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車子開出很遠,木棉才慢慢轉過身來,手裏握著司機找回的零錢,目光朝著他消失的方向,久久都無法收回視線。


    原來,他這段日子的忙碌,都是為了環宇的企劃。


    她轉過身子,昂起頭,望著這幢氣派的帶著環宇logo的大樓。耳邊,襲老太的話——


    “這次合作對垣騫而言很重要。如果,你是真心為他,那就幫他吧。”


    這一次,前台小姐待她十分熱情,請她上了客戶專梯。


    同樣坐在總經理辦公室旁邊的貴賓休息室內,木棉拿著那本12月刊,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目光則望著窗外的方向。


    身後的門被推開,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


    不管天氣如何,她印象中,這個男人總是習慣性穿著白襯衫。他家裏的衣櫃,也掛著成排的白色,一塵不染,白得晃眼。


    “我說我來這裏,為了公事,你相信嗎?”她開口,再見他竟沒那麽拘謹了。


    連清和坐下,頭發略短了些,顯得更加利落,連眼神都清爽明亮了。


    輕輕提起唇邊弧度,他不答反問:“那你是嗎?”


    木棉笑了,隨手將雜誌順著桌麵推過去,“經理交待的,附帶讀後感要回去交差。”


    他接過,拿起來隨手翻看下,又放了下。基本上,他是不會為了無聊的事浪費時間。可麵對她時,時間的定義就不太一樣了。


    “再接再厲。”


    木棉眨巴下眼睛,“這就是你給的評語?”


    他習慣性的身子微側向有關的方向,一手擱在桌麵上,手臂肌肉緊實,他說:“拿回去交差吧,保你順利過關。”


    木棉輕輕點了點頭,視線閑置在他的手上,盯著某根手指,從略突顯的指骨,到修剪整齊的指甲……


    就像銷售人員,會下意識觀察顧客身上與產品相對應的部分,做出類似經濟狀況、風格喜好等判斷。木棉從小就學習樂器,往往第一眼關注的,也是對方的手。


    而連清和的手,絕對是她見過的,最適合演奏樂器的。手指修長,相較男人算是纖細的了,卻顯得有力。她之所以會喜歡,是因為這雙手演繹出來的風情優雅,像被注入了靈魂一樣。


    她就是有種感覺,如果用它來演奏樂器,音樂便會生出翅膀,每跳躍出來一個音符,都會自由翱翔。


    見她失神,擱在桌上的那隻手,習慣性的輕敲了兩下,她的視線也隨之彈跳兩下,這才慢慢對上他平淡的一雙眸。


    “阿騫來過了,是嗎?”她問。


    連清和望著她,目光仍平靜的很,許久,他才出聲:“你今天來這兒,是因為他吧。”


    木棉想說不是,可話溜在舌尖又被抵了回去,這的確是她此時此刻的目的,所以,她沒有否認。


    “那個合作項目……”她沒看他,事實上,是難以啟齒。


    連清和好像極好的耐心,就坐在對麵,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背挺得筆直,連目光也是直的,似乎想要望進這個女人的眸底和心中。


    咬著牙,做個深呼吸,她昂起頭,眼神清明,“阿騫為了這個項目,真的很努力,我不想因為我的錯誤連累到他,這對他不公平。我隻想,替他掙得一個機會,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連清和竟也耐心的等她說完,看不出喜怒的臉上,僅是眉梢有上揚的痕跡,“你覺得是我有意刁難他?”


    木棉搖頭,“不,你不是這樣的人。”


    連清和徐徐開口:“可你正在質疑。”


    一句話,令木棉語塞。


    那隻優雅的仿佛會說話的手,正以一種有力的節拍,緩慢而又沉重的敲擊桌麵,指尖輕輕叩響的聲音,像對她的拷問。


    既然相信,何來質疑?


    到底,她還是不信啊。


    木棉抬起眼眸,“連清和,我向你道歉。”


    她站了起來,朝他彎下腰鞠躬,“請你原諒我。”


    連清和卻笑了,莫名光火,“商木棉,你有哪次不是為了襲垣騫道歉的嗎?你有哪天不是為了襲垣騫而活嗎?”


    木棉的身子僵住,直起來,抿緊的唇,唇角亦是尖銳的弧度。


    別開臉,她說:“這是我的事,別人管不著。”


    她態度強硬得讓連清和又一次發笑,對於一個不常笑的男人來說,桀桀地笑聲聽上去過於刺耳,“那我為難他,也是我的事。”


    木棉咬牙,垂在體側的雙手捏著,扭頭看他,連清和的眸裏都快要噴出火星,想都不想的就脫口而出,“我替他!”在他漫不經心的挑眉詢問下,她衝動道:“你有不滿,全部都可以發泄在我身上!隻要你能對他公平!讓他……讓他……”


    連清和的潑墨似的瞳色,色澤愈漸濃鬱,身上的白襯衫則被陽光照得白晃晃的,那顏色聖潔得無法逼視。


    “發泄啊……”他的唇慢慢輕蠕兩下,上下唇之間,撩人的擦過,喉結緩緩滑動,嗓子裏滾出讓人臉紅的呢喃聲。


    他扭曲了她的意思。


    木棉臉紅,可這時隻能挺著,故意忽略了他話裏稍帶調戲的口吻。


    這時,他放下疊在一起的腿,雙手都擱在桌麵上,身子前傾,眸裏的黑色,開始充滿的侵略性。


    須臾間,便已有了攻城略地的氣勢。


    野獸,終有蘇醒的時刻。


    興許是因耳邊的風聲、頭頂烏鴉的叫聲、甚至是螞蟻從鼻子前方爬過……總之是任何一個它願意蘇醒的原因!就這樣毫無預警的睜開了雙眼,從它渴望殺戮與嗜血的角度,重新審視這個世界。


    野獸的血,天生是沸騰的。


    “商木棉,你讓我真的很惱火。”他抬手,細膩的白覆上額頭,而恰好抬起的眸,則從手掌遮住陽光的陰影角落裏,筆直穿透過來,聲音都有著與以往不同的溫度。


    “我記得,你答應過我,在這段期間內不會與任何男人有牽扯吧。嗬嗬,那襲垣騫算什麽?”


    木棉瞪大了眼睛,有過那一瞬,她被他逼得反駁不出一句字,一個字。


    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可怕,而這次,是骨子裏發出的顫抖。


    “我從不與女人為難,那會讓我覺得,與垃圾無異。”他的態度即使不溫不火,完全看不出一點發怒的跡象,可正因為此,他字裏行間的戾息,總是散發的又快又狠,殺了她個措手不及。


    抬眸,挑起眉梢,嘴側的弧度,也剛好犀利,“可即便隻是合作,在這短短的不到三個月時間內,你也該遵守規則。很抱歉,是你先犯規,那就別怪我履行我的權力了。”


    木棉怔怔地望他,就像被他圍剿的獵物,急於脫困,可以慌不擇路。


    連清和站起身,麵色沒那麽冷峻,但眉梢眸角則掛著料峭風寒,不染情緒的目光睇望,似在評估即將到手的獵物,“商木棉,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他要走,回身又拿起桌上的雜誌,朝她晃了晃,輕輕扯下唇,“再接再厲。”


    他推門出去,一陣寒風似的從她身邊刮過,將她的呼吸凍結,肺裏頭都跟要燒著了似的,折騰得她抓心撓肝,可又不知道該怎樣發泄!


    先前看過有關連清和的報道,說他在商場上就隻匹狼,先潛伏,再觀察,總是能瞅準最佳時機出手,一口咬住獵物的咽喉,從未失手過!


    她以為那單單是媒體褒獎,可當他將他的狼性淋漓盡致的發揮時,木棉才知道,他們並沒有誇大其詞。


    這種才上戰場,就敗下陣來的感覺很不舒服,她甚至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木棉倏地扯了扯頭發,穿著高跟鞋,使勁的在地上狠狠跺幾腳,“啊——”


    接待室外,男人頭顱微垂,嘴角肆意上揚,倚在牆邊,長身玉立。


    助理小秦恰好上前,“總經理……”


    他抬手,食指壓在唇間,示意他禁聲。


    小秦馬上閉緊嘴巴,聽到裏麵像在發泄一樣的叫聲,他好奇的瞪大眼睛想要探頭。


    “啪”


    連清和卷在手中的雜誌,毫不留情的拍在他臉上,“走開。”


    小秦摸著臉,怪委曲的,“我就是看看嘛……”


    連清和冷眼瞅著他,“看什麽看!”


    他站直了身子往辦公室裏走,小秦趁他轉身的功夫,還是不死心的想要朝裏麵看一眼……


    “啪”


    一本雜誌直接甩了過來,砸在他的腦袋上。


    “把名創的企劃案拿給我。”


    “哦……”


    木棉做了幾個深呼吸,猛地想起了爸爸的話。


    “木棉,不可以哦!不可以一發脾氣就這個樣子!你是要成為淑女的哦!”


    木棉頹然放下雙手,是啊,她答應過爸爸的,不可以嬌縱不可以隨便發脾氣,要當淑女的。


    將頭發理理順,又整理下衣服,垂著頭,還是難免一副敗北的姿態,推開接待室的玻璃門。


    可隻要想到阿騫和爸爸,一個給了她想要守護的**,一個給了她守護的理由。一個又是她擺在心尖上的,一個又是她放在心底裏的。木棉就又笑了。


    她告訴自己,商木棉,你行的!沒什麽是過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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