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蘇:“尉行雲,你混蛋!”


    尉行雲:“我混蛋,我混蛋,冉蘇,要不我再娶你一次?”


    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我從一開始愛的就是你,娶你不是為了負責,而是因為我真的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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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有人“大小姐,大小姐”的不停焦急喚著,身前有個男人神色倨傲的俯視著她,轉瞬即逝的錯愕餘留下的冷薄在那兒道:“原來是你。”


    空氣稀薄,青灰塵埃的夜色,她什麽都想不了,閉了眼睛坐進他的車裏報了個地址然後休憩。


    “帶我一程路就好。”虛弱的喘息了幾口氣,她眯著清淺的眼眸直直的看進他的眼裏。


    他剛想說什麽,瞥眼見到她衣服下微微滲出來的血漬,心下微縮,動作比思想更快,脫了衣服就輕蓋在她身上,也坐進了車裏。


    那是個偏僻的屋子,陳舊古老,青藤纏繞,但環境清幽素雅。


    “為什麽?”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冉蘇小心翼翼的給自己擦著藥,衣衫半褪,白皙的肌膚上刺眼的紅痕,藥水有些紮人,她咬著唇悶著吃疼,他卻在那兒問什麽為什麽。


    “沒為什麽。”她淡淡的道,話語中隱忍著絲絲的沉聲痛吟,手夠不到後背,她隻能胡亂的擦著,又不小心時不時的刺激著傷口。


    她的答案令他莫名生氣,冷不防的轉身,她瞪大了眼睛輕呼,他輕抽了一口氣,本欲轉身,但卻更湊近了她,在她錯愕的表情下接過她手中的棉花,坐到她的後頭,斂開她披肩的發,露出優美精細的頸項,他眼眸一深,略略帶著灼熱,又力持平靜的蹙眉替她擦拭著傷口。


    “忍著。”


    沉聲的低低呢喃,語意強製,但他的手勁卻出奇的輕柔。


    冉蘇低著頭,感覺到後邊的棉花在他的手下酥酥麻麻的擦過傷口,徒留一陣清涼,默然無語,寂靜旖旎的空氣頓時靜靜的彌漫。


    “冉蘇,我隻是想問你為什麽,為什麽被打,為什麽我母親要我娶你,為什麽……那一天剛好是你?”


    聞言,她一怔,原來,他便是尉行雲。


    冉蘇抿著唇,輕歎一口氣,清淨的臉龐帶著幾許失神,嗓音低沉似清婉的回道:“尉行雲,其他的回答不了你,因為我也不曉得,我隻能告訴你,我懷孕了,我父親教訓一個想未婚生子的女兒而已。”


    刹那,那手頓在了冉蘇後背的一處,他驚愕了兩秒,僅僅兩秒,他如此聰明豈會不懂她所要表達的意思,她要未婚生子,既然跟他這個肚子裏孩子的父親相見了,那麽他也早晚要知道,她現在隻是負責任的告知他一聲罷了。


    “你憑什麽篤定我不會負責?”他冷冷的反問,丟掉手中的棉花,注視著她的後背真想看看這個女人腦子裏裝得是什麽。


    下一秒,她扣上衣服扣子,平靜的轉身,似笑非笑的斜睨著此刻有些微慍的尉行雲,淡淡的問:“那麽,尉少,你真的想負責嗎?”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她分明在笑他。


    他一向不喜歡意外,就算結婚他至少得自己選擇,根本不想被人擺布,他悶聲的想自己今天是瘋了才會給她當司機,才會憐惜著給她換藥,結果還倒過來被她諷刺,沒良心的女人。


    思及此,他驀地起身,神情緊繃冷峻,她突然伸出了手輕攥了他一下,低低的道:“不管怎麽樣,謝謝你。”


    不僅僅是今天,還有那天,他讓她有了機會可以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血脈,她的生活也剛剛好開始新的變化。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新的生活,也將被他猝不及防的闖入。


    半個月後,尉母病重,躺在病房裏奄奄一息,他帶著滿身的雨水,磅礴大雨還在外麵下個不停,全身狼狽不堪,他一進門就拽過她的手,沉聲道:“就當應了我母親,嫁給我吧。”


    “……”


    “我輸了,我負責,我負責!”


    他混亂的低語,她看清他臉上萬般的不情願,氣悶著胸口,憋著拒絕的話。


    可他最後卻突然恢複了幾分清明,神情嚴肅而平緩的道:“不管怎麽樣,冉蘇,沒有雙親疼愛的孩子不會快樂到哪裏去,你希望他同你一樣嗎?”


    他的話明顯刺中了她隱忍的傷疤,她卻理智的知道,他說得沒錯,盡管她努力去忽略以後的問題,她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明白,她也不能不為肚子裏的生命負責。


    尉行雲望著靜默不語的冉蘇,深深撫了一下自己滿臉雨水的作痛的臉,低啞沉悶的輕啟薄唇:“冉蘇,我娶你,請你嫁給我。”


    其實,他們兩相清楚,他萬般不願,她萬般猶豫,雖然是看似你情我願的婚姻,卻更像聯姻一般不問情愛,隻能綁在一起。


    雨聲漸漸弱了下去,淅淅瀝瀝打在搖曳的窗上,室內寂寥清冷,蔓延著不可名狀的緊繃感,半晌,她終於歎了口氣,反握住了他微顫的手,於是,愛恨種下開始。


    尉母當夜便去世了,忙著葬禮,她懷著孕也不宜操勞,最後正式結婚卻是在冉蘇生下尉至了以後才舉辦的。


    她不是順產,推進病房的那刻其實她害怕到了極點,他握著她的手說別怕,她聽了,在最後送進病房那刻,她唯一轉頭望見的卻是他轉身而去的背影,她想他很忙,其實他也真的是在忙公事,如果那時冉蘇開口說別走,也許他會留下,如果那時尉行雲說我在外麵等著,也許冉蘇會更少些苦痛,但有些時候,傷口的出現不是一瞬間的,一絲絲一縷縷的凝結成了痕,你都無法細數,隻能知道,不小心拉扯是會痛的,僅此而已。


    很多年後,她以為她不在乎,實則是在意的,隻是她從不是個太過較真的女人,有些方麵可以遺忘,有些方麵卻不得不計較。


    那一夜,他滿身縈繞的香水味,洗過澡的痕跡。


    十六年,他說我沒有再碰過任何一個女人,每天,我都把自己洗得很幹淨,很幹淨……


    那一天,他離開病房不在剛生完的自己身邊。


    十六年間,他握著她的手,細細磨蹭,希冀的一遍遍問她:“蘇子,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這一次,我一定不走,就陪著你好不好?”


    那一次,她在床上生死掙紮,他趕在回來的路上,滿心歡喜,寂靜向往未來。


    夫妻同眠間,他看不見她眼裏作疼的沙子,憧憬一個早已死去的女兒。


    當最後,他們再無退路的攤牌,他強顏歡笑輕輕問她:“蘇子,如果你離開我會比較快樂,那麽我放你走,隻要你比在我身邊開心一點點就好……”


    他親自送走她,反複一次次記著她的容顏細紋,隻想就這樣念著餘生。


    他們離婚,終於完結了那一張薄薄紙片的執念,十六年光陰如梭,最後,她孤身一人躲在病房,還是他找到了她,抱著低聲誘哄:“蘇子,都是不好,都怨我,都怨我,我們回家好不好?”


    原來,在他認命求婚,在她賭下一生答應之時,他們擁有的不止是一段歲月流年的婚姻故事,還是一個包含萬般故事的“家”。


    ………………


    月色寂寥,月光靜靜如黃金般流淌過歲月長河。


    他的指腹悄然無息的擦過她的寧靜睡顏,直覺得溫潤祥和。


    這一張臉比不上年輕貌美的絢麗,卻擁有著他這個男人那些失去的燦爛耀眼的年華,他如何還能再去別的人身上找尋自己的年輕激情,明明他所有的失去的,擁有的都在她這張略帶細紋平靜的臉上體現無疑,那麽多,那麽多日子,他的成長漸熟都在她身旁完成蛻變,那些細碎的紀念隻有在她身上才能尋得回……


    睡得不甚安穩,她轉了個身,清淺夢囈了幾聲:“尉行雲……”


    他探上身子,輕聲在她耳畔道:“我在,蘇子,我在的。”沉聲回應,眼眶微濕,他蹲著身子,將頭枕在她的身旁神色安然。


    “尉行雲……混蛋。”


    她突然爆出了一句,從來隱忍涼薄,此刻她前所未有的夢語低咒惹得他發笑又驀然惆悵開來,他隻得泛著胸口死死撕扯的疼意,靜靜呢喃著:“蘇子,我混蛋,我混蛋,都是我不好,蘇子……離了我三天,你過得並不好,那我後悔成不成?我是不是可以反悔了,我是不是可以食言把你再帶回來?”


    可你呢,你願意嗎,冉蘇,我的確很混蛋,你離開,我明明盼望你過得好,比我過得更好,我又盼望你過得並不好,否則,我有什麽理由讓自己再來驚擾你的生活?


    “冉蘇,我再娶你一次好不好?”


    這一次不是錯誤,不是強迫,也不是萬般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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