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隻是“最愛”,什麽是“最”,一群女人中的一個,沒有對比何來突出?


    男人和女人要走的光景是長長的幾十年,這一生的意外插曲有多少,他那般的男子,多少女人豔羨,她站著那個位置在她人眼中已是高攀,如何還能再霸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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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新婚燕爾自然不離左右,她不久懷孕時,他細心嗬護,他們相伴著,那段時間,他也忙,她知他忙還抽空陪她,這一刻她想,她沒有做錯。


    其實,他也真的是忙,否則如何會失掉大把的春色,他剛被父親調任財務部,忙著熟悉常務,何況,她如今懷著孕,到底是夫妻,她是他唯一甘願想藏進家裏的女人,決心要寶貝的女子,即使不是唯一一個,也是最用心的一個。


    孩子出生,她哭了,他抱著她說:“不疼,不疼。”看她泫然欲泣,有些失落的樣子,他胸口微抽,也顧不上想男孩與女孩的分別,隻是將她摟進懷裏,羸弱的身子倒在自己的懷裏,柔柔的,仿佛一生難棄。


    她搖搖頭,咬著唇:“是個女孩,對不起,晟睿。”


    “沒事,女孩好,女孩好,子柔,我就愛女孩,我們的女兒就叫冉蘇吧。”


    她見他毫無遺憾,卻一個勁的誘哄自己,英俊剛毅的側臉在醫院略暈黃的燈光下如此顯露甚少在部下展露的溫柔,這般脆弱的時刻,這樣的勸哄,陷得越深,越難自拔。


    女兒的名字,冉晟睿的“冉”,蘇子柔的“蘇”,這一個名字,盛寵極致,才一出生就注定了尊貴命運,他們這對父母卻沒料到,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在後來的日子裏,漸漸涼薄沉默,看盡他們一切的糾葛緣盡。


    夫妻生活漸漸平淡,有女有夫,一生足矣,直到她有天,疑惑,人人見到自己開始習慣性的叫她“大夫人”,而不是兩個字“夫人”。


    有天,她不知怎麽地,從夢中驚醒,望著那不曾凹陷的枕邊,恍然明白,他又一晚上沒回來……


    這種日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已經想不過來了,她隻知道,他告訴自己,他最近有些忙,警衛員也處處說,先生的確很忙,希望大夫人您多有擔待。


    大夫人……


    丈夫說忙,接連好幾晚都不曾回來。


    他們念叨著,讓她多有擔待,多多體諒。


    她忽然想著就那樣失了力氣,寂靜淒涼的晚上,她仿佛一夢覺醒,踱步到女兒的房間裏,看到那張眉宇間融合著自己和丈夫的韻致的女兒,不禁眼眶泛紅,濕潤了臉頰。


    “蘇蘇,他不會負我的,對不對,他給你取名“冉蘇”,冉蘇,多好的名字,他不會的,我不相信,我怎麽相信,如果他負了我,我又該怎麽辦?”


    她已經一無所有,一個“負”字,她承擔不起。


    翌日,她起得比往日早,天灰蒙蒙的一片,灰藍色的薄霧縈繞左右。


    那些個仆人總愛這個時候在角角落落裏互通些閑言碎語,她步子向來輕,自然躲不過那些流言蜚語。


    幾個年輕女仆特別話多,圍在一起便利用早上緊張的時間說個不停,她沿著木質樓梯緩緩走下,一身西式的睡袍包裹著有些搖搖欲墜的自己。


    “哎,哎,先生今天似乎又沒回來,你們說,這先生在外新娶的姨太是不是真的那麽得寵,難得先生連著幾天都顧不上夫人?”


    新娶?她嘴角死死咬緊,拚命的搖頭不語,臉色像紙張一樣白得透明。


    “這你就不曉得了吧,這二姨太聽說是下麵的人送上來的,正是先生的心腹,也沒拂了人麵子就接下來,這不要緊,聽服侍過二姨太的人說,這二姨太可是國外留洋回來的,聰慧貌美,聽說彈得一手好鋼琴,我們這兒的正牌夫人雖然也明豔美麗可比不上那人端莊優雅啊!”


    “端莊?嗬,這大夫人是私奔沒了娘家的,哪來的端莊可言?”


    話落,嬌俏聲一陣陣,刺得耳膜發震,胸口一陣陣的緊縮又舒張,不停悶聲跳動的心髒像是可以瞬間休克。


    蘇子柔不曾想過,她用盡全力去付出的有一天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如今舊愛猶在,他新歡攜身,想必早忘了,她舍棄所有跟隨他,他們兩個曾經排除了多少艱難才能在一起?


    那個女人是怎麽樣的,他擁著她是不是也像對待自己一樣?那些想法一下子充斥在腦子裏,瞳孔緊縮,全是虛汗,直到身後有一個熟悉低啞小聲的勸慰聲傳出,恭敬又關懷:“小姐,您可要忍啊,這先生如今正如日中天,財務部第一把交椅的位子非先生莫屬,現在多少女子豔羨,就算以後有無數個姨太太,她們還不是得到您跟前喊你一聲‘夫人’嗎?想開便好了……”


    是李媽,她爺爺終究是不放心她,最後還是派了李媽出來照顧著她,可她又得到了什麽,一個“大夫人”的虛名?還是無數女人喊她那句“姐姐”?


    也是大家族出身,從小看著母親應對著那幾張虛偽的臉,喊前喊後的姐姐妹妹,背後都藏著刀刃,這種日子太苦了,男人三妻四妾其實實屬平常,可一份用盡全力保全的愛到最後卻跟無數人分享,思及此,她佇立在原地,隻覺得四周墨色沉沉,空洞虛軟,像是壓著什麽東西似的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囡囡,若是往後你受委屈了,到哪兒去訴苦啊?”爺爺深沉蒼老的聲音淺淺淡淡的在耳畔響起,恍若在昨天,她的淚一顆一顆的滑過下來,她不該冒險這一把的,爺爺,我好想你,可我哪裏去說,我心裏那麽疼,我跟誰去說?


    柔情蜜意以往越是濃,越到傷痛時成了毒酒猛獸,她聽著樓下一聲聲的調笑,想著那連續幾個晚上不曾出現的體溫,頭恨欲裂,不知不覺下了樓,冷咳一聲,頓時幾張年輕的笑臉僵硬在唇,哆哆嗦嗦齊刷刷的道:“夫人!”


    “你們,不是應該叫我大夫人嗎?”


    冷冷繃著臉問,那張瀲灩明豔的容顏含著薄怒霜冰,笑容涼掛在臉上卻不及眼底。


    夏天的蟬鳴聲低低的輕喚,幾個女仆額上都滲出了幾滴薄汗,麵麵相覷,皆是不敢應話。


    “你們先生娶我回來之前沒跟你們提過嗎?我這大夫人不端莊也容易任性,所以……管家,讓她們給我立刻走人。”


    她肅冷的轉了個身不顧身後的哀求立刻上了樓,埋在被子哭得麵紅耳赤,她顫著聲,心底的寒氣不停的翻湧了上來,密密細細,手足冰冷:“李媽,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她哭了一整天,直到蘇蘇被李媽帶了上來,乖巧的凝視著自己,然後上前擦了擦她的淚,精致柔嫩的臉蛋粉粉的,呢喃著:“媽媽,不哭,我們上街走走好不好?”


    她終於吸了口氣“恩”了聲,領著小小的蘇蘇上了街,黑色的凱迪拉克停在百貨大樓的路邊,和冉家她們開的是同一型號,她下了車不免多看了兩眼,直到遠遠的看到那一對男女相偎相依的向那輛車走來。


    真是個美人兒,嬌美婀娜,舉止優雅。


    那個英挺剛毅的男人相伴左右,輕聲交談,輕柔蜜意,無限恩愛。路過的旁人直歎:“這女人真美,怨不得頗得冉家主少的寵愛。”


    聞言,她不由自主放下了蘇蘇的手,盡管極力保持清醒,卻有些暈了頭,隻雜亂的想起那些日子,她對爺爺說不後悔,他說要給她一生一世,可原來是她會錯意了,他給她的“一生一世”中從來沒有“一雙人”!


    就像在濃霧裏般就是看不真切,等到那一聲嘶啞尖銳的女子低喊出聲,響徹幾秒,她才驚覺,原來,她是那般的不願意,那般無法忍受,誰會要那些虛無的名分,就算眼前那個女子要在她麵前鞠躬彎腰,她也不願意那個曾經要許自己一輩子的男人呆在別的女人身旁用著抱自己的手臂圈著她人!


    “子柔!”


    錯愕低沉不真切的輕喚,她聽見時頓時淚流滿麵,失去理智的一個巴掌過去,震驚了全場,眾目睽睽,他挨了這一掌竟不覺得惱,隻有一瞬間的無措,再回神看見他一直眷戀的容顏布滿濕潤也提不起任何的怒氣,隻是攫住她的手,捏住她單薄搖搖欲墜的身子,低著聲音:“子柔,好了,鬧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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