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是用來說明,千絲萬縷,不過渺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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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冉家第一個辦法,是找工作。


    冉蘇跑了好幾家的公司都沒人錄用,她雖是留洋回來的,但國內很少有公司有開設香水製作這工種,其實人人都知道這是新興產業,但像這種舶來品的國內發展到底沒多少企業家能有膽子做的。


    路上思忖著緩步前行,她的腰板甚至有些發酸,一晃而過的露骨畫麵讓她一怔,咬著唇搖了搖頭告訴自己要清醒,她真是覺得想做夢,這麽多年她沒有失控過,隻有那一夜,還帶著酸疼的身體告訴她,是現實不是夢。


    她沒讓他送到冉家門口,到了路口她就下了車了,其實明顯,她看得出他的欲言又止,可她太清楚,人和人之間的熱情是有期限的,南柯一夢過了就好了,延長了隻會是噩夢。


    那一夜的旖旎夢幻,車內的糾纏癡狂,絕對隻是兩個成熟男女的放縱和狂歡。


    兩個人的狂歡,是寂寞,終將褪去夢幻的紗布,歸到平淡的生活中來。


    她終究是這般的女子,保守的時候無比保守,一旦放縱了,清醒得也很快,她不後悔那天,但也不想再有糾葛。


    正如冉蘇察覺的那樣,尉行雲是想問她名字的,但也不是因為動了感情,而是覺得過了一夜的歡愛,還不知道佳人是誰,是有些說不過去,可她明顯的撇開關係,劃清界限,明明身子不適還走得飛快,他便橫了心,踩了油門揚長而去。


    他們背對而行,冉蘇回到冉家的時候已是半夜,漆黑一片,連個給她點燈的人都沒有,隻有那一張紙放在了她的書桌上,寥寥數語的道歉:“蘇蘇,對不起。”


    淡淡不置可否的笑了聲,撕成了碎片塞進了抽屜裏,不再看一眼。


    其實,做錯事,對不起是一種禮貌,她不接受不是她的風度不好,而是因為道歉或不道歉早已失了意義。


    傷口已經結了疤,剝落了長了新肉,不疼了也不想喊疼,但曾經刺的那刀是真實存在的,再多的道歉都不能讓時間重新來過,就像那個男人有再多的妻妾,溫柔鄉枕邊風又如何,它能填補男人所有的空虛寂寞,它滿足男人生來就存在的欲望,可那些回憶裏曾經爛漫花開的美好,早就在殘年殘月中漸漸消亡,不管他是否後悔,是否滿足於今天的生活,但到底那些日子都不會再回來,不管道歉或是不道歉,不管內疚或是不內疚,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她也不是生來就學會淡然看待事情的,而是當你看盡了那些複雜的風景,你便會發現,心的韌性會隨著你眼前的景象越來越強勁。


    略略的失著神,她耳畔隱隱約約的傳來許多人的竊竊私語,還有女人的啼哭聲,男人的微怒的低吼聲,等到冉蘇抬頭已經撞到了那一圈人圍著的鬧劇裏。


    “我不離婚,你死了這條心,我不離!”


    那女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揪著男人的衣角悲戚的道。


    男人也算好心,抱起那跪倒在地的女子,歎了口氣低著嗓音說道:“你也別再鬧了,這麽多人看著,你沒有哪裏不好的,真的,可是我答應她了,我不能辜負她,她還那麽年輕,我要是不跟你離,不是白白耽誤人家了嗎?!”


    聞言,冉蘇猛抽一口氣,好笑的低笑了一聲。


    那男的正轉身想走出人群,剛好聽見突兀的人群中那一身正裝的女子,雲淡風輕的挺立著身,淺淡的笑綻開在了精致素雅的臉龐上顯得那般矜貴涼薄又極盡諷刺。中年男人微怒,走出來恰好能撞上冉蘇,擦肩而過時,他慍怒的冷喝一聲:“笑什麽笑,小姑娘別管別人閑事。”


    其實冉蘇不打算管,也不準備說閑話,畢竟是人家的事,可那男人一臉的暴怒神色,望著冉蘇輕蔑的看了一眼,撞了她一下就準備離去,她涼涼一笑,站在那兒依舊靜若溫水,隻是淡淡的落下一句:“你身後的妻子也曾經年輕過,她白白被耽誤的時間,你要怎麽還?誰來還給她?你拿什麽來償還?”


    平淡清晰的話語頓時激起民憤,那交頭接耳的聲音越加激烈,那男子聞言一怔,臉微微有些漲紅,惱羞成怒的瞪了冉蘇一眼,卻莫名顯得有些心虛起來。


    那女子也哭啼著跟上去,路過冉蘇的時候,頓了頓,轉頭低聲說了聲謝謝,眼神還略帶希冀的望著冉蘇,似乎希望能得到點建議。


    “我幫不了你,自己的婚姻隻有自己能做選擇。”


    淡淡的轉身離去,她抿了抿唇,走了幾步路,不由回頭望了望,那女子還哭著亦步亦趨的跟著男人……


    婚姻有萬般的模樣,會怎麽樣誰都不知道吧。


    清淺的歎了口氣,恍惚的收回眼,冉蘇終於走到了zk集團。


    抬眼望了望,她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被告退,但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她不知身後有一個中年女人也一身典雅正裝的走在她後麵,其實她們從剛開始似乎就走上了一條路,以至於一切那女人都盡收眼底。


    那女人看著冉蘇走進了zk,突然抿唇一笑,神色難辨。


    之後冉蘇才真正的在辦公室見到她,那就是zk當時的董事長,尉行雲的母親。


    尉母麵試冉蘇的時候沒有多問,隻是問她,為什麽要成為調香師。


    她也簡略的回答說:“香水的故事很簡單,人的故事很複雜。”一瓶香水可以蘊含所有的感情,它絕不會像你的任何一段故事一樣出乎你的意料,隻要你用心,它可以反映給你同樣的心情與味道。


    香水不曾騙她,也不曾讓她失望,就像人的嗅覺從來不會騙人一樣,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想,但鼻子聞到的一定是真的。


    彼時,她如此想,沒料到將來有一天,她的嗅覺真的沒有騙她,讓她第一秒就不可比避免的知曉他的叛離。


    尉母最後問她的是一句題外話,她很嚴肅而認真的問冉蘇:“如果有一天你的男人背叛了你會怎麽樣?”


    冉蘇一怔,還記得當時回答的是:“不確定會怎麽樣,但不可能不計較。”


    尉母怔忡了幾秒,忽然當著她的麵低笑出聲。


    她竟覺得,她喜歡這個女孩子的答案,她的兒子沉穩冷靜,心思卻羈傲不馴,她喜歡“計較”兩字,這麽多年,她管束著自己兒子,也希望當她撒手後有一個女子能對著她的寶貝兒子計較,她兒子被女人捧慣了,誰都不曾真正與他計較,她不確定將來兒子是否會背叛自己的未來兒媳婦,卻覺得如果要讓背叛不發生,那麽必須要這麽一個計較的女子同自己兒子認真的固執下去才能真正馴服這個心底裏不知有多難以捉摸的男人。


    知子莫若母,不可不說尉母的高瞻遠矚是對的,倘若一個女子不同一個男人計較,那麽背叛隻會變本加厲,她的兒子又如何能真正的學會愛一個人?


    在冉蘇震驚錯愕的之下,尉母說了那句:“蘇蘇,願不願意當我的兒媳婦……”


    她當然不願,她不曾想過自己的婚姻,與其說不想,不如說不敢想。看多了婚姻的陰影,叫她如何能學著相信?


    很多年後,她終於明白,她其實是下了賭注的,與尉行雲的婚姻是她自己唯一也是這一輩子最大的賭注,結果,輸了,今天的她有多抗拒婚姻,那天的她就有輸得多慘!


    其實尉行雲也是輸的,當他下了賭注去擁抱自己的愛情,他們都輸掉了本該美好的光陰,隻能用不知多少年的時間去償還欠下的債。


    當天,冉蘇成為zk的正式員工,過了沒幾個月,尉行雲被再也等不及的尉母強製逼婚,尉母隻堅持一句:“我要冉蘇。”


    “我們家根本不需要聯姻,尉家也根本不需要冉家的錦上添花。”


    尉行雲反駁的沒錯,尉冉兩家在北京城等同於平分天下,商界的尉家,政界的冉家,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不需要聯姻。


    “行雲,你沒聽懂嗎,我要的,是冉蘇,不是冉家。”


    尉家需要的是冉蘇這個女主人,而不是冉家的影響力。


    一個連見都沒見過麵的女人,尉行雲氣得不知該如何反應,開了車出了門就直奔冉家,想看看那個女子該有多厲害,讓她母親一根筋到了底的要把她娶進門。


    前一晚,冉蘇查出了自己懷孕,剛開始一陣的驚慌忐忑過去,她摸著自己的肚子盼望著這個屬於自己的小生命,真正屬於自己的,她想,一輩子就那樣過吧,有一個陪著自己血肉延續的生命,那個夜晚不算沒有意義。


    可當晚,化驗單卻不知怎麽的到了冉晟睿的手裏,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會未婚懷孕,這個自己一心引以為傲的女兒,雖然時不時的跟自己不合,可到底是心疼到坎裏的,如何能看著她走錯,他要她打胎,她死活不肯,他要她說出男人是誰,她說不知道,他問了再問,她卻說,知道或不知道都是她的事情,她要孩子。


    冉晟睿這輩子沒那麽氣過,拿了家法就打了她,但不是沒輕重的,沒打冉蘇的肚子,畢竟一個不小心打流產了,大人和小孩都保不住。


    漆黑涼月,大廳裏仆人大氣都不敢出,隻聽見那一聲聲的揮在了冉蘇背上和手臂上,一根根鮮明的紅印,淤青頓時顯現,她隻是抱著肚子,神情倨傲,隱忍不做聲。


    終於,冉晟睿停了下來,冷冷的道:“要走要留隨你。”


    用盡了自己一絲力氣,冉蘇跌跌撞撞,蹣跚著走向大門。


    原本,她就是來收拾行李搬出去的,zk的待遇很優渥,從小的積蓄和這二三個月工作的錢,足以讓她租一間或買一間自己居住的過得去的房子,可也就在今天,偏巧仆人整理房間,那張紙就毫不猶豫的端了上去給了冉晟睿。


    門口,那一道刺眼的燈光劃過眼眸,她眨了眨眼,隻見到尉行雲看到她時錯愕的神色,幽暗的眼眸淡淡的緊縮,冷漠的道:“原來是你,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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