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知秋寄來的金華火腿,褚韶華在聖誕節時做了一道蜜汁火方, 西方人嗜甜, 這道菜大家都很喜歡。褚韶華給大家講述, 火腿是如何的珍貴, 蓮子要用這種白蓮子才好吃。


    其實西方人有一種很奇怪的心理,他們對黃種人充滿歧視,卻也知道那是一片曆史悠久的土地,尤其東方人是黑發黑眸, 在西方人眼裏充滿神秘。


    褚韶華送了夏洛特一根火腿,夏洛特問褚韶華,能不能用褚韶華送的火腿招待鄰居。


    夏洛特就有這種老婦人式的小狡猾, 她其實是想招待鄰居時讓褚韶華指點著菲麗小姐燒這道蜜汁火方。褚韶華很大方的說,“火腿送給你, 就隨夏洛特小姐你處置了。等晚上我把這道菜的做法寫出來給菲麗小姐,如果菲麗小姐哪裏不清楚, 隻管問我。”


    菲麗小姐笑眯眯的謝過褚韶華。


    克拉拉聽著大家說話,唇角也不自覺的翹了起來,說,“到時我也可以幫忙。”


    “那就更好了, 克拉拉烤的起司蛋糕,比亞當斯家的都要好吃。”夏洛特由衷讚歎。


    聖誕節後, 褚韶華在波士頓見到了當初坐輪船時的宋先生。


    宋先生來美國遊學,波士頓是美國的學術之都,宋先生自然是要來的。到了波士頓後就知道褚韶華出了大名, 宋先生在報紙上看到褚韶華的大幅照片,刊登的是褚韶華在聖誕節接受采訪的新聞,有記者問褚韶華東方可過聖誕節。


    褚韶華道,“去年的聖誕,我是在上海聖依納爵教堂度過的,我曾在教堂裏向神祈願,希望能來美國學習。上帝聽到了我的祈禱,所以,今年我來到了波士頓,明年我將進行大學的入學考試。今年的聖誕,我和朋友們約好去社區教堂,我還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上帝保佑克拉拉,給予女人與男人一樣的公正公平。我相信,上帝會保佑每一個信奉他的子民。”


    這段話,許多報紙原封不動的印在了報紙上,隻是標題各有不同。但對於褚韶華是基督徒的事無疑為她贏得一部分基督徒的好感。


    宋先生看報紙上的新聞時,旁邊來接宋先生的吳先生見宋先生在看褚韶華的新聞,不禁笑道,“褚小姐現在可是波士頓名人,宋你還不認識褚小姐吧,她是今年剛來的波士頓,很漂亮聰明的女士。”


    “我認識褚小姐還在你之前。”宋先生合上報紙,笑,“請小朋友出來一起吃飯吧。”


    褚韶華沒想到還會再見到宋先生,畢竟當初也隻是在輪船上相遇,紐約一別,還能再見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報社說接到一份宋先生的電話時,而且,這位宋先先留下的信息是曾與褚韶華是航行中的朋友,褚韶華就知道宋先生是誰了,她頗是驚喜打電話過去,果然是宋先生的聲音。宋先生道,“我到波士頓了,會在哈佛大學停留半年的時間,小褚有沒有空,明天我請你吃飯。”


    “應該是我請您才是,您在哪裏,明天我去接你,請您吃烤龍蝦。”


    “來我的公寓吧。還有幾位朋友介紹你認識。”


    褚韶華和宋先生約好時間,想了想,她提前在蛋糕店定好蛋糕,又買了一束鮮花。第二天帶過去時,宋先生很高興的收下,笑道,“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收到女士送的鮮花。”


    褚韶華說,“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


    宋先生把鮮花和蛋糕交給仆傭,因褚韶華來的早,其他朋友還沒有過來。宋先生說起別後諸事,“我在紐約停留了約三個月,去了華盛頓,之後才來的波士頓。”


    “先生你這麽有學問的人,為什麽要來美國遊學呢。”褚韶華先前隻是在報紙上看到過宋先生的名字,真正認識宋先生這個人是在輪船上,如今兩人可以算半個熟人了。


    “學無止境啊。”宋先生道,“西方有許多東西值得我們學習的。”取下櫃上錫罐,宋先生道,“嚐嚐我從國內帶來的武夷山大紅袍。”


    褚韶華接過宋先生手裏的茶葉罐,用一套越窯梅子青的茶具將茶泡好,褚韶華說,“我這幾天在做去年美國女子學校招生的試題,得分隻在中等。”


    “已經不得了了,你以前又沒有上過新式學堂,也沒有接受過美國的傳統教育。”宋先生讚歎,褚韶華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成年人的理解力肯定更好,再學,也沒有很難的科目。我請了一位特別厲害的家庭教師,姓容,我來美國後,全靠容小姐給我補習。什麽時候先生您有空,我介紹容小姐給您認識吧。她特別聰明,現在讀韋爾斯利。”


    “能讓小褚你說特別聰明的,我相信是特別聰明。”宋先生笑,“看報紙上都在說你的官司,現在如何了?”


    “宋先生你這個時候來波士頓,絕對是老天在幫我。”褚韶華眼神認真又誠懇,“我有事想請宋先生您幫忙。”


    “隻管說。”


    褚韶華的話還沒說,就聽到門鈴聲。


    仆傭過去開門,宋先生的朋友們到了。


    宋先生的朋友有成名已久的學者,也有年輕的正在念書的大學生,當然,也有博士碩士等人,學曆最低的就屬褚韶華,她現在是無學曆人士。而且,也隻有褚韶華一個女性。


    好在,褚韶華現在是名人。


    而且,是位相貌標誌的名人。


    褚韶華尤其與一位風度翩翩的楚博士聊得來,因有褚韶華在,大家難免要談論一下如今波士頓的熱門話題。便有一位賈先生感慨,“當真是今不同昨了,要是以前,這種妻殺夫的事,必是死罪無疑。”


    褚韶華禮貌的說,“要是在以前,這裏還是英屬美國的十三塊殖民地之一。那個時候,我國的諸位男士還留著長長的辮子向紫禁城裏的皇帝三呼萬歲,如我這樣的漢族女性都要把腳裹成三寸金蓮,每年田裏多收三五鬥糧食時就得張羅著要不要給丈夫納個小妾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賈先生笑,“我可沒有中傷女性的意思,現在都講究男女平等了。”


    褚韶華眨眨眼,“起碼,不能在我麵前說。”


    吳先生問起官司的開庭時間,褚韶華道,“一月底就開庭了。”


    林先生問,“有沒有信心?”


    “我們遇上最好的時機,今年初眾議院和參議院都批準了賦予女性選舉權,明年能有3/4的州同意,這一決定便將改寫美國□□。”褚韶華把艾瑪小姐告訴她的事同諸位男士說起,端起茶喝一口,“前幾天,我見了波士頓婦女黨的凱拉女士,她對明年的女性選舉權有極大的信心。美國的所有黨派都不會忽視女性的選票,所有的政黨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女性選民。官司勝出的可能性很大。”


    楚博士為褚韶華續上茶,聲音清雅,“這真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吳先生點頭,“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天時便是如此了。若有天助,這官司說不定真能贏。”


    “一定能贏!”褚韶華堅定的說。


    褚韶華也就是臉比較討喜,她這性子,在男士中欠缺一份八麵玲瓏,所以,並不討喜。一般男士都認為褚韶華性情強勢,缺少女性的柔美。


    還有些男士私下討論褚韶華有沒有結婚,聽說她還沒結婚,難免有人酸上一兩句,“隻要是想要命的,都得掂量著些,好不好叫褚小姐一槍崩了,她還能打無罪官司。”


    楚博士聽著這些話心下暗笑,心說,有本事當著褚小姐的麵兒說。背後說人,估計在褚小姐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褚韶華第二次拜訪宋先生是在一個星期之後,她在電話裏特別同宋先生說了,是單獨拜訪,有事相求。兩人約定時間,宋先生這裏並無閑人,將仆傭都打發了出去。


    褚韶華帶了鮮花過來,仆傭不在,褚韶華幫宋先生換了瓶裏的花。宋先生也煮好了茶,兩人坐在窗前的橡木桌旁看玻璃外的飛雪。褚韶華醞釀了片刻方道,“我們民事法庭的舉證已經開始,我方的律師亞摩斯先生已經看過對方的舉例。有一項舉證對我非常不利。”褚韶華非常坦誠的說了自己的處境。


    宋先生是知道褚韶華在幫一位白人女性打殺夫官司的,宋先生奇怪的事,“怎麽會有證據對你不利?你是出於義憤,與官司本身而言,並無刮割。”


    褚韶華道,“第一項不利,米勒家族在波士頓頗有資產,這次主持法庭的法官納爾遜對女權人士非常反感,是有名的反女性選舉權協會的成員。我懷疑這次的法官選擇有米勒家族的原因,但我拿不出證據,也不能申請換個法官。第二項不利,先生也知道,美國本土的排華情緒非常嚴重,這也是對方會針對我的原因之一。當初我剛到美國,住進白人社區,社區內一些美人很不喜歡我,聯名排擠我,不許我去社區教堂做禮拜。我當時給波士頓區的主教寫了一封信,如今,對方律師將這封信當做證據呈上法庭,而且,法庭已經取信了。”


    宋先生立知這封信出了問題,問,“你在信裏寫了什麽?”


    “我來美國後,發現美國人也是一個既自大又自卑的民族,他們的曆史非常短暫。因為原是英屬殖民地的原因,對英國人會有一種心理上的自卑。而且,他們也不是對所有的華人都瞧不起,他們嘴上不說,對於有貴族血統的人士總會懷有崇敬的心情。我在信裏所有話都沒有不妥,但有一句,恐怕要被對方律師抓住小辮子大說特說了,我姓褚,我在信上曾與波士頓區的主教說我是唐時河南郡公之後。”褚韶華道。


    宋先生學識淵博,根本不用回憶就知道這位唐時河南郡公是何人?


    宋先生望向褚韶華,久久沒言語。想著褚遂良竟在一千多年後被人碰瓷,這可真是……


    宋先生問,“你懷疑對方律師會抓住這句話,讓你自證身份?”


    “對。我這種話,對於完全不了解東方曆史的人是可以糊弄得住的。但是,稍微對我國曆史有所了解,就能知道,我國現在還能勉強稱為貴族的是一些前清宗室。像我這種隻是跟褚遂良一個姓兒的,根本不能說是貴族。如果被他們證明我沒有貴族身份,米勒家族會抓住這一點,大說特說,至於我是騙子還是幫凶,就都不重要了。克拉拉的官司必然會受這樁事件的牽連,再沒有機會得到無罪辯論。”褚韶華完全不覺著是冒充了一下褚遂良的後代,她道,“我在家聽族中人說,我們祖上是在明朝山西大槐樹奉朱元璋的命令遷到了直隸,就此落地生根。褚家可是山西大姓,我們家就是褚遂良之後。”


    宋先生有些明白褚韶華的意思,“你希望能在法庭上自證身份?”


    “對,我必需要把貴族之後的身份坐實了,讓這些美國佬無話可說!”


    宋先生猶豫片刻方道,“小褚,你是不是想多了?”宋先生不能理解這種邏輯,這明明是完全與褚韶華不相幹的官司,怎麽會說到褚韶華的身份上去?


    “我絕對沒有想多,如果我是對方律師,我就這麽幹!克拉拉的案件其實很簡單,拉據的地方就在於,克拉拉得到社會上許多人的同情。那是因為我在幫助她,不僅是在金錢上,還是在輿論上。”褚韶華說,“我是克拉拉的根基所在,打倒我,克拉拉自然就倒了。對方一定會這麽幹!”


    “而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誰說她不是貴族之後了,她家老祖宗就是褚遂良!他們一個姓,一個祖宗!家族曆史淵源流長!


    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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