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郡王妃平安一舉生下兩男一女三個孩子,立時成了京城之中最大的新聞。無數家有未曾婚配兒子的貴婦人無不悔的腸子都青了,她們早就知道這萱華郡主是個好生養的,卻沒有想到她這麽能生養,一胎便生下三個孩子,這得有多大的福氣啊,她們怎麽就沒早早發現這一點,為自家的兒子向萱華郡主求親,若是早求了親,這一胎三個孩子便是她們家的了。


    所有人都在羨慕睿郡王府的好福氣,可她們卻不知道無憂是怎麽撐過來的,為了生下這三個孩子,無憂幾乎耗盡了自己的一切,那怕是在睡足七天七夜之後醒來,無憂依然虛弱的連床都下不了,隻能臥床靜養,每日十二個時辰裏少說也有八個時辰處於昏睡之中。為此,睿郡王府的三個孩子沒有大辦洗三禮,隻是由皇後率部分份位高的宗室命婦和代表娘家的衛國公夫人等人前來簡單的行了洗三禮,甚至小郡主因為實在太弱,隻用蔥葉沾了點兒溫水在小郡主身上象征性的比劃一下,這洗三禮便算結束了。


    洗三禮的簡單讓兩個接生嬤嬤心裏很是委屈,原本若是辦一場正常的洗三禮,她拿添盆之物都要拿到手軟了,而且這些貴婦們出手素來極為大方,隻這一次洗三禮就夠她們兩家子活幾輩子了。可是現在卻明顯減少了許多,雖然樣樣都很貴重,可是兩人卻一人隻分得一隻小小的包袱,這讓原本滿懷希望的接生嬤嬤心中怎麽會沒有意見。


    不過有意見也是白有,難道她們還敢得罪這些貴人麽,隻能私下裏嘀咕抱怨幾句罷了。接生嬤嬤收生之後按例要吃一席客飯,因這兩人是從宮出來的,從前與李嬤嬤相識,也算有點子交情,因此便安排李嬤嬤陪著她們。起初還好,隻說些個場麵話,可是幾杯燒酒下肚,兩個接生嬤嬤便抱怨起來。


    其中一個說道:“我們姐倆兒接生的皇孫公子可是不少,從來沒見過這麽寒酸的洗三禮,真真連個國公府的洗三禮都不如,從來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是一腳生一腳死的,便這王妃嬌慣的不行,連孩子的洗三禮都不讓好好辦,到底是沒有親娘教養就是不行。”


    另一個連連點頭應和道:“可不是,咱們也算見多了產婦,真沒見過誰比王妃更嬌貴的。白白帶累了咱們老姐倆兒。對了,李姐姐,你可是奶大王爺的功臣,王妃待你如何?”


    李嬤嬤假笑說道:“王妃對我挺好的。”


    那兩個接生嬤嬤自然能看出李嬤嬤的言不由衷,其中一個拉著李嬤嬤的手親親熱熱的說道:“李姐姐,咱們是什麽交情,有什麽不能說的呢,你跟著睿王爺出宮也很有些日子了,快說說過的怎麽樣?我們在宮裏可是都聽說了,六皇子的奶娘溫嬤嬤在肅國公府裏可尊貴了,跟老封君似的,您可是奶大了郡王爺的,必定得比溫嬤嬤還尊貴才是。”


    李嬤嬤苦笑一聲,一仰脖將一大杯滾燙的燒酒倒入口中,辛辣的燒酒刺激的李嬤嬤兩眼發紅,她將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頓,拍著桌子哭道:“尊貴個屁,這王府裏哪兒還有我站腳的地方,睿郡王府早就改姓季了,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也敢給我臉色看,我……我慘啊……”


    兩個接生嬤嬤一看這裏頭有戲,便又是勸酒又是套話的將李嬤嬤的心裏話全都套了出來。原來這李嬤嬤對睿郡王妃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意見,在她看來,睿郡王妃就是個狐狸精,把她辛辛苦苦奶大的奶兒子給奪走了。素日裏莊煜與無憂的百般恩愛在李嬤嬤口中全都成了無憂勾引莊煜的罪狀,聽得兩個接生嬤嬤眼睛都直了,忙引著李嬤嬤繼續說下去,說的越多越好。


    李嬤嬤說的起興,口中便越發沒了遮攔,甚至還添油加醋的誇大事實,把無憂說的相當不堪,若依著李嬤嬤所說,無憂早就該被拖去浸豬籠了。


    三個老嬤嬤邊吃邊喝邊說,熱鬧的一塌糊塗,不覺便將一桌子豐盛的客飯和三壺燒酒吃了個精光,李嬤嬤終於逮到說話的機會,哪裏肯放那兩個接生嬤嬤離開,隻抓住兩人直著脖子叫道:“來人,再送些酒菜來……”


    在門外聽吩咐的小丫鬟冷著臉走進來,不客氣的說道:“李奶奶,您夠了吧!管家讓您來陪客的,您卻吃的這般大這醉,也太不把王府規矩放在眼中了。”


    李嬤嬤本就吃醉了酒頭腦發燒,又見一個三等小丫鬟板著臉教訓自己,她自然受不了這個氣,隻一巴掌扇向那個小丫鬟,打的小丫鬟半邊臉立時腫了起來,唇角還掛了一絲鮮血。


    小丫鬟沒有想到李嬤嬤會突然打人,根本來不及防備便被李嬤嬤打了個正著,她捂著臉哇的一聲哭著跑了出去。


    兩個接生嬤嬤臉色立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對了個眼色便站起來拿起包添盆之禮的小包袱,對李嬤嬤勉強笑道:“李姐姐吃醉了酒,快請歇著吧,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說罷,兩人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李嬤嬤伸手攔了一下,卻也沒有攔住兩個接生嬤嬤,便歪歪斜斜的跌坐在椅子上,抓著黑陶酒壺伏在桌子上睡著了。


    卻說那個小丫鬟受了委屈,一氣跑到園子中的假山後偷偷的哭了起來。今日是三位小主子的好日子,她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哭泣。


    小丫鬟正哭著,忽然聽到有人在假山外的小徑上喚道:“什麽人在此哭泣?”


    小丫鬟趕緊抹了眼淚小跑著出去,她見說話之人是淳親王世子妃的內侄女兒,毅國公府的小姐魏紫,忙跪下請安。魏紫自從參加了三月三的睿王院桃花宴之後,便常來睿郡王府走動,所以王府的大小丫鬟都認得的她。


    “婢子給魏小姐請安。”小丫鬟忙跪下說道。


    魏紫見她左臉高高腫起,上麵還有極為分明的五個手指印,便皺眉問道:“是什麽人打了你?”


    小丫鬟慌亂的搖搖頭道:“沒,沒誰打奴婢。”


    魏紫眉頭皺的更緊,隻對身邊的小丫鬟說道:“速去請杏雲縣主過來問一問,今兒可是王府的喜日子,我倒想知道是什麽人不開眼如此沒有規矩。”


    小丫鬟忙磕頭道:“魏小姐息怒,實在是奴婢做錯了事才受罰了,與別人不相幹,求魏小姐不要驚動縣主。”


    魏紫見她形容實在可憐,眼睛鼻頭都已經哭的紅通通的,便對身邊的小丫鬟說道:“穀雨,拿些傷藥給她。”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飛快拿出一隻小盒子遞過去,笑著說道:“這位姐姐別難過了,這是我們毅國公府的傷藥,消腫去瘀最靈驗了,挑一抿子在傷處塗勻就行了,早晚兩次,兩天就能讓你的臉恢複如初。”


    小丫鬟趕緊謝恩,魏紫淡淡道:“今日是王府的喜日子,我便不說什麽了,隻是過了今日,你必得向你家縣主一五一十的稟報,王妃的規矩素來嚴謹,絕不可讓人隨意壞了她的規矩。”


    那個丫鬟忙應聲稱是,再次向魏紫道謝,魏紫這才帶人走開,她知道睿郡王府園子裏的那一片梅林正在花期,便想前去賞梅。


    魏紫帶著四個丫鬟走了一陣子,穀雨方才小聲說道:“小姐,這是睿郡王府的府務,您何必……”


    魏紫回頭瞪了穀雨一眼,沉聲道:“王妃和程姐姐待我極好,我豈能不同樣待她們?如今王妃姐姐需要靜養,偏有那不開眼的奴才趁著主子病弱便妄自尊大,我最見不得這樣的事,便是王妃暫時不能過問,也該說與程姐姐知道,她也好約束下人,免得亂了王府的規矩。”穀雨不敢再說什麽,隻低頭退了半步。魏紫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主仆數人莫約走了一刻鍾,魏紫便聞到一陣沁人心脾的悠悠梅香,她笑著說道:“果然這些梅花知人心意,遙遙飄送暗香,回頭定要選一枝最好的折下來送到王妃房中,也好叫王妃一醒來便能賞梅。”


    魏紫邊說邊加快腳步,此時她已經看到一枝傲雪寒梅躍牆而出,很是吸引人。剛走入梅林,魏紫便與一個身著淺草色貢緞麵狐腋箭袖的少年走了個麵對麵。


    魏紫呀的輕呼一聲,視線便定在了那少年手中的一枝紅梅之中。這正是剛才魏紫看到的那一隻,也就是魏紫想折下送到無憂房中的那一枝。


    身著淺草色貢緞狐腋箭袖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已經三日三夜沒好好睡過的無忌。他剛被莊煜硬生生趕出無憂的房間,讓他去好好睡上一覺,不想無忌聽下人說後園的梅花開了,便特特去為無憂折梅花,希望用寒梅清香喚醒他的姐姐。


    無忌與魏紫撞了個正著,他抬頭一看,見眼前是身量不算很高,披大紅羽緞出純白風毛披風的姑娘,這姑娘臉兒圓圓眼兒圓圓,唇角向上微微勾起,兩靨有兩個小小的酒窩,看上去很是嬌憨可愛。


    魏紫在無忌打量他的時候也在打量著無忌,無忌這幾日守著無憂無心飲食睡眠,因此比往日消瘦了一些,身上的淺草色貢緞狐腋箭袖便顯的有些空蕩,無端讓無忌有了一絲飄飄若仙的感覺。不知怎麽的,魏紫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子羞意,粉麵暈上兩抹嬌紅,她低下頭不敢看無忌,隻急急轉身跑開了。魏紫的四個丫鬟忙也追著魏紫跑了。


    無忌伸手叫了一聲:“哎……”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眼睜睜看著那受驚了的小姑娘跑開了。


    無忌搖了搖頭,抱著梅枝便想去給無憂送去,不想一腳踩到一件硬東西,他俯身拾起來仔細一看,原來是隻寸許長的白玉小兔子,這隻小兔子雕功極為精細,兩隻兔眼剛好用了兩點糖色,這樣的匠心與工藝應該隻有造辦處才有。無忌估計可能是剛才跑開的那個小姑娘身上掉下來了,便將小玉兔掖在腰帶中急匆匆給無憂送紅梅去了。


    卻說魏紫一驚慌的跑了好一陣子,直跑的氣喘籲籲才停了下來,她雙手按在腰間直喘粗氣,忽然便驚叫起來:“啊呀,我的小兔子!大哥送我的小兔子不見了!”


    跟著魏紫的四個丫鬟一聽這話都急了,那隻極為可愛的羊脂白玉小兔子可是她們小姐最最喜歡的一件玉飾,是毅國公府世子魏青送的生辰禮物,據說那隻小玉兔還是宮中的東西,可是不一般。


    “小姐您別著急,必是您剛才跑的急路上掉了,奴婢們這就去找。”四個丫鬟異口同聲的安慰魏紫。


    魏紫急道:“快去找啊,我也一起找,大哥若知道我把他送的小玉兔弄丟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幾個丫鬟真沒敢往下接話,誰不知道魏大小姐是整個毅國公府的心肝兒寶貝,闔府就她這麽一位小姐,其他全是男丁,魏大小姐撅撅小嘴兒跺跺小腳兒撒個小嬌兒,便能讓整個毅國公府的男丁們心疼的恨不能把一切好東西都捧到她的麵前,以搏她開顏一笑。如何會為一點子身外之物去責備她呢。


    魏紫與四個丫鬟沿著剛才的路一路找了回去,可是無忌的腳程快,早就帶著那隻羊脂白玉俏色小兔走遠了,魏紫與她的丫鬟們又如何能找到的。


    細細找了好幾遍,魏紫等人也沒有找到小玉兔,魏紫隻得失望的低聲說道:“算了,都找了這麽久還沒找到,別找了,得回去了,再不回姑姑要擔心的。”


    魏紫帶著丫鬟回去,見到程靈素後並沒有提起自己的羊脂白玉俏色小兔丟失之事,也沒有提起在梅林見到一個少年之事,魏紫在回來的路上想了想,推測那少年應該就是忠勇郡王季無忌。魏紫知道自家長輩從來都沒有想過讓她做忠勇郡王妃,所以剛才偶遇之事她最好一字不提,免得橫生枝節,對她與忠勇郡王兩個人的名聲都沒有好處。


    程靈素剛剛替莊煜無憂管理府務,心裏正七上八下的沒有底,因此也沒有注意到魏紫微微泛紅的芙蓉麵。隻是親自將她送到淳親王世子妃跟前,告了罪便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淳親王世子妃見程靈素利落幹練,不由心中一動,魏紫的九哥,也就是魏紫同父同母的親哥哥魏玄今年十七歲,先前訂過兩次親事,可那兩位小姐都在定親之後很快病死了,魏玄便很倒黴的被人傳說他克妻,因而在親事便有些艱難,這也成了毅國公府上下人等的一塊心病。而程靈素婚事也不順遂,她轉過年就十五歲了,親事還沒有著落。若是能為魏玄聘程靈素為妻,倒是四角俱全之事。隻是不知道程府會不會也象其他人家那樣認定魏玄克妻。


    這也就是程靈素被封為縣主之後,淳親王世子妃才注意到她,在此之前,雖然無憂帶程靈素出席過幾次賞花宴,可程靈素的父母俱是白身,所以她很難進入貴婦們的選媳的視線範圍之內。


    “阿紫,你程姐姐為人如何?”淳親王世子妃也是個急性子,當下便將魏紫拉到一旁小聲問了起來。


    魏紫疑惑的看著淳親王世子妃,不明白她怎麽突然這樣問,可還是很誠實的說道:“姑姑,程姐姐可好了,阿紫很喜歡她。”


    淳親王世子妃點點頭笑道:“是麽?阿紫,你既然喜歡你程姐姐,就該請她到毅國公府坐客,也不枉你每回到睿郡王府之時程小姐對你的關照,這才是相處之道。”


    魏紫乖巧的笑道:“姑姑說的極是,隻是如今程姐姐要替王妃姐姐管理府務,不如等王妃姐姐好起來,阿紫連王妃姐姐一起請?”


    淳親王世子妃輕輕一戳魏紫的額頭笑罵道:“真真是個傻丫頭,你如何能請王妃呢,這個由姑姑來請就行了,你隻請你的小姐妹就好。”


    魏紫歪頭略想了想,點頭笑道:“好啊,那阿紫就隻請姐妹們了。不過還是要等一陣子,王妃姐姐沒好起來,程姐姐必然沒有心思玩樂的。”


    淳親王世子妃笑道:“哦,阿紫這麽了解程小姐麽?”


    魏紫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她姑姑的意思,隻點頭嬌憨的笑道:“那當然啦,姑姑,程姐姐是阿紫最好的朋友!”


    淳親王世子妃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知道魏紫雖然一直被毅國公府眾人保護的很好,可她卻不是不辯好壞之人,特別是在對看人方麵,魏紫有種近乎不可思議的直覺,她若覺得那人不錯,那人就一定不錯,反之,若是魏紫本能的不喜歡和什麽接觸,那個人便一定有什麽問題,而這種問題還多半出在人品之上。所以若是魏紫很喜歡程靈素,那就說明這程靈素心思純良,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心中有了這樣的認知,淳親王世子妃想聘程靈素為侄兒媳婦的心就更加迫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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