”


    哈利和羅恩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從書包裏掏出計劃簿,小心地打開了它。


    “不要說以後做,你這個二流貨!”本子叱責道,哈利草草記下烏姆裏奇的作業,赫敏滿意地笑了。


    “我去睡覺了。”哈利把作業計劃簿塞進了書包,心想一有機會就把它丟到火裏去。


    他穿過公共休息室,躲開想給他戴無頭帽的喬治,走到通往男生宿舍的安靜涼爽的石樓梯上。他感覺很難受,就像夢見蛇的那天晚上一樣。但他想也許躺一會兒就好了。


    他打開宿舍的門,剛往裏走了一步,腦袋就像被切開似的疼了起來。他不知道身在何處,站著還是躺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瘋狂的笑聲在他耳中回響……他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興高采烈,欣喜若狂,得意忘形……一件大大的好事發生了……


    “哈利?哈利!”


    有人打了他一個耳光。瘋狂的笑聲中插入一聲疼痛的叫喊。快樂漸漸消失,但笑聲還在持續著……


    他睜開眼睛,發現那瘋狂的笑聲是從他自己嘴裏發出來的。他一意識到這點,笑聲就消失了。哈利氣喘籲籲地躺在地上,瞪著天花板,額頭的傷疤可怕地跳動著。羅恩俯身看著他,看上去很擔心。


    “你怎麽啦?”


    “我……不知道……”哈利坐了起來,“他很高興……很高興……”


    “神秘人?”


    “有一件好事發生了,”哈利嘟噥道,他像夢見韋斯萊先生被蛇咬之後那樣渾身發抖,非常難受,“他一直盼望的事情。”


    像在格蘭芬多隊更衣室那次一樣,這些話仿佛是一個陌生人用哈利的嘴說出來的,但他知道這是實情。他深深地呼吸,不讓自己吐在羅恩身上。他很慶幸迪安和西莫不在場。


    “赫敏讓我來看看你。”羅恩低聲說,一邊把哈利拉了起來,“她說你這會兒的抵抗力很弱,斯內普折騰過你的腦子之後……但我想長遠看會有用的,是吧?”


    羅恩懷疑地看看哈利,把他扶到床邊。哈利沒信心地點點頭,癱靠在枕頭上,因為晚上摔的那些跤而渾身疼痛,他的傷疤還像針紮般地疼。他不禁懷疑第一次學習的大腦封閉術反而削弱了他的抵抗力。同時他懷著極大的恐懼揣測著,究竟是什麽事讓伏地魔感覺到十四年來從沒有過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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