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鄭雄還低著頭,悶聲悶氣道:“白鈺同誌一定要解決姚誌華任職問題,那就再委屈屠友軍,他本來**分局局長、書記一肩挑,現在把黨委書記職務讓出來!”


    說這話實在已是憋屈到極點,卻又無奈下的讓步。


    得知周五常委會上討論人事任免時不歡而散宣告流產,黃婧在屠鄭雄麵前哭哭啼啼又吵又鬧,非他想辦法協調。她寧可到市環保局勇挑重擔,某種意義講比在管委會還風光些,也堅持立即解決正處職問題,否則金融貿易局局長屠之充不會“收留”她,能以婚姻裝裝門麵。


    ——屠之充算盤很精,他始終盯著管委會副主任位子,如果黃婧提拔局長後“收留”,作為女人來說她仕途到頂了,接下來屠鄭雄應該全力幫自己;反之黃婧以副局長身份“下嫁”,以後提拔局長,屠鄭雄就把這份人情算到自己頭上,副主任位子甭想了!


    至於屠友軍那邊工作相對好做些,好歹自家侄子說話直來直去,屠鄭雄說你暫時委屈幾天,等姓白的從湎瀧滾蛋立馬提拔管委會副主任!你信不信你叔?


    吳智功“被抑鬱”後騰出的副主任位子明晃晃挺刺眼,屠友軍沒想到屠鄭雄打算給自己,當下大喜連聲說任憑叔叔做主!


    在他看來已經非常委屈了,白鈺仍不以為然,皺眉道:


    “**係統局長負責製,姚誌華從正法委副職調到港口分局當正委等於實際上的二把手,哪裏算重用?原本還能協調市公檢法呢,如今成為市**局下轄分局二把手,外界還以為姚誌華犯錯誤呢。”


    屠鄭雄一呆,又泛起怒火抬起頭道:“幹脆讓他當管委會書記好不好?!”


    “管委會書記……”


    白鈺居然一付認真考慮的樣子,見他倆又要吵起來,閔學君趕緊道:


    “不著急不著急,慢慢議,一碗水肯定要端得平才能出常委會。”


    柏豔霞幽幽飄了一句:“提副廳待遇補償。”


    “豔霞講得有道理!”汪新奎撿到槍似的立即道,“港口**分局本來就有個副廳名額,索性給姚誌華。雖說局長負責製,黨指揮槍在任何時刻都應該堅持,請同誌們議議。”


    “同意姚誌華提副廳待遇。”韓文波立即響應,暗忖這是打破僵局的唯一途徑。


    因為宣傳兼統戰部長雲尚斐“仍在檢查治療”,參加常委會的隻有十人,由柏豔霞提議,汪新奎和韓文波明確讚成,眨眼就占了三票。


    屠鄭雄很想反對——那個副廳名額就為侄子留著的,誰想到白鈺一再相逼,縱使有管委會副主任位子相誘恐怕屠友軍心裏也不是滋味吧?


    再說常委會根本沒有秘密,一散會外界包括姚誌華都會知道是白鈺堅持提拔重用,調到港口**分局等於楔了根深深的釘子!


    然而白鈺對管委會幹部卻持開放態度,主動讓黃婧擔任市環保局長,因此屠鄭雄起碼台麵上不便計較什麽。


    票決嗎?屠鄭雄有三張鐵票在手,但以前還能說上話的黎明複上周五突然翻臉,雲尚斐再度缺席,使他猶豫不決。


    如果再輸的話以後常委會別玩了,老老實實呆在港口守好自己的窩。


    偏偏這時白鈺竟然主動問:“鄭雄同誌有什麽想法?”


    屠鄭雄遲疑了三秒鍾,道:“原則上同意提拔姚誌華副廳待遇,希望該同誌到港口**分局作出更大貢獻。”


    最後一道障礙解除,常委會遂“全票通過”懸在半空、曆經幾次反複的人事任免名單。


    至於嶽漢城任湎南區長後留的市委常務副秘書長位子,此前屠鄭雄在管委會內部征求過意見,沒人願意到白鈺眼皮底下工作;正府那邊有兩名副秘書長具備條件,但市委組織部找上門時也婉言謝絕,最終商定把位子拿出來麵向市直、區直公務員係統公開競崗。


    常委會結束後不出二十分鍾,人事調整名單以光速傳遍湎瀧每個角落,普遍看法是:


    屠家在白鈺強力狙擊下影響力持續走低,鄭氏家族成為最大的贏家!


    下午黎明複會同市委組織部與相關人員談話後,嶽漢城和姚誌華不約而同來到白鈺辦公室。


    麵對兩位眼裏飽含感激之情的新晉領導,白鈺道:


    “漢城即將離開大管家崗位到湎南主持一方工作;誌華改變角色從協調者到執行者,都是華麗的轉身,希望你們迅速調整心態盡快融入新環境。外麵有議論我力薦你倆擔任重要崗位為了對付港口甚至打入管委會內部什麽的,不對!我無意於打壓誰,市區、港口在我心目中同等重要,我衷心想看到城港良性競爭、你追我趕的熱氣騰騰局麵。所以今天在這裏我要提醒二位,工作中千萬不能帶著成見,覺得這件事是白書記吩咐的違反原則也要辦;那件事涉及到屠書記明明手續齊全也要拖一拖,那就狹隘了。你們內心的標尺或者說準繩隻有一條,那就是湎瀧人民的利益!以此為界,你們任何時候都能堂堂正正不畏懼流言蜚語。”


    嶽漢城和姚誌華聽得又意外又心悅誠服,這番話結結實實拔高了白鈺在他倆心目中的形象。


    周二晚上,白鈺在省台新聞頻道看到申委書記莊楫石看望正在省城養病的都建尹的報道,不由得暗暗搖頭。


    按新任申委書記上任後慣有的程序,周一上午召開申委常委會;下午找相關省領導談話個別了解情況;第二天開始應該視察各地級市和大集團、大企業、大工程等。


    莊楫石屬於臨危受命,過渡期大概到後年小換界因此無須把根紮得很深,重點抓各地各層*和京都看重的“三排查五甄別”即可。縱使如此,也沒必要急著第二天就看望都建尹。


    電視屏幕上都建尹與莊楫石笑容可掬地握手、交談,談笑風生,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白鈺輕輕歎息關掉電視,轉而在電腦上觀看楚楚發來的一段視頻,關於聯合國大會公開辯論並投票表決針對南非正在發生的災難,是否組織包括軍事幹預、人道主義援助在內的一攬子救援方案。


    出於種種考慮,內地沒有轉播並做相關報道。


    聯合國公開辯論會上也播放了一小段視頻,角度有所不同但內容與京都反恐中心的差不多。奇怪的是,明明很震撼很驚悚很慘烈,各國代表卻表現出各種談不攏和南轅北轍的分歧。據畫外音講解,公開辯論前的幾次閉門會議和高級會談,均因諸多無法公開的原因而未達成一致,如中國多次表示願意派兩艘航母組建的艦隊到南非近海、港口維持秩序,美英澳加等國卻擔心中方藉此在南非駐軍,但同樣有實力派出同等規模維和部隊的美國,卻不想從其它地區撤出航母防止被中俄等趁勢而入。


    南非周邊都是一窮二白的兄弟,且正府對地方管控力度極為薄弱,根本無力承擔聯合國通過陸路進入南非的計劃。那些求援物資恐怕沒到邊境,就被如狼似虎的災民、軍閥、部落瓜分殆盡,半點渣都剩不下來。


    海路是唯一救援通道,然而中國想去去不了,美國能去不想去。經過冗長而無聊的辯論,聯合國關於南非救援方案被擱淺下來。


    目前已知的情況是,包括中國天使微笑等在內的多家慈善組織和機構正發起跨國愛心聯盟行動,打算在全世界展開募捐並獨立組團前往南非。問題是遠水不解近渴,南非現在每天至少死亡幾萬人,隨著物資消耗殆盡這個數字將迅速擴大,等募集到足夠資金采購物資並包船前往,恐怕已死掉七八成了。


    即使曆經艱辛抵達港口並上岸,如何分配、運輸、分送到難民手裏也是大問題,現在南非境內已不存在什麽組織和機構,各自逃生艱難地捱著每一天。


    看完視頻,白鈺撫額深歎,眼角不由自主有些濕潤。人類的命運在某個時候格外渺小,真是人如螻蟻,命如草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當一個人把同類當作螻蟻草芥,他本身已喪失做人的資格。所以,十多年前白鈺堅定地邁出白家大院那一刻起,就時時警省自己不能忘本——不錯父親方晟曾是申委書記,可背後站著樸素無華的方池宗!


    楚楚發來視頻請求,接通後不說話,目光定定看著白鈺。


    “怎麽了楚楚?”他詫異問道。


    她指指手機上的視頻,問道:“它讓你想到什麽?”


    “很多。”


    “但我隻想到越越!”楚楚眼睛眨了兩下,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小寶哥,我有個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南非之厄與她有關。”


    “金融貨幣體係崩潰,國際結算和交易市場癱瘓?你查到她調集資金的動向?”


    “沒,媽媽早就把我倆資金池做了物理隔離,”說到這裏她聲音更輕,“小寶哥,我甚至懷疑媽媽失蹤也與南非之厄有關!”


    趙堯堯卷入其中?!


    白鈺斷然道:“不可能,你別亂想楚楚!你……實在孤單就到暨南找我和臻臻,去臨州也可以。”


    楚楚抿抿嘴,這一刻象極了趙堯堯,慢慢搖了搖頭道:“我沒亂想,小寶哥,我的預感很少出錯,我相信這一次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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