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到這裏,徐雲岫和周瑤麵有驚懼地對視一眼,心知白鈺在懷疑縣府大院有內奸,暗中挑唆、引誘周躍進到頂樓後製造跳樓自殺假象,根本目的還是把關苓的水攪混,讓白鈺聲名狼藉!


    殊不知白鈺深黯父親方晟多次從容化解群體事件的精髓,一連串細致周全的部署加上邏輯嚴密的現場論述,反而扭轉局勢,把危機轉化為勝機。


    午飯過後,不斷有消息傳來:


    昨夜縣府大院從大門到樓前沿線監控攝像頭因短路都被燒壞,包括當作備用的隱蔽攝像頭,因此上午鬧事群眾的人臉識別主要靠白鈺後來調遣的無人機,自然無從追查到底把周躍進放進來的。


    頂層監視鐵門的攝像頭倒沒壞,向前追溯三天顯示沒人開啟過鐵門,隻有周躍進拿鐵錘砸門。


    刑警大隊通過撒網式搜查,在頂層最東端農委園藝科辦公室後窗沿提取到半個腳印,從那個位置踩住三角型牆體,利用下水管便可攀至樓頂。緊接著,刑警們在預想線路找到擦痕和腳印,初步證實白鈺的猜想:


    有人事先從頂層辦公室爬到樓頂,周躍進之死為謀殺!


    那麽,凶手什麽時候潛入農委園藝科並爬上樓頂的呢?很巧,這些天來園藝科四個人都在鄉鎮指導和考察園藝工作,辦公室裏沒人值守;更巧的是,園藝科辦公室門鎖春節期間就壞了,報修後辦公室拖拖拉拉始終沒安排修理。


    也不能怪兩辦,***和縣正府合署辦公以來大小問題多如牛毛,又涉及樓層管轄權等銜接方麵有待磨合的細節,小小門鎖還真沒引起重視。


    又順便解開白鈺質問兩辦主任的謎團:周躍進砸鎖動靜那麽大為何沒驚動頂層辦公室工作人員?春季農忙期間,農委同誌全部到鄉鎮駐點,實地解決一些技術問題和春耕生產過程中的矛盾。


    農委主任付若廷還規定農忙期間各科室不留值班人員;所有人員手機公布在網上實現首問負責製;農民反映的問題24小時內得不到解決要公開說明原因等等。


    聽到這裏,白鈺的**焦點從凶殺案轉移到付若廷身上,叫來秘書韋昕宇問道:


    “說說付若廷的情況。”


    韋昕宇道:“他是京都農業大學園藝專業博士,參加過聯合國立項的課題組起點很高,可能畢業前夕犯了點錯誤才被打發回老家。正因為起點高幾年後就享受正科待遇,縣裏不知怎麽安置,想來想去讓他負責農委主抓最擅長的園藝技術,不過一不給資金,二不批準立項,三不提供試驗田,他也隻得幹瞪眼。”


    “能力和處世怎樣?”


    “能力嘛……”韋昕宇想了想道,“安排到關苓後第一站就在下長鎮任鎮長助理,主管農業,他蹲點的村第二年水稻畝產量提高百分之十六,本來應該大樹特樹並且迅速在全縣推廣。時任常務副鎮長的曹大耀卻說與自己引進的新型化肥有關,把功勞占為己有!處世方麵我不太清楚,聽說他性格比較孤僻,不愛說話,成天悶在農委實驗室裏不知搗鼓些什麽,唉,高手都是寂寞的。”


    白鈺被逗笑了,感慨道:“是啊,寂寞高手……檔案裏有寫犯了什麽錯誤嗎?”


    “沒,好像京都農業大學內部處理決定,沒記檔案。”


    “叫他……不,請他立即趕回來,我要跟他談談。”白鈺道。


    傍晚時分付若廷來到書計辦公室,還別說一看就是博士——蓬亂的頭發,比啤酒瓶還厚的眼鏡,衣服、鞋子沾著田埂邊的泥土總之不修邊幅的模樣,進門後叫了聲“白書計”隨即抱怨兩辦效率太低,農委總共五間辦公室三間門鎖沒用,兩台空調不製熱,節能燈管壞了都自己更換費用還不肯報。


    “我多次說過與其成天不受人待見不如把農委合並到農業局,起碼能做些具體工作!”付若廷發牢騷道。


    白鈺微笑道:“若廷同誌,農委應該站在戰略高度抓大事,負責與農村、農業、農機、牧業、林業等等有關聯的法規政策以及規劃管理。再瞧瞧你現在做的事,搶人家農業局的活兒幹,還口口聲聲合並給人家,我要是農業局長也不敢接受。”


    “呃,”付若廷不好意思騷騷頭,“白書計,我就是具體工作做慣了,務虛那套玩不起來。要不您安排我到農業鎮抓生產,保證三年內把轄內糧食和經濟作物產量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我敢立軍令狀!”


    也真是搞學術研究太久的實在人,乍一見麵就向領導伸手要位子,在常人眼裏顯得過於猴急。


    白鈺還是笑:“若廷啊若廷,追求畝產量是農學家的事,而非***書計考慮的問題。這麽說吧,就算讓你當主管農業副***,三年內把全關苓畝產量提高百分之三十又如何?按市場規律供求關係發生變化後隨之而來的是價格調節機製,也就是畝產量上去了但單價下來了,農民從中獲取得的實質好處有限。作為園藝專業博士,我想問你,有什麽辦法能讓農村富餘勞動力通過園藝技術發家致富?”


    付若廷眼中尤如鬼火般的光芒閃了閃,似乎在思考難度相當大的問題,良久道:


    “有!我有個專利能讓農民發財,不過有個前提……”


    “你說,隻要***縣正府能夠解決的,我都會毫不猶豫拍板。”


    “不不不,”付若廷連連搖頭,“我需要一個私下協議,準確地說,我必須保證我的利益。”


    白鈺皺眉看著對方,半晌沒吱聲。


    付若廷困窘地說:“我猜到白書計在想什麽——一個自私自利、把個人利益置於老百姓之前的小人,真後悔不該找他!但我這麽說有充分理由,第一,專利的研究完全是我個人不計成本地投入,利用業餘時間;第二,科研工作需要資金的不斷注入以保持良性循環,具體來說就是,目前取得的成果僅僅是一期,後麵還有二期、三期等技術難度更高的探索,所以我要錢並不為了個人享受。”


    “繼續說。”


    “我需要有人——最好在白書計掌控之內,把專利買下來之後無償讓農民培植並從中受益,我隻收種子、複合肥、關鍵技術指導等最基本的費用,同時組織二期技術攻關。”


    白鈺揶喻道:“那豈不成為官商一體的國企性質?董事長享受正科待遇,***書計幫公司保駕護航。”


    付若廷漲紅臉道:“好吧,可能我書生氣太重沒想出更好的方式,總之思路就是專利商業化,良性循環。”


    “我讚同專利商業化的思路!”白鈺道,“在我做出決定前,我要先看看專利長什麽樣子。”


    “我陪您去!”


    付若廷喜出望外道。


    驅車來到縣城近郊的縣農科所,外表看破舊得跟農家小院沒區別,到裏麵打量還不如農家小院,三間勉強湊合的辦公室裏的桌椅東倒西歪,靠窗口位置放著兩個水桶說是下雨天漏的時候接水。


    錢所長苦笑說十六年前把農科所改為半財政撥款半自收自支的事業單位,農科所有什麽創收項目?沒辦法每年靠農業局那棵大樹開兩次培訓班,收點培訓費列支職工福利、獎金、加班費等等。


    白鈺暗自感歎財政的錢都用在華而不實的官樣文章,對真正做實事、搞基礎研究的卻近於苛刻,遂安慰道今年起縣裏會加大農科、農機、農研等方麵支出,請同誌們安心工作,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但願如此。錢所長顯然經常被類似空話套話所騙,完全不抱希望地苦笑道。


    從保險櫃取出鑰匙,付若廷單獨陪白鈺來到西北角唯一的水泥屋裏,打開防盜門先在外間從頭到腳換上無菌服並站在消毒淋頭下衝洗了兩分鍾,連開兩道指紋鎖後進了實驗室——


    昏暗的燈光,裏麵又熱又濕又悶,隔著頭罩都能聞到腐朽潰爛的氣味,相當難受。


    在付若廷小心翼翼指引下向前走了幾步,終於看清室內完全搭建的中高原暖濕氣候下的沼澤環境,發臭的泥沼裏混合著山毛櫸腐葉,中間有兩根腐爛的蘋果樹幹,上麵纏繞著細細弱弱的綠莖絲。


    付若廷指了指那些柔弱的綠莖絲,眼神似看到夢寐以求的女神一般,泛著狂熱而得意的光芒!


    在植物花卉方麵白鈺知之不多,揣著疑問又隨付若廷退到水泥屋外,問道:


    “一種生長環境要求很高的珍稀植物?”


    付若廷自得一笑,湊近白鈺輕聲道:“它就是世上最罕見、最珍貴的幽靈蘭花,又叫鬼蘭!”


    白鈺猛吃一驚,道:“好像美國佛羅裏達州公園有幾株,每年花期時候才開放沼澤地區供遊客參觀,還得事先驅散那裏的鱷魚!”


    “美國僅存活2000株左右,其它如希臘、北歐、高加索山分布的可遇不可遇。”付若廷道。


    “采集野生幽靈蘭花是非法的,它無法人工栽培且列入《華盛頓公約》保護清單!”


    白鈺緊緊盯著對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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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若廷道:“曾經無法人工栽培,但是,您已經看到了,那就是我栽培的成果,也是專利!它的花期在6-8月,到時請您欣賞象幽靈飄於半空中的白色的美麗的大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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