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離開醫院,站在街頭,想了下,伸手攔了車。


    “去哪?”


    “機場。”


    車子開走,離開了她呆不過幾個小時的城市。


    此刻,深夜,有繁星。


    她眯著眼,靜靜望著,伸出手,星光自指縫溜出,在指尖旋轉。


    最後深嗅一口這座城市的空氣,有車塵,植物香,濕氣,還有,他的味道。


    #


    連清和回到醫院,推開門,快步進去。


    梁琨靜正守在床邊,抬起頭,與他目光相撞,靜靜望他,沒說話。


    略有幾分疲憊的麵容上,始終沒露出分毫情緒,隻是看了看,又垂下視線。


    她沒來。


    他剛要退出去,連守望睜開眼睛,叫住了他。


    梁琨靜起身:“爺爺,你們聊。”


    經過連清和身邊時,她壓低聲音,提醒一句:“呼吸機才剛撤。”


    連清和猶豫了下,走過去,看一眼床上的老人,走過去倒了杯水,將他扶起來,喝了幾口,又放下杯子。


    連守望的精神看不去不錯,他說:“你是回來找她的吧?”


    連清和一滯,眸光緊了緊,“她來過?”


    “嗯,來過。”連守望也不瞞他,正色道:“就在一個小時前,她來找你。”


    連清和咬了咬牙,轉身就要走。


    “清和,我活不了幾天了。”


    身後的聲音,又讓他駐住腳步。


    “因為蔓菁的事,我知道你恨爺爺,都這麽多年過去了,爺爺也反省過,可有什麽用呢?一個個都離開了,連家都不願意回……”


    連清和一直站原地,背部肌肉線條繃得很緊。


    “你再不情願,也得記得,你姓連,你是正白旗子孫!你誰都可以不顧,可你不能拋棄自己的姓氏,不能給好端端的連家添上抹不掉的一筆!日後,你又怎麽向你的子孫交待?”


    連清和轉過身,眼神充滿質疑與不解,“哪怕,這麽做的代價,是要我舍棄最重要的人?”


    “清和,你還年輕,你的路也還長,對你而言最重要的,隻是某一時期的記號……過去了,也就是忘記了。”


    連清和搖頭,“不,不會忘。”


    他等了那麽久,好像就為了等這個女人,怎麽可能會忘?又怎麽舍得忘?


    連守望看著他,長歎一聲:“你真不像我的孫子啊。”


    過了許久,他說:“去找她吧,那丫頭應該去了機場。”


    連清和咬著牙,看了看爺爺,轉過身,快步離開。


    連守望輕笑兩聲,閉上眼睛,幽幽道:“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也知道這情種像了誰。”


    門口,連清和剛走幾步,又停下,轉過身來走到梁琨靜跟前,說:“小靜,別把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我不可能……”


    “我知道。”梁琨靜舒緩而平靜的呼吸,眼眸望向他,笑著,“我什麽都知道。可是清和,就像你控製不住你的心一樣,我同樣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感情,所以,你盡管去追你的愛情,我也有權選擇愛誰,愛多久……這是我的事,請你不要幹涉。”


    連清和望她,沒說話,轉身走了。


    走了幾步,他倏爾在走廊上飛快跑了起來,那個女人來找他了,他不能再讓她多等一分甚至一秒。


    身後,梁琨靜淚如雨下。


    #


    機場,幹淨明亮。


    最後一班回國的飛機,已經起飛了。


    連清和在機場大廳內,握著她的手機,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響個不停。


    他低頭看一眼,是襲垣騫打來的,還有無數條短息。


    他沒看,直接關機。


    可手機又響,這次是他的,連清和接起,那邊是梁琨靜哽咽的聲音:“清和,你快回來……”


    掛了電話,連清和立即跑出機場。


    機場公用電話前,木棉無奈掛將聽筒掛上。


    手機關機,看來,離開前是別想找回來了。


    機場廣播響起:dies and gentlemen, ma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前往加德滿都的旅客請注意……”


    木棉拿好機票,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


    4月23日,晴。


    木棉走出酒店,手裏是新買的手機,換了當地卡,她第一個把電話打給了雲憶。


    “死丫頭!你去哪兒了?!”


    將手機離遠些,她笑:“尼泊爾。”


    一陣沉默後,她說:“要我陪你嗎?”


    木棉心裏一陣感動,這便是雲憶,在她看來,其它任何事都不及自己來得重要。


    “不用。”她穿著輕便的拖鞋,在街上悠哉的溜達,“雲憶,這邊的天真得好藍!雲也好白!有空的話,你真應該出來走走。”


    雲憶嗤笑,“這話要是讓翟警官聽到,鐵定第一句話先問治安。可在他老人家眼裏,除了監獄,就屬他身邊最安全了!”


    她又低低道:“木棉,襲垣騫找你找得都快要把整個城市翻過來了。”


    木棉隻是“嗯”一聲。


    “唉,老實說,我要是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所以,隻要你現在開心,怎麽樣我都支持你!”


    木棉一笑:“我現在很好。”


    是真的很好。


    “還有一件事……”雲憶吞吐著,半晌才說:“我聽一個記者朋友說,梁琨靜和連哥前幾天出現在珠寶店,好像買婚戒,被媒體拍到了,連哥買下了照片才沒見報。”


    “哦。”木棉仍是沒有太大反應,像在聽別人的事。


    “木棉,孩子……你有什麽打算?”


    木棉渴了,買了個椰子,坐在路邊的休息椅上,眯著眼睛,咬著吸管,“生下來,我養。”


    雲憶聽著就是一陣心疼,“笨蛋!還有我啦!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養?有一個免費的兒子不用自己生,這麽好的事上哪找啊!”


    木棉笑出聲:“那好,反正我現在也失業了,賺不了奶粉錢了,這個偉大而又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小意思!包我身上了!”


    又閑聊一陣,木棉掛了電話。


    隔著太陽鏡片,她仰望天空,是灰蒙蒙的藍,眼前靜得隻有雲淡風輕,耳廓外卻處處是喧鬧,可總也無法填滿心中那一隅孤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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